8、翻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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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尔斯·蒂姆昨晚收到了卡特莱特的发来一封电报，说是自己的一个老朋友想让自己的儿子跟随他一起去维伊思，学习一下如何洽谈生意。
蒂姆用梳子沾着发油将自己柔软的黑发向后梳成背头，确保自己圆润饱满的额头上不会出现一丝碎发后，又理了一下原本就整整齐齐的袖口，确认了一遍行李箱。最后，他拿出一本经济学有关的书籍，一页一页翻看起来。
查尔斯·蒂姆今年25岁，刚从大学毕业不到三年，但因为稳重的气质和太过考究的穿衣打扮，使得他看起来更像是35岁。
约定的时间是上午九点，但蒂姆一直等到九点十分也没见到人。
作为一个视守时如道德底线的人，蒂姆的耐心算不上多好。
终于，一个拎着新款手提包的绿眼睛少年顶着一头深棕色鸡窝敲响了蒂姆的房门。
“请问您是查尔斯·蒂姆先生吗？”少年靠着门框弯腰喘气。
“是。”
蒂姆看着少年乱糟糟的头发，皱巴巴的燕尾服，软趴趴的衬衫领子以及布满泥点的靴子，不禁皱了皱眉头，眼底划过一丝嫌弃。
其实这身行头昨天下午还是全新的。为了贴合人设，亚瑟穿着丝绸衬衫抱着燕尾服睡了一晚上，又特地找了个泥坑穿上靴子在里面跳了几下，废了好一番工夫才营造出这么震撼人心的效果。
“我叫塞西尔·布德，”亚少年伸出汗津津的右手，笑容灿烂:“很高兴认识你。”
蒂姆无视掉亚瑟伸出的手，他冷冰冰地提醒道:“你迟到了。”
“哦，”亚瑟看了一眼手表:“那我们还等什么呢？抓紧时间出发吧！”
说完少年就大踏步地下楼去了，蒂姆张嘴欲说些什么，想了一会后又闭上了，拿着自己的行李跟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蒂姆在马车上继续看他的经济学。少年坐在他旁边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废话，废寝忘食地读着一本关于战争的爱情小说。
这小说是巴克推荐给亚瑟的，讲的是一对哨兵和向导在战乱的年代里如何历经千难万险生离死别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拜读完这本小说，亚瑟是彻底弄明白为何巴克会对自己产生那种莫名其妙的崇拜之情了。在这本小说里，哨兵迅如闪电可以飞檐走壁徒手碎大石，向导风华绝代可以魅惑众生活人变傀儡，最后两人在精神图景里环游世界的剧情更是令他扶额不已。
亚瑟的这些神情落在蒂姆眼里，就都变成了儿女情长的纨绔子弟在为一本庸俗小说长吁短叹扼腕惋惜。
琼恩·德雷诺的府邸位于维伊思的首都斐诺的城郊，远离喧嚣吵闹的市区，依山傍水，风景绝佳。
为了迎接查尔斯·蒂姆的到来，德雷诺准备了一场盛大的舞会。
在蒂姆的强硬要求下，亚瑟的礼服被妥善地熨烫平整，靴子也刷得干干净净并抹上了鞋油。在被挑剔了整整一个小时后，蒂姆才勉强能接受带着他去参加舞会。
“欢迎。”德雷诺穿着灰色的正装，掺杂着些许白发的头发打理得齐整，胡须被刮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干练又不失温和。他看见蒂姆走了进来就立刻迎了上去，亲切地打招呼。
稍作寒暄后，蒂姆为这两个自己都不算熟悉的人介绍彼此:“这是塞西尔·布德，卡特莱特先生朋友的儿子。这位就是琼恩·德雷诺先生。”
“你好，德雷诺先生。”亚瑟收起了折磨了蒂姆一路的各种粗俗举止，看起来甚至给人一种文质彬彬的感觉。
“欢迎你，孩子。”大约是因为眼前的少年与他的儿子年龄相仿，德雷诺的语气中多了一份慈祥:“祝你玩得开心。”
舞会过半，起初欣然应约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的女士们大多都体力不支，取了葡萄酒坐下来与同伴们说笑起来。德雷诺也从接待客人中歇下来，为自己取了一杯酒，打算坐下来好好歇歇。
德雷诺一杯酒尚未喝完，与蒂姆一同前来的小伙子就在自己身边坐下了。
“舞会有什么不足之处吗，布德先生？”德雷诺发现他似乎心情低落。
少年呷了一口酒，缓缓开口道:“我了解男性的爱，但要如何才能了解女性的爱？”
琼恩·德雷诺瞳孔收缩了一下，神色平静地回答道:“爱神亲自启迪了她们，孩子。女人不断奉献她的爱而心中爱的资源不减。”
亚瑟自嘲地笑了一下:“那她们又为何要穿着宽大长裙，以推迟爱的产生？”
“孩子，你要知道，锁会激起小偷偷窃的欲望，橇窃的贼不会去偷大门敞开的屋子。”＊
原本蒂姆还有些担心琼恩·德雷诺会反对塞西尔·布德加入谈判，但德雷诺不仅没有因为这个唐突的临时决定生气，反而拍了拍塞西尔的肩膀对这个年轻人表达了期许。
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塞西尔不仅准时出戏了每一场会议，认真地做了笔记，甚至在遇到不懂的地方时会虚心地向自己或者德雷诺请教，不时还能提出几个有用的建议。
谈判顺利结束，琼恩·德雷诺邀请蒂姆和布德二人在自己家中用餐。
比起恢宏的图书室，德雷诺的餐厅小巧可爱了许多，一面是占了墙壁八成面积落地窗，另一面则有个现在还用不上的壁炉，前后分别联通着客厅和厨房，用餐时都有门掩着。
“感谢二位这几天来在促成这桩生意上付出的努力，我今日仓促准备了份薄礼，以表达我对二位的谢意，也算作先前塞西尔送我的石楠木烟斗的回礼，请务必收下。”
德雷诺从桌上拿起一个盒子，打开后递给了一旁的蒂姆。
盒中是一枚怀表，金制的表链和表盖闪闪发光，表盖的边缘饰有繁复美丽的花纹，正中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百灵鸟，做工精细到连羽毛上的细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蒂姆神色阴沉。他之前听说过不少琼恩·德雷诺收受贿赂的传闻，本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原则，他并没有把这些流言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传言也是有一定的事实基础的。
蒂姆不禁对眼前的两人感到恶心，他不动神色合上了盖子，把盒子推了回去:“分内之事而已，德雷诺先生不必客气。”
“若是换别的人来，铁定要浪费我个一星期去学习怎么和傻瓜有效交流。你免除了我那么多的痛苦，这点”
“德雷诺先生言重了。”蒂姆干巴巴地说。
“蒂姆要是坚持不要不如送给我好了。”一旁的亚瑟不耐烦地说道，站起来越过一堆餐具拿走了被推来推去的盒子。
不只是蒂姆，连德雷诺都被亚瑟的举动吓了一跳。
但德雷诺很快反应了过来，他没有像蒂姆那样用见了鬼的表情瞪着亚瑟，而是伸手摆正了被亚瑟的袖口带乱的陶瓷餐具。
就在蒂姆终于忍不住要说些嘲讽的话时，联通着客厅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即使地上铺着地毯，那脚步声听起来也响亮得过分。
“您怎么来了？欧文少将？”琼恩·德雷诺连忙站起身离了餐桌对着来人行礼。
蒂姆眼皮突然跳了几下，他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听说过这个不速之客。
欧文·埃里克·加里，28岁，雷德茨公爵，维伊思国王奥利弗·加里的亲侄子，陆军少将，S级向导。
亚瑟知道的要更多一些。欧文17岁时觉醒，精神体为雄狮。虽然觉醒晚，但是维伊思王室为他安排了最好的导师，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内就掌控了所有的精神力操纵方法，次年20岁时就成为了维伊思最年轻的少将。
欧文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一双加里王室祖传橄榄色眼眸，修长的体型在定制的石青色军装中更显挺拔。
等身后跟着的两个哨兵将所有的仆人都赶出了餐厅，才将目光放到亚瑟身上，不紧不慢地说:“我听说有个洛宁过来的同行，已经到斐诺好几天了，特地赶过来尽一下地主之谊。”
亚瑟甚至没有起身，他回望着欧文，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怀表放进自己西装口袋里，别上表链:“想必是您搞错了，雷德茨公爵做的酒庄生意，怎么跟羊毛纺织的是同行了？”
德雷诺和蒂姆目瞪口呆地看向亚瑟。
欧文扫了一眼亚瑟胸前的表链:“我从来不在穿军装的时候聊生意。”
“但我没穿军装，我就是来聊生意的。”亚瑟关上盒子，随手扔在一边:“我记得贵国并没有禁止洛宁的向导来这里做生意吧？ ”
蒂姆完全无法将眼前气势上与欧文·加里分庭抗礼的向导与那个邋遢的少年联系起来。
“自然没有。”欧文嘴角轻扯:“只是威尔逊先生大驾光临还特地伪造了一个假身份，实在是不由人不怀疑您还有些别的意图。”
“不得已的下策罢了。”亚瑟嗤笑:“贵国有些太过谨慎，先前我的一个同事给贵国提出申请想来斐诺探望生病的亲友，结果却连葬礼都没赶上。”
“那还真是万分抱歉。”欧文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歉意，他毫不掩饰地看着亚瑟胸前的怀表:“我刚刚进门时看见你手上拿着一块怀表，看着甚是精致，能否拿出来让我一饱眼福？”
“雷德茨公爵怕不是不止想饱眼福吧？”亚瑟一动不动:“你要是不小心失手弄坏了可怎么办？您都带着人气势汹汹私闯民宅了，我也不敢让您赔偿。”
欧文将自己腕上手表扯了下来递了出去:“这是我祖父送我的，有价无市，给你做抵押如何？”
亚瑟嫌弃地皱了皱眉:“我有手表，你这还是旧的。”
眼看着欧文就要翻脸，亚瑟大度地表示:“算了，将就一下吧。”
说着将怀表从胸口的口袋中掏了出来递给了欧文。
欧文狐疑地看着亚瑟，将怀表递给了边上的哨兵。哨兵打开表盖，对着窗外的光线上上下下仔细察看了一番后，将手表交还给了欧文。
欧文翻看了几眼，将怀表放回了桌上。
亚瑟伸手去取怀表，欧文突然抽出了边上哨兵的佩剑，剑尖呼啸着从亚瑟的指缝间穿过，将怀表劈成了两半。
噼里啪啦几声脆响，弹簧齿轮散落了一地。
亚瑟神色如常，伸到一半的手并没有立刻收回，反而是摸了摸梨花木餐桌上新鲜的砍痕，讥诮道:“雷德茨公爵嘴上说着不做生意，倒是一点都不肯吃亏。”
欧文的神色依然是淡淡的，但抿起的嘴唇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叨扰了。”欧文恨恨地瞪了亚瑟一眼，将手中的剑扔回鞘中，转身离开了房间。
三个月前，欧文·加里一起情报泄露时，所获不多的线索都在暗暗指向一个人——琼恩·德雷诺。但他将这个发现告知那些老顽固时，却只得到了“想太多”的评价。
在对琼恩·德雷诺进行了一个月监视无果后，那些老顽固更是直接当面嘲笑，还指控他滥用王室特权占用军队资源白白浪费。
然后欧文索性真的使用了王室特权，增加了监视人数。
亚瑟·威尔逊的出现预示着他的胜利，这几天他亲自上场，但却没有发现两人有过任何情报交接——直到今晚。
在盒子打开的那一刻起，这块怀表就一直处在监视之下，亚瑟不可能有机会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将情报转移。
自己一定漏掉了什么。
餐厅里安静了许久。
德雷诺喝了一口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质问道:“蒂姆先生，你可是从没提过你带来的人是个向导。”
蒂姆还没从欧文刚才劈的那一剑中回过神来，他木木地转过头:“我也是刚刚知道。”
蒂姆看向亚瑟，几次欲言又止。
他是很想问问亚瑟他的真实姓名，如何伪造卡特莱特先生的电报，跟随自己到斐诺的目的……
但这么问太傻了。
亚瑟在低头把玩手表，也没有要对自己的行为进行解释的意思。
蒂姆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准备开口问问他接下来是不是不用继续跟着自己时，欧文又折了回来。
“雷德茨公爵不会是反悔了要把这手表抢回去吧？”
“那倒没有。”欧文没有停下脚步，直直地朝着餐厅的深处走去。
“德雷诺先生，既然有两个客人，你应该不会只准备了一份礼物吧？”
多走了几步，便可以看到桌子上还有着另一个小盒子。小盒子紧贴着陶瓷茶杯，以致于刚才欧文完全没有能注意到。
“我想着拿王室工匠的定制手表换这么块怀表实在是有点亏，所以回来问问能不能再饶一个给我？”欧文朝着亚瑟的方向又走了两步。
亚瑟将那个小盒子拿到手里，重新整理好表情，回过头笑吟吟地直视着欧文:“看起来我今天不是不饶你一个是不行了？”
“看起来确实是这样。”欧文的笑容更是灿烂。
“怪不得公爵的酒庄生意能做的这么好，原来是因为善于出尔反尔撒泼放赖啊，”亚瑟恍然大悟一般:“来此一趟果真是受益匪浅。”
欧文没有理会亚瑟的挑衅，他平平地将手了出来。
亚瑟举着盒子，慢吞吞地伸出手，在距离欧文的指尖不到10厘米时，猛地抖动了一下，紧接着是“啪”的一声闷响。
欧文下意识看了一眼地面，却发现掉在地上的东西并不是礼品盒子。
一股呛鼻的烟雾迅速席卷了整个房间，欧文立刻反应过来，释放精神力来锁定亚瑟的位置发动攻击，却不防脑后遭人重击，失去了意识。
没过几秒，蒂姆听到一声巨响，原先辛辣刺激的气味中又多了几分草木灰和水泥的味道。
屋外的等候的士兵听见巨响后冲了进来，等浓烟终于散开，蒂姆才发现餐桌旁不远处的壁炉完全坍塌了，欧文和他带来的两个哨兵躺在地上生死未知，而塞西尔·布德与琼恩·德雷诺已经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翻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