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曼奇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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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典礼后，安娜便和她未来的室友一道去收拾宿舍了，克莱夫热情地邀请亚瑟去自己的办公室坐坐。
一进屋，克莱夫便把桌子上的一份曲谱递给了亚瑟。接着他便扶着桌子边，用自己圆滚滚的身子把圈椅塞了个满满当当，舒舒服服地点上了一只雪茄。
等亚瑟看完，克莱夫问他曲子写的如何。
不怎么样。从技巧水平上来看应该不是克莱夫的手笔，但亚瑟不能确定作曲的人是谁。
犹豫了一会，亚瑟委婉地回答：“我恐怕没有足够的水平来评价这个曲子。”
“不用谦虚，安娜第一次见我时，就把你10岁写的那个圆舞曲弹给我听了。”克莱夫吐了一口烟圈，又特意加了一句：“哦对了，这是安东尼写的。”
一旁的安东尼不解地看着克莱夫，欲言又止。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导师要让亚瑟来评价自己幸幸苦苦写的协奏曲。且不论亚瑟的音乐素养如何，单凭亚瑟见面起便针对自己的态度，安东尼就完全不指望他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虽然做足了准备，但亚瑟一开口，安东尼的心理防线还是立刻就崩了。
“我建议布莱兰先生还是找个打字员的工作吧，或许那种键盘更适合你。”
安东尼咬牙切齿 ：“不知道您有什么高见？”
“就你写的这个，还需要用到高见？”亚瑟特地把重音咬在了“高”上。
“这样显得你过于外行了，威尔逊先生 。”克莱夫对这种场面颇为喜闻乐见，他一点都没有要拉架的意思，反而顺势添了一把火：“不把对方骂哭，算不得真正的音乐批评。”
“我虚心接受。”安东尼怏怏道：“只要他能说的出来。”
“第二章的赋格段，对题几乎就是答题的伴奏，两者都没能区分开。”
亚瑟停了一下，似乎在懊悔自己刚刚说的这句话有些太过温和了。
不过他很快就找回了状态。
“但凡上的作曲课超过三节，都不应该还是单音变双音，持续音伴奏这个水平吧？”
“不过值得夸奖的是，虽然第一章的第八小节是用四、五小节简单拼凑的，但布莱兰先生好歹还知道要凑齐八小节。”
“当然，整个曲子最优秀的地方还是第三章的圆号，用极不和谐的强音来唤醒那些无聊到昏昏欲睡的观众，非常巧妙的构思。”
“你真的不能辞去塔里的工作吗？”亚瑟这番阴阳怪气的评价颇合克莱夫的心意，他捂着肚子，笑得连椅子都吱呀作响起来：“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份这里的工作。”
亚瑟指出的这几个问题，安东尼已经不是第一次犯错了，所以克莱夫决定这次给他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如果我是个哨兵的话，或许还有机会。”
“为什么向导不行？”克莱夫问。
“哨兵只需要缺胳膊少腿就能退役，但向导起码要少块头盖骨才行。”亚瑟用手比了个枪，指着自己的脑袋：“这个难度实在是有点难以把握。”
这时，一个仆人走了进来，弯腰行礼后对亚瑟说：“外面有一位先生找您。”
亚瑟愣了一下，随即他意识到门外的那个人，是彼得。
有任务？
只看了彼得一眼，亚瑟便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平日里，彼得身上的衣物，不论是贴身与否，用的都是纯色的平纹丝绸，多数情况下非黑即白，连印花都不会有。明明是最为昂贵的面料，却反而最为低调不惹眼。
然而，现在他身上穿的夫拉克却是藏青色的羊毛提花，金银线镶边饰带，甚至纽扣上都有着繁复的刺绣。
“现在可还是假期……”
才工作半年就开始加班了，这还了得。
“突发事件。谁让你就在特拉维呢。”
正因为是假期，塔里只有为数不多的人员在岗维持基础运转，抽调不出人来，只能尽快就近召回。其他人或回家或度假，赶回来还得要两三天。
虽然出门前已经交代过自己应该不会回去了，但亚瑟还是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跟着彼得出了学校。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已经在角落候了许久，马车的座位上，放着一个文件袋和一包衣服。
“先把衣服换上。”彼得把包裹丢给亚瑟。
衣服是酒红色的，和彼得身上的一个风格。
“这是要去哪？”
亚瑟的日常穿着虽然不如彼得那般低调奢华，但也不至于如此花里胡哨，像只开屏的花孔雀。
“曼奇街，找一个杯子。”
曼奇街位于特拉维的南部，是个鱼龙混杂之地，其间赌场、烟馆、妓院云集，不论是腰缠万贯还是一无长物，都能在那里找到个适合自己的去处。
那种地方的话，确实是该换这么一身衣服。
“圣杯吗？”亚瑟不理解为什么一个杯子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据说是来自塞里斯的琉璃杯，在透过紫水晶的阳光下，会如夜明珠一般散发荧光。”
“这跟塔有什么关系？”
彼得帮亚瑟整理了一下歪歪斜斜的衣领。
“这个杯子是五年前潘波尔总督献给陛下的生日礼物，在特拉维城外被黑塔抢走，一直下落不明。”
亚瑟又把衣领扯了回去，顺便揉了揉彼得的外套，使得它看起来皱皱巴巴。
“最近曼奇街的黑市上有这个杯子出现的流言。而且，卖家似乎是个潘波尔女人，左侧耳后有一道延伸但脖颈的伤痕。”彼得拧着眉头，嫌弃地看着衣服上的褶皱。
潘波尔是洛宁半个世纪前在新大陆上建立的殖民地，这块气候宜人物产丰富的殖民地为洛宁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
洛宁境内潘波尔人倒也不算罕见，尤其是曼奇街这种地方，身材娇小的潘波尔女子相当受欢迎。
但有有这么一块标志性伤疤的……
“如果描述没有错误，应该是凯瑟琳。”
虽然算是刚刚入职，但亚瑟还是对凯瑟琳有一些耳闻的。凯瑟琳是黑塔中的A级哨兵，外号“蝴蝶夫人”，精神体为一只黑色的蝴蝶，不过拇指大小，不算起眼。之所以如此出名，是因为她与众不同的肤色和长相。即使综合各国塔间共享的情报，阿卡托也只有四名成员是潘波尔人，其中两人已经确认死亡。
剩下的两人，便是凯瑟琳和她那个很少露面的向导。
“很奇怪。”亚瑟拿起了凯瑟琳的档案：“时间，地点，人物，方式，都不对。”
下个月便到了国王的五十岁生辰，在这个时间点上，阿卡托让一个特征突出且已经完全暴露了身份的哨兵，到黑市公开叫卖国王五年前应该收到的生日礼物。
简直是在挑衅。
如果是为了出手换钱，随便找个古董店或者珠宝店就可以了，完全不需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确实很奇怪。”彼得试图抚平亚瑟留下的皱痕：“有可能是个陷阱。”
“衣着太过干净整洁的人是不会去那种地方的。”亚瑟揶揄着，顺便把缀着蕾丝花边的亚麻布司坦克围巾给彼得塞进了衣领里：“忍一忍吧，菲利普伯爵。”
这哪里是一个哨兵能忍的。一分钟不到，彼得便扯下围巾，打开车门，扔了出去。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在亚瑟被突如其来的冷风激得打了个喷嚏之前，连蕾丝袖口都被彼得从衬衫上扯了下来，与西北风缠缠绵绵浪迹天涯了。
清理完全身上下所有多余的令人难受的布料后，彼得关上了车门，无事发生一般坐了回去。
“看完了吗？”
亚瑟揉了揉鼻尖：“关于凯瑟琳的向导，没有更多的情报了吗？”
档案里凯瑟琳的情报倒是不少，但有关她向导的描述却只有寥寥几行。
女性。潘波尔人。身形瘦削高挑。代号未知。年龄未知。精神体未知。精神力等级可能为A或S。
“凯瑟琳的实力明显不足以独享向导，既然这个向导的精神力是A以上，她没有与其他哨兵共同出现过吗？”亚瑟有点不敢相信。
因为缺少战斗成员的补充途径，黑塔的向导，尤其是高阶向导往往被要求多个哨兵建立精神链接。
“她三年前才第一次出现，此前凯瑟琳都是单独执行任务。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前年，总共只有三次，连脸都没露过。潘波尔人是根据她的肤色做出的推断。”
“你和凯瑟琳第二次交手失利，是因为那个向导吗？”亚瑟问。
“是。”
彼得和凯瑟琳的第一次交手十分顺利，在几乎无伤的情况下给凯瑟琳的脖子上留下了那道伤痕。然而第二次交手，凯瑟琳向导的精神攻击使得彼得五感失灵足足5秒的，虽然队友支援及时，但彼得依然因此身受重伤。
也就是因为这唯一的一次战绩，塔才会给出精神力等级A或S的评价。
“是。但我觉得凯瑟琳的向导，应该并不强，至少不可能是S。”彼得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为什么？”
“高阶的向导，比如说琳达或者艾玛，进行精神力攻击时，就像是用锋利的矛去刺铠甲，是纯粹的压迫感。但凯瑟琳的向导却完全不同，那种感觉……”
说到这里，彼得停了下来。
硬要说的话，更像是亚瑟，精神力如流水一般，从缝隙间渗入，铠甲无从抵御。
彼得不由自主地怀疑起眼前的人会不会是黑塔的人来，但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外貌体型没有半分钱相似之处。
等了半天也没见彼得要继续说下去，但亚瑟却清楚地感知到彼得本来平静如水的情绪一阵起伏波动。
“对你的向导有点信心。”亚瑟捏了捏彼得的手安抚道：“我应该不至于打不过她。”
为了方便管理，特拉维将城中的区域进行了划片，风俗业一股脑被归到了一个片区，久而久之，便有了曼奇街。
曼奇街表面上看起来颇为奢华，巨大的招牌和灯笼之下，是装修精致的赌场和风格绮丽的妓院。然而，在这些高档会所的缝隙之间，阴暗无光的小巷中，鳞次栉比的小屋子里，有血腥的地下赌窟、只有床铺的窑子以及供各种帮派的聚集地。
不过是初春时节，河水刚刚解冻，寒风尚且呼啸凛冽，但曼奇街的路边已经有不少涂着劣质铅粉浓妆艳抹的女子露着胸脯和大腿站在黑漆漆的巷子前招揽客人了。
“进去看看吗？”亚瑟在一家门面装饰颇为豪华的妓院前停下了脚步，犹豫着问。
那杯子的出手价格应该不低，目标的买家不至于会出现在小巷子里。
但其实亚瑟并不想进去，严格来说，这条街他都不想踏入。先前在这里的见闻已经足够让他这辈子都对这种地方敬而远之了。
“不。”彼得说着甚至后退了两步：“站在这里就行了，我听得见。”
“听见什么了？”
还能听见什么？彼得默默不语，转头进了另一边的赌场。
由于没有超常的听力，不想进去傻站的亚瑟决定去小巷子里走走，或许也能打听到一些黑市商人的所在。
虽然女孩子们给出的消息并没有任何用处，但亚瑟还是给了她们不少的钱。
这钱最后一个子都不会落到女孩们手里，但她们起码不会因为今晚“浪费了时间”而遭到毒打。
亚瑟原本是想和那些站在暗处监视着他和女孩子们交流的人聊一聊的，但显然对方对他戒心极重，只得作罢。
正要走出巷子时，一高一矮两个醉汉拎着酒瓶勾肩搭背走了进来。巷子并不宽敞，亚瑟躲闪不及，被高个的醉汉撞了一下。
高个醉汉手里的酒瓶子没拿稳，摔在地上砸了个稀碎。
亚瑟不想计较，但醉汉却不依不饶。
“喂，老子的酒被你糟蹋了，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了？”
亚瑟懒得跟他们纠缠，转过身来准备掏钱：“要赔多少？”
看清了亚瑟的脸，矮个的那个吹了声口哨：“哦哟，长得还不错。”
高个的摇摇晃晃朝亚瑟走过去：“陪老子睡一觉，这事就过去了，怎么样？”
说着便伸手摸亚瑟的脸，被亚瑟后退一步躲开。亚瑟随即抓住醉汉的手腕，下意识打算向后拧过胳膊然后对着屁股补上一脚。
但看清了高个醉汉伸过来的手后，亚瑟硬生生把余下的动作憋了回去。
倒不是因为这醉汉是什么大人物。从高个醉汉少了根小指的右手可以断定，他是曼奇街内最大的帮派“普拉姆”的成员。
毕竟还要在这里打探消息，亚瑟不想一上来便得罪地头蛇。
对面的醉汉可不知道亚瑟心里这么多算盘，另一只手便也直直呼了过来，整个人就要往亚瑟身上倒。
算了，这个班谁爱加谁加。
“你那边什么消息了？”亚瑟没想到彼得居然会在赌场外面。
“有几个可疑对象。”
“那你怎么就出来了？”亚瑟不解，
彼得坦然回答：“因为我把钱输光了。”
“这么快？你玩的什么？”
“轮盘，场地在赌场正中央，而且不需要浪费精力。”
唯一的缺点就是钱烧得快了点。
彼得注意到了亚瑟身上的酒气，只是与几个酒鬼擦肩而过不足以留下这么浓烈的气味。
“你身上怎么有股酒气？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
只是请两个醉汉躺在阴沟里醒醒酒罢了。
“只是塔明天要重新安排人手了，咱们可以歇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曼奇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