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哨]定制刀鞘》一只香梨

1、进塔

　　昨夜的雨水尚且挂在草叶尖梢，墙角的几朵野花在晨雾中含苞待绽，伊丽莎白·克拉尔已经换上了深褐色的正装，泡了杯红茶，倚着窗框向外眺望。

　　伊丽莎白拥有一头令人惊羡的金色长发和无可挑剔的精致五官，白皙光滑的皮肤上看不见一丝一毫的皱纹，光看外表没有人会相信她前几日刚过了44岁生日。

　　不久，几辆马车停在远处的大道上，一些人影从其中钻出，人群乱了一会，便排成了两队，向着塔的方向渐渐走来。

　　伊丽莎白放下了手中的红茶，对着镜子再次确认了一遍自己的着装，推开门走了出去。

　　准确来说，是1个中年人领着26个年轻人，年轻人中10个人穿着白色的圆领长袍，胸前以银色刺绣装饰，领口、袖口和腰带则均用金色丝线包边。剩余的人的装束修身许多，也更为简洁，白衬衫外是为红色的长外套，白色的长裤被包裹在出门前被擦的锃亮，但现在略有些蒙灰的黑色长靴中，外袍之下是柔若蚕丝的银丝软甲——他们本不必今天就穿上，但没有人能忍住这个诱惑。领头的中年人穿着和这16个年轻人一样，但他的衣服很明显旧了许多，长靴上也有不少皱痕。

　　今天，是新一批的哨兵向导正式进入塔的第一天，从今天起，这些孩子将正式服役。

　　伊丽莎白在塔中主要负责向导素管理，但除此之外，她还是介绍人，需要帮助没有结合的哨兵向导寻找合适的搭档，因此，塔中的每一位成员，她都必须要有着一定的了解。

　　为了更好地帮助哨兵向导寻找到合适的搭档，每年新人报道时，塔都会安排一场舞会，邀请35岁以下的单身哨兵向导参加。但由于哨兵和向导的人数并不对等，故而这种舞会上往往是哨兵扎堆，向导却寥寥无几。

　　“好了，以上就是塔中的所有设施，在晚上八点舞会前各位可以在塔中自由活动，解散。”

　　在花费了大半天给新人讲解塔中的不同场所的用途和使用方法后，伊丽莎白甚至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就又被叫去确认舞会的一些具体事项。

　　在终于搞定了一切工作后，精疲力竭的伊丽莎白沿着楼梯慢慢地爬向自己那间位于高层的办公室，打算在舞会开始前休息两个小时。

　　终于走完了所有的阶梯，伊丽莎白靠着墙喘了一口气。

　　当她转过楼梯角面向长长的走廊尽头时，却看到了令一向沉着冷静的她尖叫出声的场景。

　　新来的一个A级向导，亚瑟·威尔逊——如果她没有记错名字的话，正在伸出精神触手，试图给陷入神游的彼得·菲利普进行疏导！

　　“快停下。”伊丽莎白一边大叫着一边拼尽全力跑到亚瑟的身边，同时释放了自己的精神触手。

　　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亚瑟顺利地完成了疏导，彼得的神色也由茫然渐渐恢复正常。

　　“克拉尔女士，发生了什么事？”亚瑟·威尔逊从容不迫地收起自己的精神触手，仰起头疑惑地看向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盯着亚瑟愣了一会，又看了一眼刚刚回过神来的彼得，伸手猛地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

　　“有一些事情我认为有必要找你们俩确认一下，现在。”

　　走进办公室后，菲利普才看清刚才为自己疏导的向导的模样。不到19岁的圆脸少年，一双祖母绿般清澈通透的桃花眼自带盈盈的笑意，任谁第一次看见都不会舍得轻易挪开视线。

　　彼得·菲利普正看着那双眼睛出神时，伊丽莎白关上门，径直走到了摆放茶具的橱柜边，将手指甲按在玻璃上，猛地用力地快速来回划动玻璃。

　　突如其来的尖锐噪音令亚瑟不禁打了个哆嗦，赶紧捂住了耳朵。

　　身为哨兵，一旁的彼得的状态就完全不能简单用难受两个字来形容了，刚刚脱离神游的他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巩固屏障，刺人耳膜的噪音使得他滑入躁狂的边缘。

　　然而伊丽莎白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即使彼得在极力避免自己失控，但没过多久，他的精神体猞猁，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显形后第一时间就扑向了伊丽莎白。

　　眼看场面失控，亚瑟不得不释放自己的精神体，一只小灰狐，前去安抚失控的猞猁，而另一边则伸出精神触手，为彼得进行第二次疏导。

　　伊丽莎白灵敏地躲过了猞猁的第一次进攻，同时释放了自己的精神体，一只陨石色边境牧羊犬，但是却不做出任何有利于解决问题的行动

　　亚瑟的疏导就如圣所老师的教学示范那样精准熟练且顺利，在触手触碰到彼得的那一刻起，猞猁就慢慢收起了攻击姿态，并且很快平静下来，彼得也恢复了神志。

　　“抱歉，这种事情不是亲眼所见我不怎么愿意相信，我必须要再验证一遍。”伊丽莎白打开办公桌的抽屉，将藏在手中的一枚未拆封的针管放了进去。

　　“介绍一下，彼得·菲利普，亚瑟·威尔逊。”伊丽莎白简短地报了两人的姓名，没给他们留打招呼的时间：“在我没回来之前，你们在办公室外做了什么？”

　　伊丽莎白先看向了彼得·菲利普，彼得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他又看了一眼亚瑟，对着伊丽莎白微微颔首，答道：“我按照之前约定的时间到你的办公室，但你刚才不在，我就在门口等了一会，不知怎么回事陷入了神游。”

　　伊丽莎白点点头，又看向亚瑟·威尔逊。

　　大概是因为伊丽莎白的表情太过严肃凝重，亚瑟犹豫了一会才开口：“我刚才在塔中闲逛，没在意就走到了这里，正好看见菲利普伯爵在神游，在发现菲利普伯爵并没有搭档后，就擅自给他做了疏导。在圣所……”亚瑟又偷偷看了伊丽莎白一眼，不确定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伊丽莎白接过了亚瑟的话：“在圣所的课程中，如果在塔中遇到未结合的哨兵陷入神游，那么身为向导在力所能及下应该及时给予疏导。”

　　亚瑟舒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不是自己的问题。

　　伊丽莎白没有再说话，边牧从办公桌后跳了出来，在猞猁爪子的攻击范围外围着它仔仔细细嗅了一圈，又转身到亚瑟身旁闻了闻小狐狸。

　　亚瑟清楚地看见，伊丽莎白的眉头皱地更深了。

　　边牧无视掉猞猁已经张开的爪子，硬是把小狐狸赶到猞猁一起，更起劲地吸着鼻子。

　　伊丽莎白低声咕哝了一句。

　　亚瑟没听清，而彼得却听得一清二楚：“这会产生什么影响吗？”

　　“匹配度只是一个参考而已，并不能起到决定作用，亚瑟是唯一一个可以成功疏导你的A级向导，因此你们之间肯定存在某种特殊的共鸣，但我却完全察觉不到。”伊丽莎白神情复杂地看着用自己的毛茸茸的大尾巴当逗猫棒的小狐狸：“虽然你们之间的匹配度有点低，但你们可以将对方纳入搭档人选中考虑。”

　　亚瑟也是向导，根据他的观察分析，他提出异议：“我和菲利普伯爵的匹配度应该不到20%吧？这么低真的具备成为搭档的可行性吗？”

　　“准确说，”伊丽莎白纠正：“是11%。”

　　一般的哨兵向导匹配度在40%-60%，较低的也很少会低于20%。介绍人会主动帮忙推荐的，往往都是匹配度在80%以上的天作之合。

　　这么低的匹配度，也算是打破了不少记录。

　　亚瑟有点后悔刚才自己在走廊上做的事情了。

　　*

　　签完名后，彼得将登记本还给伊丽莎白，拿起向导素准备离开。

　　向导素是一种作用于神经的药剂，五百年前由道格拉斯医师发明，最初被命名为归明，寓意神志回归清明。道格拉斯医师的本意是希望借此来治疗普通的精神失常，却失望地发现这个药物并没有发挥预期的作用，但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种药物在抑制哨兵神游和躁狂方面却发挥了奇效，在独身哨兵的追捧下，归明这个原名也慢慢被人遗忘，向导素这个称呼开始流行起来。道格拉斯医师死后，后人不断对向导素的配方予以改进，将其副作用降低到忽略不计的地步。在注射器出现后，又在原先口服式的基础上创造出了注射式，此举极大地方便了哨兵互助，再也不会有灌了半天的药却被一口吐出来的尴尬情景出现了。

　　伊丽莎白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叫住了彼得，劝道：“毕竟你还要在这里呆上几年，平时依赖向导素就算了，任务时还是有个向导更稳妥。”

　　伊丽莎白与彼得的父亲，西蒙·菲利普做过三年的搭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彼得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在彼得的父亲也追随着亡妻步伐迈入坟墓后，伊丽莎白更是将其视为自己的孩子，承担起了彼得半个长辈的责任。彼得在工作和生活中长期维持的单身状态令伊丽莎白操碎了心，尤其是工作方面。菲利普家族优秀的外表、尊贵的头衔以及万贯的家财令彼得的爱情相较于普通人更为简单易得，伊丽莎白毫不怀疑，只要彼得愿意，他可以在第一天坠入爱河，第二天就新婚燕尔。工作方面则完全相反，甚至可以说是无药可救，毕竟，没有哪个向导能被自己的哨兵攻击的同时完成工作。

　　但是向导的缺位会使得哨兵在任务中所承受的风险翻倍，彼得不止一次因为黑塔向导的精神攻击而受伤，有一次甚至有性命之忧。

　　“亚瑟的档案我昨天刚看过。出生在欧登思，离伯威梅只有两公里。父亲是个乡绅，母亲是乡绅的女儿，门当户对。有一个哥哥，珠宝商人，来往于格莱纳兰各国，按时纳税，没有犯罪记录；一个姐姐，远嫁给了布克雅的一名律师；还有一个妹妹，目前就读于布莱兰女子学校。”

　　伯威梅是彼得爷爷买下的庄园，位于洛宁首都特拉维的郊区，彼得就是在那里出生长大。

　　伊丽莎白找出亚瑟的档案，递给彼得：“很难再找出这么干净的背景了。”

　　“欧登思吗？”彼得想起了亚瑟那双漂亮的绿眼睛，考虑了一会：“也不是不行。”

　　“那你必须得参加今晚的舞会了，这次你可躲不掉了。”

　　“为什么？”彼得不认为自己还有去舞会的必要：“你，或者我去跟他说一声不就行了？”

　　“新来的向导只能在舞会上接受邀请，你当然得去。”伊丽莎白笑了：“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