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川烬

23、萤火虫

　　我早早地站在萧漠办公室里等他，想在他进门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萧漠推开门，我笑着去迎他。

　　如果我再勇敢一点，结局会不会变得有所不同？我是不是可以自私一点，告诉萧漠我就是他的沐沐？

　　哈哈，说什么傻话呢。

　　萧漠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回得理所当然：“我在等你啊。”

　　萧漠把包挂在衣架上，一脸疑惑地问：“等我？等我干什么？”

　　我说：“既然你的时间是我的了，那我当然要等你了，我们一起看看书吧。”

　　萧漠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从书架里抽出一本书坐在椅子上，我不知道该看什么，就随手拿了一本。

　　萧漠总是这样，抱着一本书就可以看一整天，“书呆子”这个词说得就是他，以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还勉勉强强可爱一点，现在真的古板死了。

　　我其实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萧漠相处了，太过张扬不对，太过拘谨也不好，又没有办法做到适中。

　　我抱着书的同一页看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等到饭点，十二点的钟声一响我就拉着萧漠去了食堂。

　　萧漠这呆子进了食堂还在想着看书的事，我从水龙头里沾了水拍在他的脸上，淌着水珠的脸比平时可爱了不少。

　　他拿纸擦了擦脸，依旧带着淡淡的疏离，我多希望他能像以前一样沾着水拍我的脸，最好再拿水管对着我的脸喷，要多撒泼有多撒泼，要多没形象有多没形象。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平静地拿纸擦了擦脸就去打饭了。

　　我没什么胃口就去拿了一个馒头，找到自己喜欢坐的那个座位坐下，萧漠真是好脾气，被我用水打湿了脸还继续坐在我对面。

　　我知道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之所以现在还能坐在我的对面陪我好好吃完这顿饭不过是因为他自己本身的教养罢了。等到什么时候，他真正厌恶我了，怕是不会这么好脾气地坐在我对面了。

　　我倒希望他哪天突然厌恶我了，对着我一顿臭骂，最后把我赶出他的世界，那样我就不是不辞而别了。比起自己离去，我更希望被他赶走，就像是他把我赶出了他的记忆，没有了我，他才能继续前行。

　　一顿饭过后，我没有和萧漠一起回去看书，而是选择待在凉亭里坐着。

　　天渐渐冷了，秋天到了叶子就会慢慢变黄，然后枯萎、凋落，叶子掉光的时候我大概就会死掉了吧。

　　好想回去看一看学校的树林啊，秋天的时候如火一样的落叶总是会落在地上铺满厚厚的一层，躺上去软极了。

　　我以前总是会拉着萧漠一起在树林里奔跑，刚开始我还在纳闷为什么学校里会有一片小树林，后来我就不去想了，毕竟我在那里面玩得挺欢脱的。

　　那个时候我的世界里只有萧漠，他总是会陪着我去各种地方，陪我奔跑在大街小巷。

　　人生要是能一直停留在那年就好了。

　　我有点困了就倚着凉亭的亭柱睡着了，我的身体现在越发得不好了，经常犯困。

　　其实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与其怀念，倒不如珍惜当下。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萧漠办公室的沙发上了，屋子里有点黑，阳光打在我的脸上，暖暖的。

　　“醒了？”

　　我循声望去，萧漠坐在椅子上看着我，手里还捧着一本书。我突然有点儿恍惚，以为自己是在高中的杂物间里，萧漠还是原来的萧漠，我也没有离开，只是这次在杂物间里睡得时间太长了，做的梦时间太长了。

　　高中的时候我和萧漠总是会去杂物间里休息，我睡觉他看书，阳光从唯一的小窗里透进来，我搬个垫子躺上去尽情享受阳光的滋润。每次我睡醒的时候他总是会捧着一本书问我睡醒了没，我就逗他说，没呢，还要睡个回笼觉。我说完之后他就会抬脚走出去，然后站在门口等我，和我一起去上课。

　　萧漠，我好想你啊。

　　我看了萧漠很久，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在学校还是在医院，萧漠咳嗽了一声，说：“我去找你的时候看到你在凉亭里睡着了就把你带回来了，你穿得太少容易着凉。”

　　哦，我是在医院。

　　我从沙发上下来，屋里没开灯有点黑。我向萧漠笑了笑，说：“谢谢萧医生。”

　　我其实还是很难过，也一直没能适应萧漠的疏离。谢谢萧医生以前我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谢谢，可现在谢谢就在嘴边挂着，我真正适应不了的，是自己和萧漠的生分。

　　我看了看表，萧漠该下班了。

　　“萧医生，”我顿了顿，从恍惚中抽离出来，“今天晚上你有时间吗？”

　　“有。”

　　“那，你能晚点下班吗？”

　　萧漠把书放入书架，问：“有什么事吗？”

　　“我有个东西想送给你。”

　　“什么东西？现在送不行吗？”他回头看我。

　　我神秘地笑了笑：“不行。”

　　我其实不是个特别爱笑的人，但是我一见到萧漠就欢喜。那种欢喜是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达的，那么真切，那么热烈，我一看到他就开心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那好吧。”见他答应了，我开心地坐进沙发里盘算着接下来要做什么。

　　萧漠先替我做了决定，他看了看表，说：“该去吃饭了。”

　　萧漠的早饭和晚饭向来是不在医院里吃的，某萧姓医生每天过着朝八晚七的生活，有周休有年假有奖金，小日子过得可滋润了。

　　“那就去吃饭吧。”

　　事实证明，“重大事项”未完成前不要去做其他事情，因为你根本没心情去做。我满脑子都在想祈福树的事，一顿饭吃完连味道都没尝出来，刚走出食堂门就忘记自己晚饭吃什么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等一下要去的地方。

　　我在萧漠耳边轻语：“萧医生，我在祈福树下等你。”

　　“什么”他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跑远了，边跑边回头说：“萧医生，你要是能抓住我我就把东西给你。”

　　我原本以为他肯定会无奈地走去祈福树找我，结果不是，我回头发现他正在我后面跑着追我，那样子，像是记忆里追着我的，少年时的萧漠。

　　去祈福树的路上没有灯，唯一能指引方向的是天上的月光和星光。

　　人总有那么一些时候是要穿梭在黑暗里的，即使没有月亮和星星的光，也要拼尽全力走下去。

　　我来到祈福树下，萧漠气喘吁吁地跟上来。

　　“你要给我的东西呢？”他伸出一只手问我。

　　萧漠，你今天怎么能这么可爱？

　　我慢悠悠地走到旁边的亭边，说：“萧医生，你没抓住我啊。”

　　我顿了顿，又说：“但是，作为你照顾我的答谢，我决定还是要送给你这个惊喜。”

　　插头接通，祈福树上和旁边草丛里的绿色小灯一点一点地闪着，像仲夏夜湖边草场上的萤火虫。

　　“萧医生，秋天没有萤火虫，所以我就用绿色的小灯冒充一下。”我停了停，尴尬地捏捏鼻子继续说：“你喜欢吗？”

　　萧漠站在黑暗里，唯一凸显的是他身上的白大褂，绿色的光打在他的脸上，借着微弱的灯光我好像看到他的唇角勾了勾。

　　过了很久，风吹长草的时候，我听到萧漠启唇说了一句。

　　“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