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韵随风》唇绽樱颗兮

12、毒起

　　天色暗了，我信步走入叶氏住的寒江阁，只觉得院内阵阵异香扑鼻，想来这些便是叶氏种的安神草药了。闻着这么浓郁的气味，我不由皱了皱眉，而后迅速压下不悦，转向一旁行礼的叶氏道了声平身。
　　我走在前面，先行步入寝宫，叶氏在后屏退了侍从，而后合上了门。
　　他的桌子上很干净，只有一樽酒壶摆在那里，分外显眼。我淡淡看向叶氏，打量着他的反应。叶氏一派从容，却并不愿与我对视，只是自如地拿起酒樽道：“凰主饮一杯吧。”
　　他通药理......
　　我心头闪过橙环的告诫，想要接过酒杯的手顿了顿，又收了回来，依旧只是看着他。虽然我不觉得他会如此光明正大地给我下毒，但是却想杀一杀他的锋芒：“宇扬君可知，孤的饮食，一向是需要先试毒的。”
　　他看了我一眼，而后讽刺般地扬了扬嘴角：“侍臣僭越了，既然凰主不信这酒，那侍臣便亲自为凰主试毒。”
　　我有些恼怒他不甚恭敬的态度，但顾及叶家主和橙环的面子，还是忍了下来。接下他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这酒有些辣，又泛有些苦意，烧的我胃中难受得紧，头也有些昏沉。
　　他沉默地走近替我宽衣，身上强烈的草药味让我不由撇开了头，正想借口劳累而不与他接触，却隐隐有些意识模糊。是刚刚的酒太烈了吗？还是因为周围的安神药香太盛了？我的思想开始自身体抽离，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模糊而晃动，最后一片漆黑。
　　我在哪？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昏沉中，我拼命想弄清楚现在的状况，却始终一无可知。只是感觉浑身疼痛，彻骨的痛。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黑的梦，梦中不断有古怪的东西在黑洞洞的环境中撕扯啃噬我的身体，有的如蛇，冰凉黏腻，有的如虫蚁，所过之处既痛又痒，还有的如精怪猛兽，仿佛要将我撕碎扯烂。
　　我怕极了，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念头突然闯入了我的脑海中——难道，是我体内的毒发作了？
　　不，不可以！长惠愚钝保守，难当大事，断然不适合执掌凤昭大权，长安荒淫自私，性情残暴，如若登位，必定是暴君。我此时还不能死，我不能让祖先的基业毁于一旦。
　　还有橙环，环姐姐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她才刚刚辅佐我上位，我若死了，她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还有慕天凌、萧倾他们......他们都是刚入宫的宫人，若我崩逝，他们就会被送到凰家寺院，孤苦终老。他们正值大好年华，又都是百里挑一的绝佳男子，如此一来，我确是耽误了他们的一生。
　　还有柳随风啊。他不是说，会永远对我好吗？如今我沦落至此，万念俱灰，他怎么明知我中毒之事，还不快来救我呢，我真的...好害怕啊......
　　我费力地挣扎着，用力地想闯出这片黑暗，混沌中，我仿佛听到了熟悉的安抚：“韵儿不怕，我在。”我愣住了，赶紧四下环顾。寻声探去，竟恍惚看到了一丝光亮。我拼命向那个方向靠近，终于，我奋力一扑，从黑暗中闯了出来。睁开双眼，我正在寒江阁正殿的床上，浑身像是要散架了一样疼痛。我挣扎着想起来，却又痛得呻吟出声，重重地摔回了床上。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入眼眶，自小到大，我都是顶顶尊贵的天之骄女，何时受过这般的痛楚。
　　“韵儿你醒了？”那沙哑的声音中有着难以掩盖的惊喜。我侧头看去，竟是柳随风。他本斜靠在床榻之侧，大概是熬了许久，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人也憔悴了不少。
　　“你怎么在这？”我费力地开口，说出的话破碎而沙哑。
　　“凰主已经昏迷整整三日了，难道侍臣还不能来寒江阁？”他似乎没想到我醒后的第一句话是问为何他在，一时也竟有些愠怒。
　　看着他疲惫的样子，我大概猜出他这几日照顾我的不易，语气也不由软了软：“孤不是在质问你。”我费力地抬了抬手，握住了他修长纤细的手指，安抚性地拍了拍。他叹了口气，而后起身走近，扶着我坐起身来。
　　触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我终于没能再压住自己的哭腔：“我不想在这里，你送我回寝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