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心欢喜》樊清古

2、天山雪莲

　　自于羡言凯旋归来，皇帝第二日就派人送来了一堆赏赐。陆榕倾一早就跟着管家在储物房清点这些大大小小的物件。看着这长长的礼单，她不免感到有些头疼。大多是暂时用不着的物件，就一一分类，放在储物房里对应的位置。只是看到礼单上的一样东西时，榕倾活络了下心思。

　　半月后，“夫人，今日啊，养安堂终于进了药单上的最后两味药了。”翠微提着罗裙跨进门，将包裹里的两个药包放在桌上，又转身去架子上取了几包东西下来，一一列在桌上。
　　“东西都齐了，小灵你提上食盒，咱们去看看将军。”榕倾盖上正在读的药草纲目，拍拍翠微，拿起门旁的油纸伞，撑开伞遮住炎炎日头。
　　陆榕倾幼时都在皇宫里与嘉诺公主作伴。公主生性活泼，对一切事务都抱有强烈的好奇之心，可惜是三分钟热度。这日闹着要拜胡太医为师，下日抱着白尚宫撒娇，求着要与尚宫学调香。她跟着嘉诺四处闹腾，却是诚心地跟着这些师傅学了点功夫。在调香这方面，她又似乎很有天赋，白尚宫对榕倾制的香连连赞叹。这医术没学到，不过她倒是认真背了好些药方和一些草药的功效。后来，榕倾便开始尝试着自编调香的配方，加入药草与天然香料，令这香囊不仅给人添香更对人的健康有益。
　　那日赏赐的物件里，便有一株天山雪莲。太医的藏书里记载着，雪莲百年才得几株，作为药品可让人提神醒脑、强身健体，作为香料更是清香四溢千日不散。前年，胡太医向皇帝讨要可是直接被当场拒绝的，还沮丧了一阵子。看来，这次于羡言立下的军功不小，皇帝舅舅都舍得赏赐天山雪莲了。
　　半月以来，她为了能有底气开口跟于羡言讨要这珍贵之物，可是做了不少努力。在这炎炎夏日，她时不时派人给将军书房里加冰块，动不动就到其书房里送糕点，还向府里的老嬷嬷细细询问了将军的喜好。
　　她倒是打听到了于羡言没参军前还是个文人，在他十七岁那年便考中了进士，是一甲第十二名，但不知为何最后选择当兵。所以前日她拿出了自己嫁妆里的前朝大家的临摹孤本，给他送了过去，只盼着将军能被她的一片诚心感动。

　　蝉鸣声声，书房里于羡言正捧着一本兵书，一脸正色地看着，可见十分投入。
　　他打了个寒战，环顾了周围摆了一圈的七盆冰块。忽然，一抹深蓝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瞳孔猛然紧缩，头上的青筋暴起，大喝一声：“出去！”“将军……”门口的小厮吓得收回抬起的脚，捧着一盆冰块，逃了。
　　于羡言怀疑府里的郡主是故意给他使绊子。一连送了十盆冰块到书房，若不是他搬出去了三盆，大夏天的，他怕是要被冻死。每日送来的好几盒糕点引来了不少蚊虫老鼠。他堂堂威北将军，整日在书房除老鼠，说出去要被兵营里的将士们取笑死了。前日，他还收到郡主送来的何家孤本。她从何得知他最讨厌何家字体的？这是将膈应他进行到底啊！
　　陆榕倾疑惑地看着飞一般狂奔的小厮，收下伞，进了书房。“将军，我给你带了些糕点来。”她瑟缩了一下，这里好像有点冷……这些天，于羡言常着素袍，可能是出征时饱受日晒，脸被晒黑了。回来这么些时日，也白了不少，配上这象牙色的白袍子，有了几分霁月清风的感觉。
　　咻——一个黑色的东西从门口窜进来。“啊——夫人，老鼠！”“啊——”
　　两声尖叫融合在一起，于羡言心头一震，“北辰。”
　　门口闪现出一个护卫手持捕鼠器，往老鼠前方一掷。
　　“郡主，夏日里这甜腻之物易招蚊虫老鼠，还是少食为好。”于羡言揉揉耳朵，一张脸面无表情。
　　榕倾低下头，搓了搓手。殷勤太过，好像起反效果了，怎么办。
　　看着她渐渐委屈的神情，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忍住出言相刺的冲动。经多日调查，她身边的翠微正是皇帝手下一手培养的眼线，五年前进长公主府监督。长公主醉生梦死，驸马胸无大志，皇帝这才让翠微陪嫁过来，来做将军府的眼线。五年已让翠微得到郡主的信任，现在是一等丫鬟，郡主的左膀右臂，想找借口将她赶出去可是不容易的。
　　皇帝赐婚，他不能抗旨。但若是让郡主自己提出和离，就能摆脱监视了。或者等待三年，三年无子，他便能以此为由，与郡主和离。到时候得到众人的支持，任是皇帝，也不得阻止。
　　“将军，若是要驱赶蚊虫，我倒是有一秘方，可制驱虫香囊，只是还缺一味材料。”
　　“什么材料？”
　　“正是半月前皇上赐予的天山雪莲。”榕倾想，献殷勤不成，现在只能厚脸皮要了。只是话说出口，便后悔了，就觉得自己没得羞耻心。区区驱虫香囊，竟需要天山雪莲来制作，任谁都不会信的。身旁摆着七盆冰块，她的脸却发烫了起来。
　　“那好，辛苦郡主了。晚上，我吩咐管家送去潇湘院。”于羡言又忍住了，忍住想笑的冲动，原来这么多天是为了天山雪莲献殷勤来着，真真应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竟还能用天山雪莲来驱虫，如此大材小用的借口。望着郡主通红的脸颊，他觉得有几分可爱，就像之前街头上耍技猴子的屁股一样。唉，皇权压迫，她也身不由己。
　　“诶，感谢将军，我定做出最好的驱虫香囊。”没想到他没有拒绝，感觉冷冰冰的书房渐渐温暖了起来，屋子更加明亮了。他的脸庞也顺眼许多，不得不承认这刀刻般精致的五官并不比自家的妖孽爹爹逊色多少。虽然行动上，还是个一新婚就带回怀孕女子的薄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