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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 8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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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她去见了一次庆安,一年的党争到底让他真正成熟了,与她言谈时情绪十分平稳,也未见自暴自弃之相,比起自怨自艾,他选择了珍惜思安的付出,珍惜他们所有人的付出,他选择了守护这片土地,以此慰藉思安和父亲的在天之灵。凤九大感欣慰,又提了一次清澈的事情,他仍旧不为所动,凤九不愿勉强,只得作罢,又和陆离谈了一会儿,知道他会一直陪着庆安,勉强算是一种安慰,人生的路那么漫长,若没有一两个懂得的人作伴,该有多寂寞。
她打着油纸伞,路过明月台,经过白玉九曲桥,想起当初红妆的生辰,她拉着东华的手看满湖的莲花,蹦蹦跳跳,热热闹闹,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出了王宫的门,她回头看了一眼,高贵巍峨的王宫也是这个世上最冷漠无情的地方,庆安的一生会在这个黄金牢笼里度过,会在世人羡慕的眼光中...煎熬的度过。
她又去了一趟太傅府看清澈,跟清澈说将和哥哥远游,归期未定,也可能再不回来。寒来失了思安,也不会在芩国停留,成玉自不必说,要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清澈看着满园被雨水打落的桃花花瓣无限感伤,当初聚在一起的几个人,此刻死的死,走的走,颂安城里只剩下她一个孤零零的。凤九放不下她,但听她言辞中对庆安并不死心,又猜测着或许庆安最后会接受她也说不定,抱着这样忐忑不安的心在长廊下,春雨前寂静相拥,最后转身,别离。
“我想要的将来...”她看着帐顶的花灯,清醒的睁着自己的一双眼睛,“希望所有的家人都在身边,希望所有的朋友在想见的时候都能见得到。但是我再也见不到凌天,再也见不到思安,连理,庆安,陆离,还有清澈...帝君,果然应了那句明月易低人易散,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太浅了。”
“你还有司命、成玉,还有你那个哥哥,你们永远不会分离。”
凤九听他这样说,稍有几分振作,听到帐外雨打芭蕉的声音又道:“雨打芭蕉叶带愁...从前我怎么会觉得这是天籁之音呢?”
“既然睡不着,就起来弹支曲子吧。”
东华这样说道,凤九果然起身,化出九霄琴,皱眉闭眼,拨响了第一个音。
东华看着眼前白衣胜雪的女子,乌黑的发,眉如远黛,长长的睫毛打在白皙干净的脸上,挺拔精致的鼻子,嫣红的唇瓣,指如青葱在琴弦处拨动,额上的凤羽花开得妖艳动人,神情却有些凝重。她以往弹给自己的曲子,他总嫌不够静,想来是因为当初她心中愉悦,所以禅乐都能弹得很热闹,但今天,这是一首离别的歌,但谁又能真正洒脱如庄子,鼓盆高唱一曲离别的歌?琴音清冷入仙,飘渺的仿佛九天之乐,你根本无法触及,春雨平添新愁,终于逼落她一滴晶莹的泪砸在了琴弦上,荡起一朵透明的水花。
东华伸手,将闭着眼睛的凤九揽入怀中,她扔下琴,右手攀上他的颈子,在他胸口静静的哭了一阵,将眼泪留在了颂安城,留在了这个下着春雨的夜晚。
次日,东华带着凤九,凤九带着寒来一同前去南荒。本不想带上寒来,但凤九放心不下,他只能妥协。凤九经历过大紫明宫一战之后成熟不少,颓丧了一两日很快就振作起来,但寒来却像霜打的茄子,一路上沉默寡言,没有二话,同个活死人没有两样。
“我以为你会劝他两句。”
“非要他自己想通才行,谁劝都没有用,我能做的只是像现在这样静静的陪着他,他太需要一个亲人的陪伴了。”
三人结伴而行到了南荒时,已熙熙攘攘来了不少人,既然是神魔之间和平的大事,又是魔族始祖亲自相邀,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来了个齐全,东华住回了自己曾经的院子,凤九和寒来回了青丘白家的住所,家人之间一阵寒暄,长辈的关怀减轻了两个孩子心里的忧愁,只不过旧愁一向连着新愁。
“帝君也来了?”白止看向自家孙女。
“嗯。”凤九点了点头,不敢说太多有关帝君的事,只得一切从简,“帝君和魔族始祖是朋友,既然相邀,哪有不来的道理。”
“撇开神魔不提的话,我们几个的确都是旧相识了。”白止点了点头,又问,“小九你此次在凡间可有什么磨难?”
“没有,姑姑拜托帝君照顾我开导我,帝君对我们小辈很关照。”
白浅在一旁浅笑:“我哪儿有这么大的面子,还不得看照顾开导谁么。”
凤九一听,有几分紧张的看向白奕,父亲面上神色不大好看,但碍于东华的身份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只不过...凤九心里有数,东华不是阿爹心里理想的女婿人选。
“这次来南荒,少绾说是为了看魔族的红莲,万年才开一次,真的就这么简单?”折颜在一旁思忖着,又看向白浅,“对了,墨渊怎么没来?”
“翼界还有些事要处理,师傅迟几日会带着翼界的人一起来。”
翼界...凤九的双手不由得捏成了拳,又在长辈们的对话中轻轻松开了,庆安都能直面思安的死亡,难道她还不如一个二十来岁的孩子么?凤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了,她打那一仗是为了什么?不正是希望通过牺牲小部分人而保护绝大部分人么?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凌天的死也有了价值,至于胭脂...凤九想起在太晨宫里胭脂厌恶自己的眼神,无声地叹了口气,没关系,她没关系,她可以等,直到胭脂真正原谅她。
“不知道墨渊和少绾见面会怎么样,会不会打起来。”折颜挑眉笑道。
“师傅...当不至于吧。”白浅猜测道,无法想象温柔深沉的师傅真的会和心上人过不去。
“只要少绾不出手,墨渊不会主动出手的。”白止摆手分析道。
“如果只是少绾出手的话,她如今重伤而归,显然不是墨渊的对手,但东华一向更偏心少绾,说不定会替少绾出手狠狠教训墨渊一次。”折颜思及此处,已有了些想看热闹的闲心。
“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白真和妹妹很有默契的斜睨了他一眼。
“唉,我还是很想知道,过了这么多年,墨渊是否仍不敌东华。”
“打不打都不是什么大事,帝君不是那样没有分寸的人,就算出手教训也是替少绾解个气。”白止倒是不担心他们之间的纠葛,“只不过我们来了两日,魔族七君的脸色可是看了个够本。”
白浅听父亲说到这里也有些愤恨:“亏得夜华有事脱不开身才暂且没来,不然看到那些魔君的脸色可不得气个半死。”
“你以为你夫君跟你一样没度量啊?”折颜摇头笑道,“夜华此人,你不看看是谁的儿子,谁的弟弟,能简单的了么?”
“少绾为人光明磊落,如若想对我们出手,不会用这样狡猾的招数,此次来,我们不会有危险,我只是担心她驾驭不住魔族七君,将来还会有一场大仗。”白止有些担忧道,又看向凤九,“小九,你和帝君在凡尘相处的这些时日里可有听他说过将来之事?”
“爷爷指什么?”
“将来神魔大战,帝君站在哪一边?”
凤九想起不被任何人所理解的思安,想起他春雨中遗世而独立的背影,想起东华,不由得有几分气来:“帝君既不是神族的人也不是魔族的人,即便他帮魔族,我们难道就有理由责备他吗?”
众人微愣,白止见孙女有几分冲动,伸手去拉了拉她:“自然没有,只不过帝君手里有毁灭天地的能力,他的抉择事关四海八荒每一个人,无论他如何抉择,都是他个人的意愿,我们都会尊重。”
“帝君曾经为了神族做了那么多事,你们究竟为什么质疑他??”
“小九,我们不是质疑他,我们是敬重他也惧怕他,当一个与你不同种族的人拥有你绝对无法抵抗的能力时,你自然会有些恐慌,这听起来不近人情却也是最真实的人性。当然了,如果帝君有一天有难,如果我们力所能及,我相信神魔两道都会出手维护他。”白止耐心的解释道,“昔日他为天地共主,你知何为天地共主?就是神魔共奉,他本就不是神族之主也非魔族之主,你可以把他想成四海八荒的大家长而神族魔族是两个打闹的孩子,大家都指望着他能出手帮忙,也害怕他会帮对方,如你所说帝君曾经选择过一次神族,偏袒过一次神族,所以我们才更害怕这一次他会帮魔族,神魔皆是他的属臣,在他心中当有同等重要的份量。”
“你们这样对他,不公平。”她难得跟爷爷闹脾气,甩开爷爷的手跑了出去。
她不能理解爷爷的说辞,不能理解东华那日的解释,难道他拥有毁天灭地的能力就只能得到四海八荒所有的人都惧怕他多过敬重他吗?难道墨渊师傅能赢得大家的敬重仅仅因为他比东华多出一重神族之子的身份吗?这不公平,如果是这样,她宁可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她宁可他避到碧海苍灵去,再不管这些惧怕他的人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