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阳光倾辰

107、第 107 章

　　第一百零七章
　　在梵境住下的第十天，他还是没有等到佛陀一个答案，他生平第一次这样放低姿态的求一个人，也是生平第一次这样有耐心的等待，他也知道自己所求之事有些过了，但如果这个世上连佛陀都没办法帮他的话，他亦无力可施。
　　“帝君，九重天上的天后娘娘来了，想见您一面。”门外传来声音。
　　东华的心一紧，立刻将门拉开，看见了白浅有些红润的眼眶：“是不是有小九的消息了？”
　　白浅颤抖的双手奉上一纸书信来：“大约五日前，我在狐狸洞口发现了这个，可是没有见到送信来的人。”
　　东华摊开那张薄薄的纸，上头写着四个字：余安，勿念。
　　“是她的字...”东华的手轻轻颤了颤。
　　白浅一低头，着急的落下几行泪来，素白的脸强自镇定，语速却有些慌乱：“帝君能不能找到小九？这是唯一的线索，帝君能找到小九吗？这孩子到底去了哪儿？”
　　她肯给白浅寄去一纸书信，却没有给他只言片语？她竟然吝啬的连个平安都不肯报给他么？
　　东华冷静下来，反复看着纸上的四个字，没有任何特殊的意义，她存心要躲，任何人都找不到她。字迹也和以往一样没有什么差别，一张普通的宣纸，没有暗纹，没有标示。难道，这唯一的线索也要落空？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一颗心不停的往下坠去，仿佛要坠往无底深渊。
　　“帝君，连你也没有法子么？”白浅有些绝望又带着些许期待的看着东华。
　　东华拧眉，沉默的摇了摇头。
　　白浅不禁又滚下泪来。她本不该这样担心这个孩子，他们青丘白家一向放养孩子放养惯了，可是这孩子踪迹全无，一个人在外头若是吃了亏她都不知道，也没办法去保护她，这怎么不叫她心急如焚？
　　“这张纸可否留给我？”
　　白浅抬头看他，已经从二哥那里得知了他提亲之事，此刻并不将他当作一个外人，又心知这世上如果还有人比自己更担心小九的话，非他莫属。这纸书信如果留在他身边，或许他研究几日会有新的发现，于是点了点头，又恳求道：“如果帝君探查出什么的话，请万万不要瞒我。”
　　东华颔首应了，看她退出门去，离开了梵境。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书信，如果这四个字是写给他的多好，他已经不敢奢求更多了。他将纸珍惜的凑到鼻翼下，纸上还有她残留下来的极淡的气息，他深深的嗅了一口，仿佛那是能救命的解药。可是——
　　东华蹙了蹙眉，重新看向那张纸，又仔细再闻了一遍。
　　是梵境独有的菩提墨！！
　　东华的心狠狠的颤了颤，梵境...难道她在梵境？如果她在的话，那么——只可能是那个地方！！
　　他这样想着立刻朝后山冲去，一把推开门，房内依旧空无一人，只有浓浓的白檀香迎面而来，让他有些鼻酸。他第一次闻到白檀香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只以为在梵境点这种佛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如今才明白，她定是一个人害怕，晚上不敢入睡所以才在房间里燃上白檀香，假装他在身旁。
　　他朝她的书桌旁走去，看到那本金色封皮的往生经，但今天经书底下那摞厚厚的纸张不见了，只剩一张写着一行小字的纸，她的字：愿事无所祈，心有坚毅。他将手里那张纸并排放好。余安，勿念。一模一样的字迹。凤九拖着疲倦的身体在夕阳下归来，四个月的时间她终于抄满了一百遍往生经，她寻了个待她还算和善的尊者，请求他为保护青丘而故去的人颂一遍往生经，然后再将这些烧给他们，直到此刻黄昏，一切圆满才回到住处，可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却惊讶的发现门竟然开着。她蹙了蹙眉，想着自己猜得不错，这些日子并不是幻觉，真的有人来过。是谁？！她冲进房内，空荡无人，难道她猜错了？这样想着，又见角门开着，她惴惴不安的走去，一脚刚踏出门，便卡在原地，那个静立于忘忧树下银发紫袍的身影...凤九一双晶亮的眸中瞬间染上厚重的雾气。
　　他回过头来，温柔的目光沉痛的看着她。
　　凤九猝不及防，两行清泪滑下。
　　东华的右手轻轻一晃，凤九只觉足下一软，低头一看，一条凤羽花的花瓣铺成的路，路的两旁殷红如血的凤羽花开得满满当当。
　　“如果我拿一路凤羽花来哄你，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东华的声音隐隐有几分哽咽，一双平日里清冷的双目红了起来。
　　凤九右手捂着脸哭了起来，垂在身侧的左手轻轻的颤抖。
　　他敞开双臂朝她走去。
　　“别过来...”她摇着头抗拒，声音盈满哭腔，拒绝得苍白无力。
　　然而当东华的双臂温柔的环住她时，当她的发顶擦过他的下颚时，当她的脸颊碰到他温热的胸口时，她哭的更大声，委屈的像个孩子，滚烫的泪珠沾湿他的衣襟，身体因哭泣而轻颤。他爱怜的拍着她的背脊：“没事了，我在这里。”
　　她闻言却哭得更凶。无数个因噩梦而惊醒的夜晚，她都是这样环抱着自己，拍着自己的背假装是他跟自己说我在这里。
　　“你为什么要来？”她在他怀中闻到了熟悉的白檀香，虽然屋内也燃了白檀，可她总觉得少了什么，应当是少了他的体温，他独有的气息，“你为什么要来？”她突然出手，重重的捶打他。
　　东华苦笑：“这下你明白当年你在九重天上纠缠我的时候我有多痛苦了吗？那种想见又不敢见、想见又害怕见的感觉。”
　　“明知道不能见，你为什么要来！”
　　“因为我跟你爹提了亲，因为我想娶你，因为碧落黄泉，我再也不想与你分离，哪怕一刻。”
　　她红着一双泪眼推开他：“我们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因为三生石？”
　　“你说的没错，你当年推开我也没有错，三生石定天下姻缘，上面没有你我的名字，我若逆天而行必将祸及天下，已经有很多人因为我的执念而死，我不愿意...一切的错都是由我而起，也当由我而终。”
　　“那么你可以放得下吗？”他指了指后头的菜地和那颗忘忧树。
　　“再给我一点时间...”她低头哽咽道。
　　“九儿...”他伸手要去拉她。
　　“东华，你忘了！”她抬头看他，用力打开他的手，“三生石上我另有姻缘，我将来会嫁给文昌帝君，那不是你。”
　　东华的双手僵在原地，一双清冷的目饱含伤痛，凤九心痛不已，总算明白当年他拿这些话来扎自己的心时，他也并不快活。
　　“你我注定无缘。”她摇着头，绝望又无奈的说道。
　　他半响叹了口气，将双手放下，轻声又决然的说道：“我不信这个。”
　　“这是天意，容不得你不信。”
　　“难道这个世上真有一个文昌帝君，九儿你就心甘情愿遵从天命的和他在一起吗？”
　　“这是我的事...”
　　“你的事和我的事现在还分得开吗？”
　　“对！如果这个世上真的出现一个文昌帝君，我会义无反顾的嫁给他！”
　　他看她一双眼睛通红，脸上满是泪痕，佯装绝情的说着这些狠话心如刀割。
　　他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一定要带你回去。”
　　“我不会跟你走。”她摇了摇头。
　　他抬手，一抹红光从晶指涌出钻进她的眉心，有一些微微的刺痛。
　　“你做什么？”她诧异的看他，摸着自己的额头。
　　“你可以离开梵境，但是从今往后无论你去哪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你——”
　　“九儿，我一定要带你回去，也一定要娶你，这是任何人都不能阻挡的事情，那个你执意要嫁的文昌帝君若是出现，我会立刻杀了他。”
　　“你疯了吗！”她哭着冲着他喊。
　　“嗯，当我就此疯了吧。”他轻轻点了个头，“你不愿跟我回家，我就陪你住在梵境，你不愿我离你太近，我就在大殿附近住着，我会永远在你身后，在你一转身就能看得见的地方等着你回头。”
　　他走上前，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红肿的眼睛，她又滑下一行泪来，他不在的日子里，她不知哭了多少次。
　　“我给你带来一件礼物，或许能助你入眠。”他这样温柔的说着，左手幻出一盏花灯来递给她，又留恋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出了门，留下凤九一个人缓缓蹲在后院里抱着花灯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