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1回 智夺零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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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江东鼠辈，孙权的犬子岂能配我的虎女！若非看在你兄弟诸葛亮的面子上，我早已一刀劈了你，还不快滚！”关公那盛气凌人的眼神和不可一世的傲气依然历历在目，诸葛瑾始终不明白为何自己如此恭敬有礼，想促成吴蜀秦晋之好，竟会惹来关公雷霆之怒。
更糟糕的是，此言一出，东吴朝堂一片哗然，群情激奋，看来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欺人太甚！”孙权（吴侯，字仲谋）挥手重重拍在案上，众人立时肃静。
“他真是这么说的？”看到诸葛瑾点一点头，孙权冷笑道，“众卿以为如何？”
“打！”“踏平西蜀！”“夺回荆州！”甘宁、董袭等一干武将纷纷请战，大殿再次沸腾。
孙仲谋正欲点将，忽然堂下有人大笑，压下众将喧嚣，朗声道：“恭喜主公，贺喜主公！”
孙权几乎要以为有人嘲笑于他，定睛一看，却是大都督吕蒙。这吕蒙不但才智堪比周鲁二贤，更与自己交情匪浅，情同手足，比之前任何一位权臣都深得他的信任。于是孙权压下怒火，缓缓道：“大都督，喜从何来？”
吕蒙（大都督，字子明）上前两步，气定神闲道：“关羽如此目中无人，我东吴收复荆州之日不远矣，这岂非可喜可贺。”
孙权闻言喜道：“好！大都督你可领二十万大军，择日出征江陵。”
吕蒙略作思量，摇头道：“江陵乃荆州重地，易守难攻，现在出征，只怕时机未到。”
孙权收敛笑颜，沉声道：“如此畏首畏尾，如何能当得我江东三军主帅？”大殿一时鸦雀无声，众人皆为吕蒙捏了把汗，毕竟天威难测，他若再做坚持实属不智。
吕子明深吸一口气，依然镇定自若，一字一顿道：“敢问主公，关云长这一生可曾败过？”
孙权一时语塞，恍若一盆冷水劈头浇下，他不敢相信，平日激昂大义，蹈死无惧的吕蒙竟然会对关羽如此忌惮？
吕蒙静候片刻，接口道：“是的，他没有。论武功，天下第一，当之无愧，昔日颜良文丑华雄之众，哪一个不是盖世英豪，万夫莫当，而俱被关羽斩杀，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斩杀这三员大将，他总共只用了三刀！”
说道这里，吕蒙目光扫过众人，群臣默然。这些文官武将，有多少曾在战场浴血拼杀过，早过惯了歌舞升平的日子，只懂纸上谈兵，对他们而言，关羽只不过是一个从未出现在现实里的传说罢了，直到此刻听到这番话，才如梦初醒，一个个噤若寒蝉一般。
吕子明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若论智谋，论用兵，难道十年前的那场惨败你们都忘了吗？”
此时无声，朝堂震动。那是一场怎样的惨败！三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虽然谁都不愿承认，但那场大战的的确确成为了江东由盛而衰的转折点，从那以后，天下只闻魏蜀，不知东吴，无论从版图、人口、军队，江东都显得无法与强敌鼎足而立，这是东吴的奇耻大辱！已经十年了。十年来，谁也不愿意提及，仿佛大家早已从心底将它遗忘，仿佛江东依然是当年那个大破八十万曹军，天下莫敢撄其锋的一方霸主，然而，当眼前这个傲立于金殿之上的男人突然喝问时，所有人如遭雷击，似乎再一次被拖入那时的地狱般的痛苦之中，韩当等老将顿时低下头去，泪水隐藏不住，夺眶而出。
因为这一战所损失的远非三十万大军这么简单，那个江东人人钦佩的救世主，那个孙权都要以大哥相称、如同神一样的男人，败了！那是江东全体将士的精神与信念被狠狠打倒，摧残殆尽。有谁会相信，曾经面对百万强敌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的英雄，竟会在一次战争中输掉他的一切。武陵之战，荆州守将关云长大破东吴周公瑾，斩杀吴军二十八万，震惊华夏，一举接替周瑜成为这个时代的新的不败战神！
“敢问诸公，我比周公瑾如何？”吕蒙已不必多说什么，他平静地自问自答道，“固不如也。”
仿佛是永恒的沉寂，孙权脸色惨白，再也说不出话来，众人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愈加沉重，呼吸都困难起来，一颗心在绝望中沦陷，仿佛再也不知希望在何方。
忽然，他笑了，一声轻笑，仿佛第一缕晨光乍现于黎明的天际，又如同一株鲜草在万顷荒漠中破土而立，青翠欲滴。所有人都看着他。“我只是想告诉大家，他很强，但如果想要战胜他，也绝非痴人说梦。”这一刻，吕子明的笑容充满自信。
见众人将信将疑，吕蒙侃侃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想打赢关羽这样一位绝世高手，就一定要知道他的心中所想。你们想过没有，关云长此人熟读春秋，素知礼义，这次却一口一个江东鼠辈，说的话犹如泼妇骂街，这难道不可疑吗？”
经他这么一说，甘宁等大将也立刻察觉到了。诸葛瑾忙问这究竟是何意。
吕蒙没有马上回答，深吸一口气道：“当今天下，以北魏最强，蜀汉次之，再下才是东吴。故长久以来，虽然两国关系日渐恶化，但吴蜀联盟以抗魏终究是大的趋势。不过随着这十年来，蜀国不断强盛，到如今已经可以独拒曹操，对这两国来说，调动百万大军也不在话下，而我江东，现在兵力最多不过三十万，所以理论上来说，只怕任何一国都可以……毁我三军，郡我建业。”
众人听到此处无不脸色一暗，吕蒙马上调转口风：“然而我东吴君主贤明，英杰无数，更有长江天堑为屏，不管哪一路强敌来犯，都绝不可能全身而退，就算打赢，也必定损兵折将。这就会让另一国坐收渔利，趁两国国力消耗，兵马疲乏，就可以一箭双雕，吞并中原。这就是当今天下三足鼎立的最微妙之处。所以，不管是北魏还是西蜀，要想出动大军犯我东吴，都要慎之再慎。现如今，蜀国兵强马壮，关羽固然想再建战功，但如果他胆敢主动进攻东吴，那么一来会给魏国可乘之机，失天时，二来长江难渡，失地利，更何况背弃两国盟约，师出无名，失人和，所以这么蠢的仗关云长一定不会打。那么如果他北伐曹魏呢？因为西蜀以汉朝自居，对于废汉帝而自专的魏国，可以说是不共戴天，出兵也可谓名正言顺。更何况，那一带地形一马平川，适合大军展开。北魏防御重镇襄阳，四面环水，看似很难攻克，但它地势低洼，若是遭逢连日大雨，只要决堤放水，也便淹了。”
“那就是说，关羽必定会先攻北魏才对？”甘宁（征北右将军，字兴霸）问道。
吕蒙摇头道：“不，他同样有后顾之忧，那就是我们东吴。从周瑜到鲁肃两任大都督，一则力取，一则和谈，都离不开荆州。我们有重夺荆州之心，这天下尽知。若是关羽挥师北上，让我们趁机打下江陵，到时他首尾难顾，荆州军也必定会人心涣散，溃不成军。而且大家不妨想想，如果真有这样的天赐良机，我们会去打荆州吗？我吕蒙哪怕还有一口气也要上，你们说是吧？”
众人会心一笑，吕蒙转过头看诸葛瑾：“现在兄长明白关羽为何要激怒我们了吧？”
“难道说，”诸葛瑾（中司马，字子瑜）蓦然醒悟，“他就是想要我们主动出击。”
“不错。”吕蒙接口道，“关云长老谋深算，智计过人，现今对于他来说，最好的方案，就是引我们出师江陵，由我们发起战端，渡江作战，那么无论地利、兵力、民心，优势全都在他那边，这一战，无论我们派谁指挥，都一定会被他击溃，而且不费吹灰之力。同样是吴蜀之战，哪一方主动进攻，结果是完全不同的，所谓失之毫厘，差以千里。如果我们真的出征，那么等到我江东大军被歼灭，元气大伤之时，便只能向西蜀求和，到时荆州后方稳固，他便可大举讨伐魏国，而一旦击破了曹军，那么，灭吴和一统天下就会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对于蜀国来讲，这无疑是最好的剧本，所以我们不能这么走。”
听到这一番论述，众人内心纷纷叫绝，天下大势竟被吕蒙分析得如此丝丝入扣，有理有据，让人心中疑团尽释，再无迷茫。一群老将不由喜泪盈盈，心道：江东有救矣！
群臣正议论纷纷，忽然，孙权冷笑三声，缓缓道：“都督说了半天，最终还是不肯出兵了？”
大殿寂然，吕蒙决然应道：“是。”
“那难道要我们总是这样碌碌无为，坐以待毙不成？”孙权拍案而起，声若雷霆。
天威震怒！群臣拜倒，唯吕蒙傲立。孙权看到他的眼睛，那目光深邃沉着，无比坚定。
对视着，漫长的数秒钟。孙权忽然放声大笑道：“好你个吕子明，心系社稷，力陈大义，凛然无惧。不愧是我东吴大都督！寡人怎会中他关羽激将之计，适才不过是试探诸公罢了。”
众人听说如此，都放下心来。吕蒙却依然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心道：仲谋，我们相交近三十年，你真怒已动，强加掩饰，又怎能瞒得过我？你的父亲和大哥都是当世英豪，你虽然口上自谦，但心中一直希望能够超越他们，这是多么大的压力！所以你最容不下有人轻视于你。更何况东吴国力衰弱，十年来你忍气吞声，卧薪尝胆，梦想和野心都压抑了太久太久，今日被关羽如此诋毁，怎能甘心？仲谋，你放心吧，我吕蒙在此立誓，有朝一日，必定收复荆州，挫魏破蜀，使东吴大军纵横天下，世人皆不敢小觑江东！
【2】
“父亲，这个吕蒙居然看穿了您的计策，倒也不是泛泛之辈。”千里之外，江陵大营之中，关平（荆州五虎之三，字坦之）将细作的密报递给关公。
关羽（战神、上将军，字云长）轻哼一声：“若是吴国真的举兵来犯，那才真是无药可救，我不过想试试江东还有没有英杰，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个吕蒙，当年鲁肃倒是曾多次提起，赞不绝口，说什么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现在看来，此言不虚，对这个人以后要严加提防。”
荆州众将大多不以为意，有战神在，区区吕蒙岂能翻天，于是军议一结束便开始准备大摆宴席。“听说新来了一个叫月灵的舞女，长得美若天仙，今天一定要安排让大伙开开眼界。”周仓（荆州五虎之四，字元福）挺着肚子笑道。
也许是因为舞女跳得太好，宴会一开就是好几天，关羽倒也没说什么，此时形势所迫，荆州动弹不得，让众将寻寻乐子亦无不可。只是他不曾想到，第七天傍晚探子送来急报：“昨日孙权忽然召见吕蒙，赐虎符大印，如今东吴大军已逼近长江，直指江陵，初看至少有十万之众！”
众人大惊！密探回报东吴绝无出兵可能，可谁曾想短短七日便已大军压境。众将一时脑中茫然，无不惊慌失措。
关羽提起白玉壶，缓缓斟满杯中酒，品了一口，赞道：“好酒！大家且慢慢吃，慌什么。建业的王公重臣全在我们的监视之下，看来他们已经察觉到了，所以反过来利用这一点，要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不得不说他们很厉害，大家可知道，在江东，调兵权归大都督吕蒙，而粮草的征调由孙权亲自负责。短短七天时间，粮草一切就绪，大军也在江畔集结待命，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们两个表面上说不打，但其实都知道一定会打，两人各自完成了进攻的准备。但是，据密探回报，从那次退朝后，到昨日之前，孙权没有接见过吕蒙，这个情报绝对可靠。那他们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达成密议的呢？”
关羽注视众将，见他们皆是一副大惑不解的表情，微微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就是密报上所说的，他们对视的那一瞬间！”
众人无不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关公接着说道：“没错，这短短的几秒钟，两人就知道了对方的心思，什么话都没说，只靠彼此的眼神，就能够各自调度，配合得精彩绝伦。这是何等强大的默契，这是多么可怕的信任！没有多年的同甘共苦、生死与共就绝对做不到。这一点我关羽佩服！”
“想当年长坂坡一战，君上率百姓逃难，我去江夏求援，三弟负责断后，子龙救出幼主，还有诸葛这混球跑到东吴结盟，你们以为在当时的情形下，我们五个人各自做什么，还能慢慢商量吗？”关羽丹凤稍敛，长舒一口气，似乎沉浸在无限追忆之中。众人却无不愕然，一方面是感怀，因他们生死相托、各司其职的信任而慨叹，另一方面则是惊异，整个西蜀，恐怕也只有关公敢对丞相大人如此不敬了。
“报，”正说间，又有探子飞马赶到，“东吴水军已开始渡江，人马共计不下二十万，守军告急！”
“知道了。再探！”关平挥手应道。众将毕竟久经沙场，更何况看到关公仍然镇定自若，稳如泰山，他们便都如吃了定心丸一般，不再自乱阵脚。
“哈哈哈。”关羽放声大笑，“话说回来，我也不得不说他们很愚蠢。我江陵大军三十万，兵强马壮，更有长江天堑，纵然尔等鼠辈倾一国之兵，突施偷袭，又能奈我何？”
“众将听令！”关公取出兵符，托于掌中，“关平、周仓，火速至武陵、零陵，各征调兵马十万。马良，督察粮草器械供应，不得有误。廖化，领轻骑一队为先锋，至前线稳定军心，即刻出发。余下众将，与我集结大军，准备应战。平定东吴，就在今朝！”众人轰然应诺。
“真是可惜呀。吕蒙，是我高估你了吗？”关羽默然心道。
【3】
短短三日，荆州军集结完毕，浩浩荡荡开至江畔。廖化亲自率队来迎。
关羽捻须道：“敌军可有异动？”
廖化（荆州五虎之五，字元俭）笑道：“江东果然是一群鼠辈，这几日他们只管用土炮投掷、弓箭射击，却完全不敢攻上前来，我军轻伤百余人，根本就不足挂齿。”
“什么？”关羽暗觉蹊跷，兵贵神速，偷袭就更是如此，吕蒙竟会不知！
“传令大军待命。”关羽策赤兔飞奔，“廖将军，速与我同去城楼。”
关公登楼望去，江上有吴军战船五十余艘，但仅有最前端的四艘看起来带几成新，大多战舰已经老旧，甚至破败不堪。每条船上只有三三两两、十分稀少的士兵，有的船半天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江边有数千掷炮手、弓箭手，身后是大片树林，里面有多少军马看不真切，但见尘土飞扬，远远传来战马嘶鸣。
关羽迅速召来守将：“你说二十万兵马，是不是根据军队里弓箭手的一般配比算出来的？你看到吴国的骑兵和步兵了吗？”
那守将道：“吴军初到之时，适逢大雨，江边风大浪大，只听得对岸杀声震天，随后土石纷飞、箭矢漫天，因为准备仓促，军中也是一片大乱，至于对面有多少人哪里看得清，那的确是按照弓箭和土炮的攻击规模推断的。”
“你中了敌军的疑兵之计了。”关羽肯定地说道，“好一招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可是，吕蒙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关羽陷入了沉思，廖化等更是大惑不解。
就在此时，探子快马来报：“关平、周仓共二十万大军现已进入江陵境内。”
关羽猛然拍案，失声道：“糟了！”
“取地图来！”关羽仔细查看一番，皱眉道，“隔江吴军至多不过五万，虚张声势，正是为了吸引我军主力，真正的江东精锐此刻只怕已经到达零陵。”
廖化惊道：“这怎么可能？零陵郡地处荆蜀交界，攻下零陵就等于置身我汉朝两大军团之中，腹背受敌，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不，这是一招险棋，实在是太出其不意了，我从未想过居然还有如此一招，一旦攻下零陵，虽然置身险境，但却直接切断了荆州与后方的联系，如果东吴在零陵囤下重兵，急切难攻，那么首先被吃掉的也许就是我们荆州！”关羽赞道，“好一个吕蒙，果然出手不凡。”
“江东鼠辈欺人太甚！”廖化怒道，“不若我们直接渡江，杀他个落花流水，直捣建业！”
“不可。与我们隔江对峙的守将绝非等闲之辈，若是在这里主动进攻，吴军凭江而守，利用地形，五万精兵足可拒敌数十万！你们不信？那就仔细看，对面虽然兵力不多，但箭弩石炮俱全，列阵齐整，防御不容小觑。而且树林里的伏兵大摇旗鼓，也并不完全是花招。其实真中有假，假中有真，虽然决非十万大军，但你要以为仅仅就是几匹马，那同样大错特错。更厉害的是那几十艘破船，看起来只是为了迷惑我们，其实藏有玄机，不要忘了当年江东周郎号称‘火神’，如我所料不错，这些船里必定堆积了大量硝油甘草，一旦我们水军渡江，船只靠近，对岸必定火箭齐发，那么赤壁的惨剧将会再次上演，只不过这次被烧的不是曹操的大军，和他的胡子。”关羽从容道来，一本正经，众将听得目瞪口呆，佩服得五体投地，谁能想到对岸阵势竟然如此厉害，又有谁能想到，这么厉害的阵法关公只一眼便能看破。众人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正欲赞叹，忽然听到最后一句，再次目瞪口呆，无言以对，关公你是有多喜欢曹操的胡子啊，再说了，烧的不是曹操的胡子，那么又是谁的……
众将正不约而同地向关羽望去，突然又有探兵奔驰而来，飞身下马：“零陵八百里加急，东吴吕蒙亲率大军压境，望上将军火速救援！”
“这样啊。看来吕蒙果然是去了那边。”关羽抚须喃喃道，此时众人更加对关公的判断力深信不疑。但大家同时不解，刚才关公明明已经预料到这一点，为什么现在他却依然面带困惑。
只听关羽自言自语道：“这么说来，对岸的守将不是吕蒙，此等高手江东居然还有一个，这虚实结合的布阵似曾相识，颇有点周瑜的味道，他会是谁呢？”
廖化见关公仍漫不经心，急道：“上将军，我们赶紧去救零陵吧。”
“嗯，不过诸位放心，此去零陵不过七日的路程，就算关平调走十万兵马，城中至少尚有五万，要想在短短七日攻破城门绝非易事，就算攻破，也必然损失惨重，绝不可能还能抵挡我江陵大军。廖将军，即刻传令，开赴零陵。”关羽又转身召见马良，“我很在意对面的守将，你去那边调查一下，不管用什么方法，查到此人身份再回来见我。”马良领命而去。
【4】
大军连夜奔驰，第七日终于抵达零陵，关羽远远望去，城楼上竟然已经遍插吴旗，再看城外丝毫没有发生过战争的迹象，关羽眉头大皱，这是怎么回事，吴军似乎兵不血刃就攻下了零陵，难不成他吕蒙是法师吗？
此时关平策马来见：“父亲，我领着十万大军昨日到达城外，当时零陵就已经落入敌手，我问了逃出城的百姓才知，郝普那厮居然带着五万大军开城投降了！”
“竖子误我！”关羽闻言大怒，“传令大军，准备攻城！”
“父亲果真要强攻？”关平问道，“除去五万叛军，城中有东吴大军二十万，更何况他们以逸待劳，现在硬打只怕占不到便宜。”
关公默然不语，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他抬起头，面色凝重，沉声道：“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关平正准备传令，忽然探子来报：“中郎将马谡求见。”
关羽示意关平暂且退下，右手一挥道：“快请。”
关平一直在帐外待命，过了许久仍不见传唤，大感奇怪。进账一看，关公正与来客把酒言欢，大谈荆州风土人情，不禁呆住了。
关羽看到他进来，招手对他说道：“吩咐下去，设宴款待马将军。”
关平张大了嘴巴，却说不出话，他怀疑自己听错了，零陵失守是何等大事，关公之前还怒发冲冠，准备开战，现在竟然变得如此悠哉。
关羽见关平愣住了，笑道：“零陵之事不必忧虑，君上已经亲率大军赶来，向东吴施压，不出两日，吴军必退。”
关平听得半信半疑，虽然不甚明了，但他素来知道关公的本事，于是告退，安排宴席去了。
第二天，战报传来，曹操亲率大军进犯东吴，先锋张辽设计大破孙权主力，目前已攻占下邳，直逼建业。孙权急召吕蒙回师，并派诸葛瑾前去向刘备议和，愿归还零陵、守将郝普及城中五万大军。
关平心道，原来父亲早就算到曹操有此一手。众将纷纷请求追击吴军，还以颜色。关羽笑道：“你们太意气用事了，我们拖住东吴主力苦战，有何好处？只会白白便宜曹操。不如让吴魏两军大动干戈，拼个你死我活，我们坐山观虎斗，伺机而动。传令下去，任由东吴撤军，不必阻拦。”
收复零陵，军中大宴，佳人起舞，此舞只应天上有。关羽喝得大醉，然而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心思早飞到了千里之外，一统天下的时机终于到了吗？只要孙曹打得两败俱伤，他就可以立刻出征，为大哥平定中原，到时候，一定要再跟大哥、三弟去那桃园，一起赏花，一起喝酒，一起兑现曾经的誓言……
【5】
宴会一连十几天，也许关羽并没有醉，因为探兵来报的时候他马上就清醒了。
“什么？曹操撤军了？”他大感愕然，“北魏大军这么劳师动众，而且势如破竹，都快打到建业了，就这么撤了？”
探兵答道：“曹军和东吴对阵庐州，一连数日，曹操观江东排兵调阵之法，长叹‘吕蒙奇才，莫能胜也’，便下令退兵。”
关羽深知，曹操在布阵上绝对是个大行家，想不到连他都如此盛赞吕蒙。这一仗没打成，关羽暗叫可惜，忽然转身对关平道：“郝普那废物还没死吗？押过来。”
不一会儿，郝普带到，他一见关公眼中一点寒星，吓得魂不附体，跪倒在地。
“老实回话，我饶你不死。”关羽喝道，“你为何不战而降？”
郝普哆嗦道：“那天吴军突至，二十余万大军绕城围了三层。一连五天，围而不打，任何人不能进出，而这几天城中粮食奇缺，因为在吴军到达的前一天，突然来了几个富豪，用高价把城里的粮食、牲口全买光了，唉，我糊涂啊，我见他们价钱开得奇高，心想只要有钱，粮食到其他地方再买就是了，就下令把粮仓的存粮也都卖了。后来那天敌军来得突然，匆忙之下，只得将城外的五万大军全都调回城里。结果这么多天，军队根本找不到粮食，士兵哪还有力气打仗？吴军却天天在城外顺风之处大兴炊事，派人高喊你们出来就有饭吃，当时满城都是香味，连我都受不了，更别说平民百姓，城里骚乱不断，大家蜂拥而至，挤着要出城，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城门就会不攻自破。吕蒙还派人四处散播谣言，说上将军和君上的救兵没有一两个月根本不可能到。上将军，我无奈啊，我想再这样下去就全完了，我不能看着这一城几十万人活活饿死啊，我……”
“够了。”关羽打断他道：“那你见到吕蒙了？都说了些什么？”
郝普忙答道：“见到了，投降的第二天，我被带到城外小河的一条船上，他就在那里。他说：‘坐吧，给你看点好东西。’说着扔给我两封信，然后哈哈大笑，我打开一看，一封是君上的，一封是上将军的，信上说，不出两日，援军就要到了，我，我，唉……然后他又问我，为什么零陵府库空虚，才这么点积蓄，连姑苏陆家这一户人家的家产都不如，更何况还有一大半是前些天他派人送的。我这才知道原来那批收购粮食的富商根本就是受他指使，是吴军假扮的。我，我说，这里吏治不好，富人行贿来逃税。上将军请息怒，请息怒。那吕蒙又问我，前几天米价最贵是多少，我说是十两白银一斗，他说，我们是有粮食，不过那都是给弟兄们的，从今天起，我们只管零陵百姓的饭，有钱人和当官的自己买粮食，米价一百两纹银一斗，别的价格也全都十倍。我们那会儿都饿得没办法，就这样，短短几天，被他刮得是一干二净。”
“你真是活该。”关羽接着问道，“据你所见，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郝普想了想，说道：“不瞒您说，我当时恨不得要拔剑跟他拼命，但是，只要一看到他的眼睛，你就会马上知道他有多么自信，让人觉得简直不可战胜……”
“你说他不可战胜？哼，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关羽不怒自威。可怜那郝普连连告饶，关羽冷笑道：“这么一闹，你可知零陵有多少人心已经向着东吴了？就你这样一个视财如命、胆小如鼠的无能之辈，纵然我肯放过你，别人肯吗？零陵千千万万的百姓肯吗？”话音刚落，关平已然会意，一剑结果了郝普的性命。
“吕蒙……”关羽长叹道，“我已经有十年没有遇到这么可怕的对手了，思维缜密，险中求胜，战术周详，招数大胆，化不可能为可能，仅仅凭借计谋，不费一兵一卒就吃掉零陵，让我们数十万大军陷入被动，一步棋，瞬间颠覆了局势，做成对整个荆州的必杀之局！此人不除，将来一定会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是啊。”关平点头道，“这世上能和父亲您打成平手的人没有几个。”
“平手？”关羽笑了笑，拿出一封密信，“你先看看这个。”
关平一眼认出这正是那天马谡带给父亲的信，拆开轻声念道：“关羽你个混蛋，谁让你私自跟东吴撕破脸皮的，我就知道你个混蛋要出事，现在零陵丢了我看你往哪儿跑。幸好我一知道你拒了亲事就马上送了封密信给曹操，说东吴很可能会大军进攻零陵，让他到时带兵直扑建业，我们牵制江东主力，联手灭了孙权，平分东吴。所以你大可放心，你也很了解曹操的为人，他肯定会去打下邳，到时候荆州危机自然化解，当然，你个混蛋应该不会真的去牵制东吴主力吧？不过这事儿我可是为了帮你，瞒着主公的，他是恨不得把曹操煮了吃，绝不肯我们跟北魏有什么联系，那个臭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万一哪天我说漏嘴了，你他妈一定要帮我说几句好话。话说回来，关羽你个混蛋不管怎么说也他妈的是我大汉第一战神，别这么随随便便就给我们丢人行吗？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喜欢把那些强的将领都带在身边这我理解，可是你他妈的就全用那些个垃圾去守你的后方，你个混蛋是在开什么玩笑？你看这次零陵出事儿了吧，你这臭毛病不改改，将来准要死在后防上，而且你个混蛋一定死得很难看……”
关平念不下去了，悄声问：“这，是丞相大人？”
关羽倒是不以为意，笑道：“啊，是那个混球。”
关平虽然已经猜到是这样，却仍不免一时哑然，丞相大人的文章他不知看过多少，文绉绉的什么之乎者也，风雅离骚，君其有灵，享我蒸尝，今天真算是大开眼界了。当然，孔明的才智更让他佩服不已，父亲的谋略已绝非常人可比，尽管如此，还是在中计之后才发现吕蒙的真实意图，而孔明远在千里之外，却早早将局势看破，应对自如，算无遗策。人称“绝艳惊才，天下第一”，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他总是喜欢多管闲事，又欠他一个大人情了。”关羽拿过信件，轻轻放入炉火之中，他似笑非笑，不知回忆着什么，“不过有这个混球在，还真是可靠啊。”
火苗贪婪地舔着那信纸，直到它化作一缕青烟，渐渐在空气中飘散。那字里行间的情义再也闻不出，看不见，但你始终知道，它就在那里。
（本回完）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1回 智夺零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