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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平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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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军营帐。
“将军,您送上去的奏疏有回复了!”
“快拿来让我看看。”
杜预伸手接过信筒,将筒中信件取出展开,那神色在看清上面写的内容后,眉头紧锁,半响用力将信件一捏扔在了一旁。
“将军,陛下如何说?”那呈信的将士疑惑问道。
“陛下说吴国将张政的头送到了洛阳,还扬言要举国之兵力为张政报仇,陛下让我暂缓灭吴。”
“什么!可是将军,那张政根本就不是我们杀的啊!要不要告诉陛下,那是吴国使诈。”
“呵,陛下聪慧怎能看不出这其中离间之意,如此告知于我,不过是朝中贾充那帮人又在蛊惑陛下,陛下又犹豫了。”杜预一声轻哼,握紧拳头砸在了桌上。
“那帮人!为了自己的那点利益就置家国于不顾,真是,我真是大开眼界了。”
“将军,那现下我等该如何。”
“拿纸笔来,我要上呈陛下,此奏疏给我八百里加急送回洛阳,我绝不会让让羊公的心血白费。”
翌日。
“将军如何?”
“陛下又回绝了。”见杜预的脸色铁青一片,那一旁的将士只好弱弱的出声询问。
“那将军,还写么?”
“写!他一天不让我打我就一天上一封奏疏,直到陛下看清局势!”
将士:......
洛阳,太极殿。
从荆州来的信使将信送到司马炎手中后便退下了,堂下一众朝臣都小心翼翼的望着司马炎的脸色。
昨日杜预的上书,虽是婉言指责司马炎听信谣言放弃灭亡,可言辞中却尽是犀利,司马炎愣是凭借着过人的心理素质强忍着才没让自己在朝中当堂发火。
可堂下那一众人早都是人精了,他们虽不知那奏疏中到底写了什么惊人之语,却又怎会感知不到司马炎的灼灼怒火。
今日这杜预竟是又来了一封,众人当下只得暗自祈祷若司马炎发起火来不要烧到自己才好。
出乎意料的,司马炎今日看完奏折却是笑了,而且还笑得很大声。
众人:.......
“陛下,杜大人怎么说?”一旁的贾充见此好奇问道。
“你自己看吧。”司马炎竟是直接将奏疏扔在了贾充的怀里,一手搭在嘴上笑意不减。
半响,众人正好奇那奏疏中到底写了什么,能让司马炎笑成那样,却将贾大人气的浑身发抖,面色通红,就闻贾充义愤填膺的说道。
“陛下,杜预他信口胡诹愿望臣,臣一片赤胆忠心,可鉴日月。”
那可恶的杜预竟然在奏疏中直言,说他可耻,说他不顾国家利益可耻,说他心里阴暗怕人立功可耻,通篇道来竟宛如一个说尽他可耻的罪诏书。
“贾爱卿莫要气恼,我想杜爱卿也不是有意的,他可能就是这般直接的性子吧。”
安抚了贾充,司马炎话锋一转,“众位爱卿,杜爱卿执意要继续攻打吴国,不知众爱卿作何想法。”
“陛下,臣以为......”中书令张华刚要开口,却被一旁的贾充狠狠瞪了一眼,打断了他的话语,张华苦笑着摇了摇头。
“陛下,臣等并非不不支持您打,您要灭吴国是迟早的事情,可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眼下若真让那吴国倾国之力攻来,我晋再强也必定会损失惨重,还是先等他们把气消了吧,咱们实力雄厚也不必逞这一时之勇啊。”贾充似是想要证明自己一心为国着想的肝胆衷肠,忙义愤填膺的出言分析道。
“贾大人何故如此惧怕区区吴国?”
正当贾充满脸的愤愤不平欲再开口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贾充循声望去,是那个叫嵇绍的年轻人,一双眼正寒光四射的盯着他,上次这小子亦是站在羊祜一方出言主战,贾充倒是有些印象。
“你这小儿,老夫何时惧怕过吴国!”
“若非若此,贾大人又怎会回回都阻止陛下攻吴呢。”
“你!我方才说了......”
嵇绍并未继续与贾充纠缠,而是出列望向司马炎,“陛下,臣以为此战该打。”
“哦,你且说来听听。”司马炎微微倾身,眼里闪过一丝好奇。
“臣认为该打原因有三。其一,孙吴兵力紧张,吴主孙皓的举国之兵在臣看来,不过是虚张声势,他们要为张政报仇,又怎知我晋朝自羊大人逝世后不是上下一心同仇敌忾呢。其二,若此时放弃灭吴反而是养虎为患,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其三,我们要攻吴的消息相必他们已经知晓,孙吴此时也定会采取对策,他们占据长江天险,时间越长反而对我们越不利,此时灭吴我方有前有羊大人之部署,后有杜大人之镇守,实已稳操胜券,即使不成功也不会损失什么,可若真的错过这个机会,那我方今后的灭吴之路必将困难重重。”
堂下嵇绍娓娓道来,司马炎听完陷入了沉思,半响他抬头问下方默不作声的张华“张卿以为呢?”
中书令张华闻声出列,向嵇绍投去了赞许的目光“回陛下,臣方才属实震惊,嵇大人年纪轻轻能有此等见此实属不俗,他虽人不在前线,可所言的三点竟于杜大人不谋而合,这岂不是正说明我大晋前线与后方上下一心,同仇敌忾嘛,臣亦认为此战该打,且要速战速决。”
片刻后司马炎朗声笑道,“张卿所言不错,真是后生可畏啊!罢了,朕也不犹豫了,传旨下去让杜预放手去打,我倒要看看他小小吴国的倾国之兵是个什么阵势,即刻传书吴国,就说这战书,朕接了。”
“陛下!”
“陛下圣明!”那贾充还未制止,嵇绍的话语一出,张华率先跪下应和,接着朝堂上跪倒一片,皆嘴里念着陛下英明。
“好了,退朝吧,朕也乏了。”
贾充手中拳头紧攥,狠恶的瞪了过来,却是在看见嵇绍腰间挂的着的玉珏后微怔,片刻后神色恢复如常,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那嵇绍,嵇康之子,果然不容小觑,竟敢公然与他作对,可到底,还是让他发现了异样。
杜预帐内
“陛下终于同意了,太好了!”杜预仅仅攥着手中的信,欣喜道。
“是啊将军,我听那信使说,本来有贾充等人在,陛下还是有些犹豫的,多亏了张华大人推波助澜,哦对了,还有一名年轻的官员上言,这才说动了陛下。”
“哦,可知是谁?”杜预讶然道。
“听说,是姓嵇,叫,哦对叫嵇绍。”那将士努力回忆道。
嵇绍?杜预眯着眼回想起来,是那日朝堂上同他一起上言的年轻官员么?后来听闻他好像是嵇康的儿子,想那嵇康在世时一身傲骨避世不出,可他这儿子小小年纪能便能驰骋官场,敢与贾充荀勖等人当庭对抗,倒是令人有些意想不到。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次他都帮了大忙了!
杜预手中捏着从洛阳传来的信件,大步流星走出军帐,此时正值晌午,将士们却没有一人休息,皆手握兵器在校练场认真操练,杜预见状展颜一笑。
一个满头大汗的小兵上前,一抹脸上的汗珠双目铮亮的望着杜预,“将军,可是要开打了!”
杜预未答话而是咧着嘴笑“叫兄弟们集合!”
少顷,晋军大营中的将士们便整齐的站在他面前。
“给弟兄们把酒满上!”杜预朝身旁的小兵说道。
那小兵忙不迭地跑了出去,一刻后,烈烈营场,铮铮铁汉人手一碗,杜预将自己手中的那碗酒一口气全部喝掉,抬手将脸上沾着的酒珠一擦,喘着粗气一双鹰目看向前方的将士问。
“弟兄们,你们在此地呆了多少日子了?”
“我三年!”
“我两百一十八天!”
“六年零四个月......”
“七年!”
......
本来寂静的人群在第一个人出声之后,便传来此起彼伏的喊声,杜预看着面前的这些模样不一的将士们,这些国之脊梁们,不禁双眼湿润了起来,他们中有的才十几岁模样稚嫩不已,刚到征兵的年龄就上了前线来,有的刚刚成家娶妻生子,可为了一个共同的愿望,他们都抛弃了自己的一切,来到了这两国交界处,一待就是许久。
“七年,那是两千五百五十五个日夜啊,你们想家么?”
“想!”
“想啊......怎么能不想,我走时我那孩子刚出生,现今该有四岁了吧,不知道他长成什么样了。”说话的那人声音有些哽咽,周遭的将士们闻此,亦湿了眼眶,谁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们也是人,也有家,怎能不想。
“还有我娘,我走的时候她眼睛都花了,不知等我回去还能看清我长啥样不......”
杜预将碗中酒满上,走上前用力捏了捏那些将士们的肩膀道,“都是好样的!”
“兄弟们一心只为家国一统而战,可天不遂愿,我等一再受阻。我杜预武艺箭术不佳,今天能站在此处,全凭羊公信任和兄弟们不弃,我自到任那日起,便立誓不灭孙吴不还朝。而今天,我们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打赢此战,天下一统,你们都可回家见到自己的妻儿老母,你们可愿随我一战!”
杜预举起手里的酒碗,目光灼灼地望向众人,视线交错间,众人亦是早已按捺不住,将手中的碗举起道“愿随将军一战!”
“愿随将军一战!”
“好!”杜预将碗中的酒饮尽,用力把碗砸向地下,众人士气大振亦照着他的样子饮酒摔碗,烈酒点燃的是他们早已藏在心中的火苗。
羊公,您看着吧,这世道就要变了,我,定不负您所望。
一年内,晋朝按羊祜生前的部署,调军二十万兵分六路,水陆齐进大举攻吴,杜预不负所望先拿下江陵,后占据荆州。
晋军挥师东进,连灭孙吴四州、四十三郡,降服吴军二十三万,直取孙吴都城建邺,一举灭亡了孙吴政权,吴主孙皓请降。
武帝司马炎大赦天下,改元太康,寓意天下从此太平康乐。
而同年,晋朝屡屡镇压无果,败多胜少的西北方也传来了大捷,鲜卑秃发树机能被一任司马督的小将马隆一举斩杀,叛乱多年的西北被彻底平定,倒是映了羊祜的那句话‘吴平则胡自定’。
至此汉末三国以来的分裂割据终于结束,天下再一次重归一统。
大军得胜归来后,皇帝在城门口亲自接风特宴群臣为之庆功,席间,皇帝很高兴喝了不少酒,又是大加封赏了杜预等人,又是拉着将士们一通赞赏。
可唯独皇帝身边的公公听到了众人散去后,皇帝口中那呢喃不散的话语——都是羊公睿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