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赴任 ...
-
时间转眼到了冬季,自太子大婚,已经三月有余。
北宫殿内点着香,温暖的氛围和殿外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皇儿最近学业如何?”威严的皇帝此时正倚靠在龙榻上,身上随意的盖了一个毛毯,双腿搭在脚榻上,望着眼前的太子缓缓问道。
“回父皇,太傅说儿臣稍有长进。”司马衷恭敬的站在皇帝对面。
“哦?伯玉可是不轻易夸人的,如此那父皇便出几道题考考你罢,三日之后你将答卷交来。”说完便吩咐一旁的李公公将早已准备好的试卷交给了太子。
“对了,你与太子妃近来可好?”
“多谢父皇关心,一切都好。”
“那便好,你二人也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珍宝库最近新进贡了不少好玩意,你和太子妃自己去挑吧,有喜欢的就拿去。”
“谢父皇。”
父子二人寒暄片刻,司马衷便出了北宫,骤然降低的温度让他不禁拉紧了衣领,一路上心事重重朝东宫走去。
东宫。
望着眼前的试卷,南风和司马衷又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司马衷道“这些题看似简单,实则却都与处理朝政有关,父皇这是想看我是否能担大任。”
“我曾听父亲说过,朝中还有许多人想让父皇改立齐王司马攸为太子,如今突然考验你,必然也是为此,万事不可锋芒过露,如今我们并没有足够与之抗衡的能力,也不知那幕后散布流言的人究竟是谁,但你若作答的过于优秀,难免会引起其他人的猜疑,甚至还会让父皇忌你有僭越之心。”
“那依你看,该如何应对。”
“既然朝中人皆听信你愚笨痴傻的谣言,倒不如将计就计,掩藏锋芒,积蓄实力,就按照字面意思直接作答吧,切莫引经据典。”南风看着眼前的考题,面露担忧,果然才进宫,这考验便就开始了么。
“也好。”司马衷闻言笑道,贾府嫡女果然非同凡响,此等见地不输男儿。
三日后,看到司马衷的作答,皇帝果然十分满意。
太子还附了封信说如今饥荒之年,愿去替父体察民情,行善积福聊表孝道,自己虽刚成婚不久,但父皇正值壮年,自己的子嗣倒是不用着急,只道自己自小长在深宫,又天资愚笨,希望多去民间历练,也好增长见闻,为父皇分忧。
将答卷递给身旁的太傅卫瓘看,他司马炎的儿子智力并没有什么问题,所作答的也符合这个年龄的看法,毫无越矩之意,若是好好培养,做个太平盛世里的皇帝没什么问题,皇位还是传给自家儿子的好,此卷也能让和峤等齐王党暂时闭嘴了。
“对了,伯玉。”司马炎唤着身旁男子的表字以示亲近。
“汝阴郡太守前几日递上了告老的折子,这汝阴太守的位置你看安排给谁合适?”
太子少傅卫瓘微思片刻道“嵇绍或可为之。”
“那个嵇康的儿子?”
“正是。”
“我记得山涛出任冀州前曾极力举荐此子,他如今官拜何处?”
“是,陛下,山大人曾言嵇绍贤能堪比春秋时的郤缺。您当时给封了个秘书丞,掌文籍事宜。”
皇帝饮下一口茶,缓缓笑道“父子罪不相及,按山涛的话来说,如此贤能岂不委屈了他,既然他都愿入仕为我司马朝效力,曹操在世时且是唯才是用不拘一格,朕若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岂不是连那覆灭的曹魏都不如。也罢,就任他为汝阴太守,即日前往汝阴赴任。”
又似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下一道密旨,让太子随行,这宫里最近大事小事不少,太子心性单纯,还是出去避避风头,他既也有意体察民情,去民间历练历练也好,切记告诉嵇绍,保护好太子安危,否则提头来见。”
“对了伯玉,上次说的汲郡太守王宏,赐谷千觞,布告天下,迁大司农,朕想过了,此事他做的很好,这该赏还是得赏,否则谁还愿听朝廷的诏令,莫要让臣下寒心才是。你去罢。”
“是,陛下。”
眼前的皇帝,心里很清楚,什么流言,什么驭人,不过都是帝王术的小手段,这皇室儿女必上的一堂课,他的皇儿可莫要让他失望才好。
洛阳城外。
准备随行前往汝阴的太子司马衷早已在车架内等候多时,“太子殿下,汝阴太守今日还有些差务交接,看这时辰估摸着也是该到了。”马车外的刘公公朝车架方向微微欠身道。
“无妨,本就是我们早到了。”太子柔声道。
话音刚落,就见远处一人身骑白马,扬尘而来。
“大人”。
“公公见谅,琐事烦身这才误了时辰,还请殿下和公公莫要怪罪。”嵇绍颔首。
马车内的司马衷心下有些诧异,这声音?
“大人多虑了,殿下说了今日是我们早到,想必陛下的密旨中早有言明,此行以殿下安危为主,莫要泄漏了殿下身份,老奴在此劳烦大人了。”刘公公朝嵇绍作了作揖。
“还请大人上马车吧,我等告退。”语毕转身往回宫方向走去。
看着这宽大的马车,不疑有他,嵇绍掀开帘子,正对上车内人的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阿绍,是你。”
“殿下,是我。”
“看来阿绍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那日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母后总叮嘱我不要轻易透露自己的身份,我才......。”
“殿下不必言此,微臣懂得。”嵇绍出声打断。
不知为何司马衷总觉得今日的嵇绍有哪里不同,正想着,又听一句。
“殿下新婚燕尔,为何还要自请去那山高水远的汝阴。”
“此事我与南风商量过,她也很支持。”
“哦?殿下与太子妃真是琴瑟和鸣,羡煞旁人啊。”
司马衷:.......
这人怎么了,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马车内一阵寂静,车架很宽大,嵇绍自上车起,便坐的离司马衷八丈远。
司马衷想着嵇绍是不是不愿意搭理自己,便也没有开口说话,正欲阖眼小憩,就听见嵇绍的声音传来。
“殿下,此行为护你周全,你我二人就以好友身份作掩饰,还请殿下见谅。”
“哦。好啊,可是阿绍我们本来不也是好友么,我都将我最重要的玉佩赠予你了。”司马衷打起精神认真道。
“那玉佩很重要?”
“当然啦,那是我出生时就带在身上的,从不离身的,是母后送给我的。”
“那你还那么轻易的送给我。”
“因为母后说,若我遇到重要的人,便把它送给那人。”
这傻子,皇后的意思是定情信物吧。
闻言,嵇绍扬起了嘴角,稳了稳心神,忽然起身坐在了司马衷身旁,将脸凑上前去道“那这么说我对你很重要喽。”
“当然啊,阿绍,很重要。”
笑眯眯的双眼对着嵇绍说“阿绍,再次见到你我真开心,原来你便是新任汝阴太守,我可真是幸运,此行有你,很好。”
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忽然填满,摸了摸藏在怀中的玉佩,忍不住笑了起来。
车内的氛围也不再像刚才那般安静,一路上司马衷兴奋的说了不少话,终于困意再次袭来,闭着眼睛睡着了。
时至冬季,马车外虽然太阳正照,车内却依然还是有些寒冷,嵇绍将自己的披风脱下,盖在身边人的身上,又看见那人随着晃动不断摇摆的脑袋,不由垂眸轻笑,将那人的头轻轻挪到了自己的肩上,随后也满意的闭眼小憩起来。
昏昏沉沉中,听到车夫老李询问道,“大人,马该喂些草了,这附近有家客栈,您看我们是要继续赶路,还是在这住一晚再走。”
看着旁边沉睡的人,嵇绍道“那便住一晚再走吧。”
轻轻摇醒肩上的人,司马衷迷迷糊糊的说着“到了么?”
“还没殿下,我们不急着赶路,在此休息一晚,你也吃些东西,明日再走。”
“哦,好。”
这客栈叫福来客栈,名字很接地气儿,店内虽不华丽,于乡野间也算干净。
一看来客,老板娘扭着臃肿的身姿出来,热情的招待了三人。
“客官,要几间房?”
“三间。”
“大人,我睡马车上就行。”车夫老李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那便两间,给我那位兄弟单独送一份饭菜,再送两份饭菜到客房。”
“好嘞,您二位楼上请。”
待嵇绍二人刚一上楼,老板娘热情的笑容瞬间消失,身后的小二凑上前来问“老大,这可是两个肥羊啊,看那细皮嫩肉的样子,定是家境殷实。”
老板娘阴笑一声“赶快去准备,蒙汗药要双倍的,还有那个车夫,一并解决了。”
“老大,您就放心吧,咱什么时候失过手呢。”
“别废话,那两个小白脸,我要活的。”
“嘿嘿,老大您要......我懂,放心吧。”
“你懂个屁,这是上头的吩咐。”老板娘一拳砸在了小二的头上。
“哦哦。是是是。”
“滚。”
小二一走老板娘转身望向楼上,有些惋惜的摇头“那样貌,真是可惜了......”
司马衷正欲推开面前的房门,却被嵇绍一手拉住,拽进了自己的屋子。
“阿绍?”
“嘘,这是间黑店。”
“黑店?是晚上睡觉不能点灯的店么?”
嵇绍:......
“算是吧。”
“阿绍原来你怕黑啊。”
......“我不......”
“你别怕,我陪你睡。”
......!
傻瓜!
“你在这里呆着,我去找老李。”
仓惶松开那人的手,不等身后人有所反应,嵇绍从便已从二楼翻身而下。
衣摆不小心挂在了房上的瓦,嵇绍险些一个趔趄,忙用手撑住地面,暗道自己在慌张什么......
片刻后摇头轻笑,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大步朝前走去。
房后就是马厩,刚找到他们所乘的马车,便见老李耷拉着一条腿悠哉的啃着羊腿就着酒。
......还真是悠哉啊......
一见嵇绍,老李忙将酒囊塞住跳下马车,道“大人放心,老板娘加十二个干活的帮手,都搞定了,在灶房躺着呢。”
“可以啊老李,宫里派来的人果然厉害。”
“大人也是,本想着不惊扰大人就解决了,没想到,还是让大人发现了。”老李挠了挠头憨笑道。
“既然都解决了,便上楼上睡吧,这外头天寒露重的。”
“大人,我就在这里吧,睡马车睡惯了,再说咱们还未到汝阴便有了这第一批打主意的,还是小心些好。”
“也罢,那辛苦你了。”
“大人言重。”
望着嵇绍离去的背影,老李将酒囊里的酒饮了一口心道,这位大人,不简单啊。
回到房间,司马衷已经睡着了,看那模样嵇绍不由感慨,这人可真是无忧无虑,好歹也顾及一下自己这引人瞩目的太子身份吧。
抬手将人抱至榻上,本想回隔壁房间,可看着眼前人毫无防备的睡颜,无奈摇头,转身搬了一个小榻,睡在了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