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石》太阿持

14、第十三章 沉默的亚特兰蒂斯（二）

　　雅尼急于知道丈夫努伦迪尼和助手们在亚特兰蒂斯酒店遭受了什么。他是否安全？拨出沉默电话的是否本人？

　　她此时焦急万分，但还不足以令她只身远赴中国。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出乎意料。

　　雅尼家的电视锁定在新闻频道，一天24小时不停播放新闻，希望从中看到一星半点儿关于亚特兰蒂斯酒店施工现场的报道，哪怕是一个工地远景也好。画面从早到晚滚动，各时段主持人轮番上阵，雅尼目不转睛地守在银幕前，集中关注意外事故报道。几天过去，她看到了荷航飞机坠毁、日本火山爆发、印度列车出轨、美国潜艇失踪、等等等等。在这些万人瞩目的大事件面前，一座孤岛上的工地似乎根本没有提及的必要。

　　雅尼失望地关掉电视，起身给自己填了杯水，随后蜷在沙发上发呆，思考着如果努伦迪尼出了事，接下来该怎么办。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铃突然响起。

　　是个陌生号码。电话铃声十分响亮，急促地催逼着，似要跳起来一般，彷佛对方迫不及待想听到雅尼的声音。

　　“你好，这里是辛格家。”雅尼握着话筒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她预感到事情出现进展。

　　“雅尼，最近好么？我是佩雷。”

　　佩雷与雅尼夫妇自20年前一别，相隔半个地球各自生活，未曾见面，只通过寥寥一些电话知道对方的近况。咋一听到佩雷声音，眼前顿时浮现出一个纤细清秀的男孩，穿着白色熊猫T恤，任由阳光细碎铺撒在漂亮金发上，不知忧愁地开心笑着。她摇了摇头，试图甩掉脑中不合时宜的画面。佩雷如今已是身经百战，叱咤风云的美军将领，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

　　“努伦迪尼在家吗？”

　　连声音都变厚重了呢。雅尼想，时间可以把一个纯真男孩磨练成铮铮铁骨，人类真是不可思议。

　　“不，他在迪拜，亚特兰蒂斯酒店工地上。”

　　“他真的在迪拜？而且一直在迪拜？”佩雷的呼吸变得粗重。

　　雅尼心有疑惑，他怎么会这么问呢。“据我所知，是的。至少两周以前还在迪拜。”

　　“那最近这两周呢？他在什么地方？”

　　雅尼踌躇了一下，要不要告诉佩雷实话。在这个女性行动处处受限的国家，她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剩下的唯有等待。如今，远在美国的佩雷突然打来电话询问努伦迪尼的踪迹，明显有着某种目的。会不会与他目前处境有关呢？她决定相信佩雷，实话实说。

　　“我已经两周没有跟他联络上了。”雅尼把事情经过向他细细说了一遍，包括那位受惊入院的学生。

　　佩雷沉思一会儿，说道：“我将于明日上午飞抵阿联酋。你最好收拾一下行李，有段录音给你听，听完后我们可能马上启程。”

　　雅尼预感到了什么，竟没有丝毫意外，沉声问道：“去哪儿？”

　　“中国。”

　　说到这里，雅尼停了下来，看向苏重与李思。李思善解人意地接道：“也就是说，是那段录音将你们带到了这里。它究竟记录了什么？”

　　佩雷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外表与索尼最新款十分相似，只多出几个按钮与闪烁的彩灯。李思猜想，那几个多出的装置，定是美国情报部门的心血之作，不知藏匿着多少令人眼馋的尖端科技。

　　他按下键，录音笔开始播放。

　　兹……

　　有人在尖叫，有人在敲击，有人在跑动，有人在操作机械，伴随着巨大的气流和水声。“通讯台怎么了”“真主！”“水别喝完了”“救救我”“快去把东西搬来”“啊啊啊！！！”“#####”“△△△△△△”“☆☆☆☆”叮锵咚嗵……

　　什么啊？真吵。李思想：这么多人一起说话，比菜市场还嘈杂，怎么听得清。

　　苏重一直偏头细听，突然道：“总共约有两千二百人在说话，以及八百种机器声，三百七十种碰撞声、二三十种动物声。给我我点时间，我可以一个个听出来。”他俨然把录音当成了一种复杂机括，自觉进行着系统归类。

　　佩雷目光一亮，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不用。”他转动录音笔侧的滚轮，录音渐渐低沉下来，开始剥离各种声音。首先消去气流声、水声、器物碰撞声，接着是机器声、动物声，最后人声逐渐清晰起来。李思张口结舌，囊括如此众多因素的组合录音，既然使用刑警队那台新进的音频解析系统，也得花上好一两个小时。佩雷居然如同拧换电视频道一样，抬手之间就完成了！

　　人声渐渐分离开来，一个个如走马灯般轮流闪过；前一句尚未消失，留下长长细细的尾音，后一句紧跟而上，有高有低，有急有缓。某个声音闪过，佩雷迅速停下，倒退，以正常语速清晰播放出来。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声嘶力竭地用英语不断重复喊着同一句话。

　　雅尼已经听过数遍，此时再度听见，仍然为之一振。李思一直暗暗观察着她。他听不太懂英文，但从她肢体反应来看，与此人必定颇有渊源。

　　那个声音喊道：
　　“找苏晓芳来救我们！”

　　紧跟着一个较为年轻的声音说道：“辛格教授，歇一歇吧。”

　　录音到此为止。佩雷在李思垂涎的目光中收起录音笔，用字正腔圆的中文向众人解释道：“我认得，这就是努伦迪尼. 辛格!”

　　看来，努伦迪尼陷入困境，正不断向苏晓芳发出求救声。先不研究他为什么认为苏晓芳能解此困境，只是，苏晓芳已逝世，又能如何？雅尼与佩雷来到中国，希望继承了母亲天赋的苏重能对事情有所帮助。

　　苏重问：“这段录音怎么来的？”

　　佩雷叹了口气，说道：“这几天的新闻，你们看到了吧？美军一艘新型核潜艇在南太平洋所罗门群岛附近海域执行任务时突然信号中断，神秘失踪，所有仪器皆探测不到它的存在，如同蒸发了一般。”

　　李思点头，这个消息在网络军事爱好者之间穿得沸沸扬扬，但事发经过始终处于保密状态，无人得知。

　　“……当时，艇员正在对海底录音机进行例检。那是为研究海洋生物活动而设的装置，可以收纳到海水中细微的声响。一般来说，不外乎是沙石搅动、肢节摩擦、以及捕食动作引起的水流震荡等等，日日如此，十分枯燥。然而，那天却出现了人的声音，数千人的声音。

　　千米深海，怎么会出现人的声音？除了核潜艇与无人机器潜艇，潜水者和一般潜艇是无法到达如此深的海域。另外，潜艇潜入深海后，无线短波和超长波统统失效，只能通过激光对潜系统完成通讯，不可能有人耳可听见的人声传出。

　　佩雷继续往下说：“这种情况前所未见，极端诡异。艇长决定向声源前进，一探究竟。它一边行驶，一边传送信号；随着深度增加，信号渐渐微弱，艇长曾报告试图返航，不知为何未能成功。半小时后，它彻底消失在太平洋中。”

　　“这段录音，便是那艘潜艇失踪前送出的最后一条信息，捕捉于海深1368米。艇长及数位高级军官以军衔发誓，那声音的确是由录音机录下的，未经任何加工，极其宏亮清晰。”

　　苏重与李思面面相觑，等待佩雷的结论。

　　“一方面，我们怀疑有秘密组织在海底进行非法试验，出了意外致使一群科学家被困海底；他们在做什么，没人知道，这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对海洋和附近岛国产生毁灭性影响。”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一方面，努伦迪尼是我的老朋友，我有义务将他救出困境。”

　　“因此，我需要苏重的帮助，跟我去一趟所罗门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