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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悲欢 ...

  •   裴琼回到家,进到厨房举起铁锅发疯似的狠狠扔到地上,家里的一应碗筷发狠的折断摔碎。两个毛头孩子在屋外吓得躲着哭,她们从未见过裴琼发如此大的火。
      阴冷的寒风一阵阵的吹来,春联被吹得呼啦啦得到响,像是快被风撕烂,发黑已久的天空飘起大雪。裴琼收拾好行李,跨出门口,擦了一把眼泪,看见躲在灶台旁边的两个孩子,刚止住的泪水泄洪般又留下来。
      她抱着孩子进房间,擦干孩子脸上的泪水和雪水,看着孩子哭了很久,也许她在等人,也许在用最后的时间陪着孩子。
      天渐渐的暗了一些,裴琼让孩子乖乖在家,拿着行李出了门。两个孩子在裴琼后面远远的跟着。雪地里两个孩子流着眼泪喊着妈妈别走,妈妈别走,裴琼没有回头。
      “姐姐,妈妈哭了?”
      “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妈妈擦眼泪了。”
      方琳也看到了,她只是呆呆的站着,前面是白白的雪,妈妈渐渐的看不见了,后面是白白的雪,没有爸爸。
      妈妈走后,日子好像并没有什么改变。连君反而变得大方而快乐。
      只是妈妈走了后,她们两个孩子常需要去棉花地干活,从前妈妈在的时候,很心疼孩子。就算要干活也只是太阳下山已没有了温度后两个人牵着手去意思意思,更多时候,是去陪陪他们说话。
      夏天,裴琼回来了,带着一包零食个两个气球。
      “妈妈没有走,只是去另一个地方挣钱了,你们要乖,妈妈会回来的。”对着抱着她不撒手的两个孩子,裴琼流着泪笑着说。
      她对两个孩子说自己出去的这半年是在新开垦的地方种庄稼——那里荒无人烟,只有一个帐篷和一只狗陪着她。
      春天沙尘暴以来,瞬间昏天黑地来形容也不为过。哪怕在帐篷里呆着,头发里也是细密的小沙子。夏天最热的时候,她只能在帐篷外的荫凉里呆着,因为在帐篷里人都快被蒸熟了,秋天下霜时,半夜会被冻醒来。这些日子,她都熬过来了。冬天时就回到了这个家,第二年再也没去了,因为辛苦一年颗粒无收。
      想挣钱啊!才三十岁的年龄,谁甘心贫穷一辈子呢?听说在地方种棉花,能挣更多的钱,所以她们拿着攒了十多年的钱,从团场去了地方,买下了一片地。
      垦荒的那些年,辛苦却让人满怀期待。
      孩子被托付给兵团的亲戚家,农闲时去看看。那时候,方琳和妹妹常在回家的路上捡些饮料瓶攒着,卖点零花钱。最让她们欢乐的事莫过于有人搬家,因为一有人搬家,他们就能捡到很多的废铁或者别人丢弃的漂亮箱子。废铁可以卖钱,比瓶子贵多了;漂亮箱子她们可以搜集起来放小东西。在那样经济匮乏的时候,这些对于孩子而言,很能让她们满足。
      除了每日的学习和捡破烂,跟多的时候她们也在想念自己正在劳作的父母。
      三九来临之前,棉花地需要漫灌一遍,连君就整夜整夜的站在冰水里开口子一块儿地一块儿地的放水。裴琼做了饭带去,两人在田间,头上带着头灯并排坐下,就着月光吃还温热的晚饭。
      两人齐心协力的,生活似乎正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所有人似乎都在这样期待。
      在亲戚家住了一年后,裴琼决定让孩子们转校,因为此时的方琳成绩直线下降,方琳的班主任很遗憾的告诉她:“方琳要是这样下去,连高中都考不上。”
      在换学校时,裴琼选了很久找了一个私立的中学,为了让孩子们学习更方便,选择住在老师家。
      在私立的学校里,几乎都是务工人员的子女,大家都简单而朴实。
      因为换学校后,离家稍近了些,一到放假方琳就会带着方甜一起回家。有时错过了最后一班车,两人就乘便车做到离家稍近一些的地方,然后迎着月亮走路近十公里赶回家。有次回到家时已十二点,裴琼看着两个因营养不良显得瘦弱矮小的小不点回到家,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搂着两个孩子在床上睡觉,看着场外明晃晃的月光,一丝丝的凉风吹进来,让这间白日里顶着太阳晒的房子流动出一丝凉爽。
      “妈妈,我们家什么时候可以变有钱?”
      “过两年就好了。”裴琼亲亲的摸着方琳的脸蛋,软软的脸蛋让她心里一片柔软。
      过两年就好了,裴琼每次都是这个样说,哪怕孩子们没有问,她也是这样安慰着、期待着。
      两年过去了、又两年过去了,家里仍然是这样。
      方琳上高中时,离家更远了。当时考上高中时,距离最好的高中只差5分。
      “琳琳,你想上哪个高中?”方连君并无责怪,温和的笑着问方琳。
      “我也不知道。”如果要上最好的高中,需要每年多掏5000元钱,如果就上普通的高中则不需要,方琳很自责。
      “没事,你给爸爸说,你想上哪,哪怕多掏钱,爸爸也送你去。”
      “我想去好的那个。”
      “好,爸爸带你去。”
      去上高中前,需要先行面试。面试时方琳事无巨细的问了学校的住宿等情况,老师们很欣赏的看着方琳夸了句:“这个孩子很懂事。”
      “像你这种情况是可以上我们学校的,但是需要每年多掏5000元,如果你的成绩能排到年纪前300,第二年就不用多掏钱了。”
      我可以!方琳在心里悄悄地说。
      新的学校,让方琳无比的向往。当方连君肩上扛着尿素带装着的新被褥走在方琳的高中时,他心里高兴极了。
      新的学校,繁茂的道旁树、设施完备的操场、崭新的教室、干净的宿舍环境,方连君觉得这钱花的很值。
      “我带你去买点日用品。”收拾好床铺方连君带着方琳出门。
      挑东西时方琳捡着便宜的挑,方连君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个手表你喜欢么?”
      “还行吧。”方琳看了一眼,是有点喜欢。
      “你挑一个,爸爸给你买。”方连君兴致满满的看着展台里漂亮的手表。
      “不买了。”方琳看了一眼。
      “你看这个。”方连君拿出一个风格很少女的粉色手表。
      方琳心里很喜欢,经不住爸爸一遍一遍的劝,咬了咬牙,答应要上。
      来到了这里,方琳更加努力的学习。新的环境方琳适应起来并没有那么顺利。
      “琳琳,你穿布鞋会不会担心别人看不起你?”
      裴琼正在洗衣服,洗衣服的水几乎是泥水——在地里干活几乎相当于在泥里打滚。她抬起头略带抱歉的笑着问。
      “不会啊,我觉得布鞋挺好的。”方琳看着裴菲的脸,不甚在意的说。其实怎么会不在意,英语老师给她们班穿布鞋的同学起名“布鞋帮”,并常在班里表扬:布鞋帮的这些孩子学习非常认真,你们要向布鞋帮的同学学习。
      这样带着标签化的表扬在方琳看来极其不舒服。因为它代表着贫穷,而正青春期的她们,谁有没有小小的自尊心呢?
      但方琳不愿意让妈妈伤心,也深深的知道,家里其实一直很拮据。
      方甜在考高中时,因为学习成绩实在不好,只能上中专。方连君一样的让孩子自己选择在哪里上学。
      方甜看着方连君在前方扛着网套行李在前面走着,眼泪不禁流了下来。而当方连君一张一张数着钱给她交学费时,彻底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她哭着说:“爸爸,我不上学了!”
      “没事,爸爸有钱。”一个大男人的方连君差点没绷住,鼻头发酸的摸了摸方甜的头。
      两个孩子上学的问题解决后,裴琼才放下心来。而天时连年不好,这让裴琼心焦不已。
      年初因为错过了时间,冬灌水没有放上;春天才播完种又突遇连夜的大风,才铺上的地膜被吹起来九成。裴琼看见这情况急坐在地头就哭了起来。
      种子已种下,这时候被大风吹走地膜,相当于一切白做了。裴琼和方连君仿佛被抽掉元气般坐在地头,红着眼睛相看无言。
      去借钱又播了一遍种,满心期待的看着棉花苗慢慢的发出芽来,看今年的发芽率很高,正满心欢喜还没等笑出来,又来了一场特大冰雹。嫩苗冻死一部分,砸死一部分,经前一事,两人心里已凉了大半。再经这样的打击,差点让两人站不起来。
      当了半辈子农民的她们,像这黄土地般坚韧而质朴。面对这样的打击,她们压着心内的失望和悲伤,又进行了一轮补种。
      日夜不安的守护着希望的小苗们慢慢长大,裴琼渐渐的忘却了之前接二连三的打击。
      眼看着棉花开花,结蕾,裴琼计划着该找一些拾棉花的人准备着收获了。一场夹着冰雹的大风又一次无情的伤害了这些种地的老农民。
      半人高的棉花被吹的东倒西歪,鸡蛋大小的冰雹砸在棉花上,叶子、花蕾、棉花顶被砸的七零八落。裴琼因此在家病了三天,才渐渐缓了回来。
      这些棉花地里生长的植物坚韧的活着,棉花地里的庄稼汉们也乐观而坚毅的守着这一亩三分地。这就是他们生存的希望,即使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也不能够让她们低头。
      好在天公残存一丝怜悯,再后来,没有生出事端。也让失望了一次一次的农民们保住了最后一点生存的希望。
      在学校天长日久学习的方琳、方甜;在棉花地里劳作的裴琼、方连君,以及在这片热图上,在同一片阳光下的每一个人,都在努力而向上的活着。
      裴琼从未给孩子们诉说中的遇到的不幸,方琳也不曾和裴琼说学校遇到的欺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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