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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烩面 ...

  •   面团揉好后,王言心用块湿布盖在上面,放在灶头旁就不理了。

      接下来就是处理加入面里的香菜和辣椒。

      看到这辣椒面,她终于露出今天以来第一次的失望神色。

      这个世界地辣椒不仅不辣,练成油辣椒后,也没有啥香味。

      为了提香,她放了不少的香料来衬托,最后出来的效果也不太尽人意,总感觉差了些什么。

      早上炖着的羊肉也渐渐漂出阵阵香气。

      厨房里王言心炒制香料的香味和羊汤味渐渐向外飘去。

      负责跑堂的小厮名叫陈三乡,是春柳已经定亲的夫君,当初看他老实沉稳,王言心特意带上的。

      店里没有生意,就属他最急。

      此刻见王言心也皱了眉头,他就是更是焦急了起来。

      刺啦——刺啦——

      热油浇上辣椒面时激发出浓烈的香味,带着些辛辣呛得陈三乡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本想上前跟春柳嘀咕两句自己的想法,可才走了两步,这味道就直冲口鼻,呛得他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河川郡人很少吃辣,大部分的酒楼菜色也都是以浓油赤酱为基准。

      陈三乡还是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

      等他适应了这种辛辣之后,心里竟意外地觉得胃口大开。

      看着王言心端着那碗红亮的辣椒油从他身边经过,他竟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口水。

      “我就说姑娘做的吃食可好了,比府里厨娘都好多了。”

      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的春柳笑着挥了下手帕,打断了他直勾勾盯着那碗辣椒油的眼神。

      “咳咳。”被人看破了心思,陈三乡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悄悄瞥了眼笑着的春柳,他支支吾吾地从怀里掏出了个木簪:“给你。”

      “这……”

      春柳做贼心虚地看了看专心揉面的王言心,一把抢过了簪,立马插上了发髻。

      鹅蛋脸早已羞红,连眼神都不敢看对面之人了,只顾着用脚搓着地面。

      这幅娇羞的模样看得陈三乡猛地眨了几下眼睛,一下子不知道说些啥了。

      “春柳,来帮我拿下擀面杖。”

      直到灶台前传来王言心的声音,春柳才慌张地转身离开。

      手下的面团□□成椭圆的长条,两面都刷上了油,随意地摆放在案板上。

      锅里的水已经大开。

      一边拉伸着面片,王言心这才笑着转头看向春柳:“簪子挺好看啊。”

      “二姑娘,你就别笑话奴婢了。”

      春柳还以为王言心没看见那边的情形,没想到竟还被王言心调侃了。

      她红着脸,扭着手里的帕子反问:“三乡比起楚太傅可是一个天一个地,姑娘你还说奴婢。”

      “楚太傅?”

      丢面片的手一顿,王言心叹了口气,转头认真地跟春柳说道:“以后我和那姓楚的迟早会解除婚约,你莫要再提这个人了。”

      此话一出不仅是春柳一震,就连烧火的陈婆婆也不小心烧到了自己的手。

      她还是头一次听到姑娘家家说自己绝对会退亲的。

      “可姑娘……”春柳不解,那后半句没说来的话就是,那不是你千辛万苦求来的。

      “当时自以为是罢了,可你看你姑娘我是不是成了河川郡的笑话。”

      所有的面片已经挨着下了锅,王言心用布巾擦了擦手,才又接着说道:“我一个市井姑娘,还是适合市井,你看哪家大家闺秀会来开这食铺的。”

      若是她们王家还有长辈在的话,王言心也不可能有机会这么做。

      对于王言心说得这点,春柳也深表赞同,她点了点头说道:“我倒觉得那楚太傅配不上姑娘,老拉着张脸,像是别人欠他银子似的。”

      “没错。”王言心举着汤勺大笑。

      锅里的面片已经慢慢开始飘了上来,王言心转身从橱柜里拿出六个大碗,依次排开。

      面片捞出,浇上羊肉汤,再撒上香菜木耳丝与羊肉片,这一碗烩面就已经做好。

      天气正热,几人各自端着大碗就去了院子里用饭。

      院子里放着两张八仙桌,正正地端放在大树底下。

      王言心坐下,这才发现几人都坐在另外一桌,不敢和她同桌。

      “你们这是……”

      虽然她身体里住着现代人的灵魂,可是也有这个世界的记忆,知道这主仆尊卑在这个世界的重要性。

      所以她这话没说完,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就执筷打算开始用饭。

      落后他们几步的陈婆婆端着碗坐到了她那桌,还冲着她笑了笑:“老婆子喜欢乘凉。”

      杨老爷子也端着碗坐到了那一桌,一双眼睛只是盯着面前的碗瞧。

      两人是百姓身份,自没有那种主仆尊卑地需要,此时见她有些失落,也就坐到了她那一桌。

      “掌柜的,你做得这面条看上去不赖。”

      老爷子看了半天,终于笑着说了这么句话。

      这羊汤一点膻味都没有,汤熬得清亮无比,衬着香菜的绿,和面片的白,看上去让人胃口大开。

      “那您尝尝。”

      先往自己碗里舀了勺辣椒油,王言心笑着回道。

      杨老爷子依言,挑了块面片进嘴里,刚嚼了几下,他不由得就赞叹道:“这面好吃,比看起来地更好吃。”

      面片劲道,里面已经吸满了羊汤,只需轻轻一咬,满嘴都是面香和羊肉的鲜美。

      被人夸奖永远是让人值得高兴的事,王言心也不例外。

      她笑着把辣椒油往前推了推:“那您试试这个辣油。”

      “辣油?”

      杨老爷子吃了一辈子的饭,还从未见过这种颜色的油,只是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小勺,怕糟蹋了自己的面。

      辣椒油放入,刚才还雪白的汤底立马点缀上了一丝红色。

      先舀了勺汤进嘴里,刚才鲜美的羊汤鲜味未变,可其中还掺杂着些微辣,以及各种香料混合的香味。

      杨老爷子喝汤地嘴唇一抿:“嗯,这辣椒油甚好。”

      说完,自己就把辣椒油的罐子往自己地方向挪了挪,狠狠地舀了两大勺,直到汤已经变成了红色,这才罢了手。

      旁边桌的几个年轻人也有样学样,纷纷开始往碗里舀辣椒油。

      一时间,院子里都是吸气和扇风的声音。

      没有被河川郡的夏天热出汗的几人,硬是被王言心觉得没辣味的辣椒给辣得满头大汗。

      午饭吃完。

      已经年过五十的杨老爷子撑得扶住了桌角,长长地打了一个嗝。

      “你这个老头子,可真是……”

      陈婆婆也笑,埋怨地话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杨老爷子和她就住在这条街上,与那卖屋子的人家是邻居,两人儿子十几年前战死沙场,只留下两人和两个孙儿。

      现如今,孙儿大了,已经各自成家离开了何东街,只剩下两人了。

      杨老爷子性子也越来越怪,不爱跟人来往,只是闷头在家里打些家具拿出去卖。

      当时两人来这间铺子里做工,也是因为年纪大了,老爷子已经没法再搬动那些木材,两人为了生计这才来当了帮厨。

      没想到,这铺子的东家竟然是个小姑娘,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两人今早一直战战兢兢,生怕因为年迈丢了这份工。

      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见老爷子如此开怀,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大方和蔼的东家。

      院子里带来微风阵阵,加之树下的阴影,让吃完饭的几人都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掌柜的,掌柜的。”

      吃完饭早去了铺子里守着的陈三乡有些惊恐地跑进了后院,指着铺子结结巴巴地说道:“来人了。”

      杨老爷子笑:“来人就来了,你喊些什么?”

      “那人,那人浑身湿淋淋的。”

      湿淋淋?这是掉到河里去了?

      一边疑惑着,王言心一边领着几人往铺子里走去。

      铺子里,果然坐着个浑身湿漉漉的中年男子,早就散乱的发髻还在往下滴着水。

      看到王言心走出来了,他裂开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掌柜的,你们食铺还卖中午所做的那种吃食吗?”

      陈婆婆一惊,差点把心里地想法脱口而出。

      这不就是典型的水鬼?看他那青白的脸色和一潭死水的眼神。

      “有,稍等片刻。”

      王言心地话更是让她惊惧,连伸出地手都忘记收了回来。

      看了眼那边听到这话明显松了口气的人,王言心微微一笑,顺手抓起旁边放着的围裙就钻进了厨房。

      留在厅上的几人只听见她的声音传来:“给客人上热茶。”

      “哦哦!”

      负责跑堂的陈三乡战战兢兢地去了柜台,一边瞟着中年人,一边倒了碗热茶送了上去。

      然后,中年人就坐在窗边的位置,静静看着河面。

      直到王言心用托盘端着一大碗面片走了出来,这个中年人才动了动。

      “您的烩面。”

      “谢谢掌柜。”

      中年人出声,可是只是眼睛盯着面片,双手却一动未动,情绪开始隐隐有些激动。

      王言心没有转身离开,反而是笑眯眯地坐了下来。

      “您尝尝,不好吃不要银子。”

      中年人一怔,而后才缓缓地执筷挑起了一块面片喂进了嘴里。

      嚼了两下,他神情有一瞬间地凝固,而后眼眶慢慢地开始变红:“很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条。”

      说完这句话,他开始加快了速度,眼泪也终于从眼眶里流了下来。

      就这样活着眼泪,这个中年男子吃完了这一碗比他脸还大的烩面。

      再抬起头时,脸上的眼泪鼻涕和嘴边的汤水,让他整张脸都显得很是狼狈。

      “那吃完了,该付银子了?”

      王言心只当没看见他的狼狈,还笑盈盈地伸出了手:“二十文钱。”

      中年人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脸一下涨得通红,连刚才绝望的眼神也变得闪躲起来:“我,我钱袋子掉了。”

      “哦?”收回手掌,王言心笑着问道:“是掉到河里了吧。”

      这中年人刚进门时浑身上下都笼罩着死意,加之他浑身湿透,一看就知道是投河所致。

      至于为何没死成,王言心觉得可能和他突然遇到了什么事有关。

      果然,听到这句问话,中年人神情一僵,缓慢地点了点头:“许是被河水冲走了。”

      “那……”上下打量了中年人半晌,王言心站起身看了看门口,调皮地笑道:“那就用你的故事来换饭钱吧。”

      “故事?”

      中年人一惊,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么莫名其妙地条件。

      不过一想到自己心里的苦闷无处发泄,也整好趁这个机会和他人说说。

      于是,只犹豫了半晌,他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周围一直看着的几人面上纷纷露出些迷茫地神色,可看王言心已经提了茶壶和杯子过去,也不由得靠了过去。

      然后,中年人用袖子擦了擦脸,在众人地注视下讲了起来。

      原来他叫孟文呈,本就是河川郡城里的人士。

      十几年前他就考中了秀才,年少得志好不意气风发,连周围的街坊邻居也都对他恭敬有加。

      可他由此开始志得意满,认识了些城里的纨绔,开始装起城里少爷地做派。

      这一做,不仅让他学问再毫无精进,还败完了家里所有的钱财。

      刚生下孩子不久的妻子因为忍受不了贫穷,转头跟着路过的商人跑了,只留下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可就是这样,他还是沉迷其中,就连父亲病重他都没意识到。

      直到父亲去世,周围邻居对他冷嘲热讽,那些恭维他的纨绔说他欠钱把他送进了牢房。他因此丢了秀才功名,

      突然一下子幡然醒悟,跌跌撞撞回了家。

      这么些年他忍着其他人的羞辱,做起了小买卖,养育孩子孝敬母亲。

      可没想到的是,已经长大成亲的孩子不知从哪听了闲话,竟然回家大闹了一场。

      来劝架的老母亲因此生了重病。

      就在前几个月,他娘还是没熬过那个冬天,在一个寒冷的夜晚去世了。

      一时间他心灰意冷,想起去世的父母,想起这么些年没有音讯的妻子。

      还有那个现在连话都不想和他说的孩子,更是让他万念俱灰。

      迷迷糊糊之间走到了何东街,看着波光粼粼地河水,一时间动了轻生地念头跳进了河里。

      可他自小便会游水,根本不会溺水,于是他就这样飘在了水面上,随着河水慢慢飘动。

      直到!他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传来,那味很像是他娘在世是时给他做的羊汤面。

      然后他挣扎着爬上了岸,循着香味走到了这个小饭馆。

      “你们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终于说完心里憋了许久的话,孟文呈双手杵着桌面,手掌紧紧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您儿子真是不孝。”

      听完这个故事,春柳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

      “没错。”陈三乡马上赞同,两人义愤填膺地讨伐起那个不孝顺的儿子。

      没想到反倒是杨老爷子冷哼了声:“你这算个屁。”

      孟文呈:“……”

      王言心:“……”

      虽然话很糙,可是这理完全不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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