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最是難得好年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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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五儿偷偷把眼睛扒开一条缝，发现周围蓝蓝的，水灵拼命转动身体以防落下，仿佛可以看见它过于努力而榨出的汗水。
她才敢把眼睛全部睁开，原来水灵拼命转动身体，是要在周围抽出一个空间，免得五儿淹死。
周围便是那条船，船舱正在进水，穆琬的脚绑在一根木头上，正要死不活地飘在那里，五儿急忙伸手掏符咒，含混不清发出多组急促的声音，却觉得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好不容易撑出个水泡，却已是筋疲力尽。
穆琬估计憋气憋到兴头上，睁眼竟然没有海水浸泡的刺痛，不由得睁开眼睛，一睁眼，就看见了梨花带雨的五儿。
“五儿怎么在这里？师父呢？”
“二师姐你做什么！”
穆琬微微一笑，头发浸水黏在脸上，活脱脱水鬼，“等死呀，你来干什么？”
“我……我……！你你你你都要死了你管我做什么！”
“我是你师姐自然要管你，你怎么来了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师父呢？”穆琬倒是心想师父要是来了可就八成死不了了，阿二早就要抓狂了：穆琬你死了不要紧，我呢？我呢！？我一个无心路人弱质女流天纵英才红颜薄命就要陪你一起当水鬼了么我是无辜的！
“师父说你一早便死了，才要下这水底来捞你。她老人家找到了你的剑，就灵魂出窍啦……师姐……”五儿声音颤抖梗咽，“师姐你随我回去吧……”
说完这句，手上压力陡然增大，好不容易卷出的水泡越压越小，很快就裹不住穆琬了。
“你别瞎费力气，离开水很冷的。”
“师姐……你随我回去吧……你又何必要死呢？”
穆琬大大微笑一记，在黑沉沉的水底倒是显得格外爽朗，“五儿啊，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呀。”
“你瞎说，那银杏妖怪分明没有死呀，我当日见过她，她还依旧厚颜无耻地活着……”
穆琬笑得颇为满足，躺在水里浮着，一脸“老子如今可以心安理得睡过去了好困别拦我”的表情，“师父经常说什么来着呀……？”
“……”五儿知晓此时绝对不能答话。
“……”穆琬撅嘴，师妹太不乖了，“天理循环嘛，凡事有因才有果，有果必有因，我如若在此时不死，那她怎么可能厚颜无耻的活着？”
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穆琬往后一靠，水上软软的真好啊。五儿勉力支撑的气泡缓缓上浮，水面渐渐浸没穆琬的鼻子，气泡渐渐变小，穆琬像是昏睡过去一样，努力睁着眼睛，眼皮却好似千斤重，怎么也不肯睁开。
“二师姐……二师姐……？二……师……姐……？”五儿伸手去抓，水灵拼命旋转的身体在她手腕上钉出一排红痕。
水灵大约也感觉到了，一瞬间转得有些犹豫。它一犹豫，五儿藏身的漩涡就变得狭窄起来，外袍被水打湿，头顶并不算宽敞的空间也变得局促起来。水灵只好又拼命转动起来，就连组成漩涡的无数小银鱼，每一张脸上都可以看出一打苦字。
就算五儿怎么明里暗里催促，水灵也一直丝毫没有要往那边靠过去一点点的打算。她并没有太在意胳膊上的疼痛，连脸都要贴到漩涡壁上了。
“死水灵，你太不听话了！那是师姐啊！师姐啊！你就不能过去一点！”
水灵嘤嘤嘤嘤嘤嘤地哭泣着，百口莫辩（谁让你都长着鱼嘴），只好拼命转动身体。
“就算你不过去，你就不能让我过去么！”
水灵嘤嘤嘤嘤嘤嘤哭得更大声了，五儿嫌它讨厌，再不理它。
银星君目能见物的时候，只能看见雪亮的剑光一闪而过，银杏妖怪仓惶躲闪，就地一滚，滚出一丈开外，边躲那危险无比的剑光，边没形象地大叫：“你以为我就想她有事么！我要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除了等着时间过去我能怎么办！愚蠢的人类！什么都不懂！”
师父才不管，提剑瞄准便刺，嘴里碎碎念道“打死你个小畜生”、“为老不尊还敢欺负我家徒弟……”、“你还敢躲！”，一个打得快速一个闪得快速，银星君可没想到这两人武功都这么赖皮，一时间花了眼，只好干着急。
两人一个戳一个闪，漫山遍野跑了一遍，根本眼里没有陌生人银星君。若不是有一次银杏妖怪从银星君身边闪过，顺便推了一把说道：“丫头小心！”她还一直以为只是看到了以前的幻象。
师父追在后面叫着：“小丫头躲开！大丫头别跑！”
银杏妖怪忽然扭头，此时白发师父正好旧劲用老新劲未起，在这几不可查的空隙之间，她闪电般出手，搭在师父手腕上一转一拉一带，寒光秋水整个钉进树里。师父乃世外高人绝世高手，飞花摘叶均可伤人，草木竹石均可为剑，当然不会因为失了兵刃大惊小怪，提起拳头行云流水毫无阻滞地打过去，老妖怪抬手轻而易举挡住，师父一看这大丫头还敢还手，一身罡气毫不掩饰地外露，抬眼看到的却并不是想象中翻身了就吊儿郎当嘲笑人的表情。
老妖怪睁大了眼睛，面无表情，只是微微皱眉看着白发师父：“穆琬死了。”
若不是死了，这力气怎么会一点一点恢复，又怎么会从堪堪能下地行走，忽然就发展到可以跟这种人类中的老怪物对抗？
师父流星赶月又是一拳。
老妖怪伸出右手拆解。
不知是否师父的拳脚功夫更加精微，银星君没看清楚，银杏妖怪嗖地被甩出老远，师父借着这一甩之力轻轻转身，举重若轻拔出树中剑继续砍杀工作。
银星君在一旁插不上手，只能干着急，还仿佛看到对方因为连续HIT，进而怒槽全满，即刻将要放出必杀技。
然则她的担心果然应验了，师父全身骤地罡气大盛，充斥剑身，快速追上老妖怪，拦腰斩下。
银星君急了，往前急跑两步，虽然根本赶不及。
五儿怎么够都够不到穆琬，就是那么一点点的差距，现下变作了鸿沟，让她只能站在一侧看着穆琬载沉载浮。她伸了半天手，终于觉得让水灵刮到的地方刺痛不已，想了想，换了只胳膊继续够。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她伸得手臂腰间和大腿的肌肉都僵硬抽筋，正扭头打算再换一只手再接再厉顺便骂水灵两句，忽然感觉到了水流的扰动。
对面明明好像已经死透了的穆琬忽然睁眼，激烈地挣扎起来。五儿吓了一跳，随即伸手要她去抓。
穆琬好像看不清楚。手依旧乱挥，脸上神色痛苦扭曲。
五儿收回手，把嘴埋到水里，喊道：“师姐这里抓我！”然后收回脑袋，用还没湿的衣摆擦了擦脸，忽然灵光一闪，脱了外衣伸进水里。衣服随着水流扰动，竟然给穆琬搅到面前。救命稻草焉有不抓之理，穆琬恶狠狠抓住衣服，五儿使劲往里拖拽她。终于穆琬给拖进了漩涡，当下毫不客气，大大地吸了一口气，紧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
好不容易顺过气，她破口大骂：“穆琬这个挨千刀的小兔崽子……害得姐姐差点给她陪葬！一尸两命啊！”
她还待再骂，不想被人揪住衣领。
五儿纤纤素手上青筋暴露，竟然把阿二整个揪起来，“我师姐呢？”
“死了！爷爷的我也差点死了！”阿二也是有脾气的。
五儿又急又气，还待再怎么处理一下阿二，只可惜水灵力气不济，忽然就被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怪力扯碎，搅得四散而去。不明原因的怪力将无数鱼脸上正呈现“X”状晕眩的水灵和扭打在一起的五儿阿二一道，统统吐了出去。
也不知当初银星君跟穆晓佳你侬我侬忒煞情多跑树的那段青葱日子给了她多少锻炼，明显追不上的一段路，硬是让银星君追上了师父。随后她就用手去抓那明晃晃的剑刃，师父心下不耐烦，喝道“小丫头别捣乱！”就伸手去揪她。
不想手臂直穿过银星君，师父微感差异，微微一顿。
刚说过高手过招，生死毫厘。传说是上古大妖怪的银杏姥姥自然不会放过机会，闪电出手一招空手入白刃，就去扭白发师父的腕子。
结果竟也是透体而过，劲道用老，自己往剑刃上撞去。
三人此时倒是一般的心思：“报应来得好快！=皿=”
光亮的剑刃切过的是老妖怪，带起的那分明是年华啊。
周围景色一变再变，春夏秋冬年复一年，越来越快晃得让人想吐。银星君首先受不了了，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干呕一通。老妖怪也被折腾得不轻的样子，但神色惊疑不定，像是果然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倒让人觉得纯良。
师父的身影越来越弱，但她不管这些，兀自嘴角挂着冷笑，嘿嘿嘿嘿好像反角一样走过来，一拳重重地打在银杏妖怪的脸上。那千年树妖本来老神在在地等着她再来一次透体而过好顺便嘲笑一番，结果就这么平白无故被打了一拳。师父一看尝到甜头，又是一拳跟上去，老妖怪要躲来不及，眼看马上又要挨一拳了，索性闭起眼睛忍忍就过去了。
谁知那拳轻飘飘带起一阵风，就这样穿过了头脸。师父的身影越来越淡，此时仰天长啸，说道：“罢了罢了，是你命好！”
师父身躯一震，魂魄归体，拍了拍身上，检查了一下五百年来新添的各种陈旧性损伤，确认了自己所处的时间和空间，站起身活动活动，唤了一声“五儿”。
五儿不在，五儿没搭腔。师父心中暗叹就根本不能指望五儿，一边掀起帘子打算捉弄一下或在睡觉或在走神的五儿。
可是五儿不在。
师父慌了，上下到处飞，一边唤着“五儿莫乱跑”。
微弱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五儿拉着一具惨白惨白女尸在海上载沉载浮。
啊不对，女尸身穿白衣脸色煞白咬牙切齿状，看来其实没死
师父瞥了女尸一眼，望着五儿说：“五儿你又随便捡东西了。”
五儿咬牙切齿，“师父！你倒瞧瞧这是谁！”
师父离近瞅瞅，“琬儿！？”
“我不是穆琬。”阿二叹了口气。
“那是借尸还魂？”五儿猜到，扭头问师父，“师父，真是么？那师姐呢？”
师父摇摇头，向阿二诚恳望：“姑娘是何人呢？”
阿二一看师父这么有理，偷偷不好意思起来，就老实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我也姓穆，我叫穆宛儿，我祖上便叫穆琬，但却应该是个男人。”
师父沉吟一下，回答道：“现在是2009年7月10日……”
阿二冲上去抓住师父的衣服，不过被五儿不动声色拦下来，只好改抓着五儿的衣服，“我回来了！麻烦您送我回家！”
银星君好不容易站起来，换成老妖怪腿一软，跪倒在地，银星君站着数落她：“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是不是骗了谁家的妹子遭报应了？还让人家家长追杀要打断你的狗腿……”
“咦？”老妖怪拉着银星君的手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叶子：“你怎么都知道了？”
“……………………我随便猜猜我不是有意的我们就当作没发生吧。”
“……总而言之就是这么回事。”
“……活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简单。”
老妖怪无辜地看着她。
银星君低下头，“到底是哪家姑娘，真的是穆宛儿么？”
老妖怪灿烂一笑，“你果然最懂我。”
“那她人呢？”
轻描淡写一句话，一向老神在在的老妖怪脸色变了。
人呢？
是不是跟穆琬一起死了？
穆宛儿和穆琬，总是不知道哪个人什么时间就在自己的注视下跑出来，究竟真的是两个人么？
到底是……彻底成坏人了。
“你把人家家姑娘弄丢了？人家没爹也不容你这么欺负啊！”
“那你说怎么办？”她低着头，咬牙切齿的声音闷闷传来。
“找啊！”真想一拳打过去啊，银星君觉得拳头发痒，并且此时此刻终于理解为什么这个人会被对方家长追打了！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最是難得好年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