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游》樱杓

12、断桥

　　“哎!是他们吧？”

　　“是了是了!跟在知府后面的!”

　　“把人领过来坐下呀!”
　　一位老翁牵手把程汲和荀浞拉进了巷道里，白天走过的窄窄的巷子，现在摆满了桌子坐满了人

　　瓷碗一个挨一个放在矮脚桌上，山肴野蔌，到处铺满了，盘子叠在盘子上。大人小孩都坐在小木凳上，满面笑容消逝不去，其乐融融的样子让程汲莫名有些激动

　　“这……我们白天两个人走都觉得窄”
　　程汲站在巷口惊叹道，这地方简直是绝了

　　“这儿离江南四面八方都近，大家也方便把饭菜端来，嘿”
　　李知府看着满巷子的人，心里不由得冒出些欣慰的感觉

　　江南百姓热情的如八月湖水蒸腾，与水乡的柔情大相径庭

　　“是丞相家小儿吧？还有太子!”

　　“哎!对对!就是哩!”

　　自从坐进这巷子后，程汲的碗里就没空过，他看身旁沉默的荀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很是焦灼

　　“这里……百姓着实有些热情”

　　荀浞实在是害臊到无可奈何，感觉自己像是在台上做了一个难以下咽的表演，现在正在被观众盯着看

　　快点结束吧，荀浞在心里默念到

　　“是有点，不过还是挺好玩的!”

　　程汲两腮鼓的满满，十分激动的笑着，看起来……还是挺可爱的，和平时身上带的傲气相比，荀浞还是更喜欢这样的程汲

　　李莫志坐在最中间，脸上因为喝酒泛起阵阵红润，嘻嘻哈哈到处敬酒，不像是个高高在上的知府，倒是像一个在江南吃百家饭长大的本地老百姓

　　江南襟江带水，个个说起话来也是细声细语的，程汲听着怪舒服

　　“哎!程家少爷能听懂咱们粗人讲话哩？”

　　程汲从上了桌一直就和江南的百姓打的火热，嘴巴就没合拢过

　　“大爷，你这就太瞧不起我了!好歹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程汲笑着打趣说话的老大爷

　　周围的人听了程汲的话都笑的开心，其中一姑娘笑得尤为动听，清脆如风吹玉璧碰的叮当响

　　大爷：“还以为你们这些少爷不入世俗呢!”

　　程汲摆了摆手，故作深沉的说：
　　“不入世俗又怎么能避世？”

　　一巷子人又开始笑起来
　　李莫志喝的醉醺醺的，笑起来比其他人都要迟钝些，脸颊红润为墨染的江南添了些色彩

　　从北面走来两个年轻人，站在巷口，看起来有些什么事，看着这幅样子，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知府大人!那个!那个……北边有座桥断了!”

　　桥？是之前的空心石桥吗？
　　程汲偏头和荀浞对视了一眼

　　“知府大人!也带上我们去吧！”

　　程汲抓准时机，把他厚脸皮的特长展示的毫无疏漏
　　果真这厚脸皮能成为他的傍身之计，荀浞在心里默念到

　　“那也好，有人搭把手，带路吧!”

　　李莫志放下碗筷，挽起袖子跟着带路的人急匆匆的向断桥走去。希望不会出什么意外，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什么意外，再加上荀浞、程汲都在这，不是升官发财就是死路一条了

　　“知府，就是这儿了”

　　带路的人扬手指了指惨不忍睹的断桥现场，果然……是之前的那座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想要掩盖罪行？也不会搞得这么大张旗鼓吧？生怕自己不被发现？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塌？”
　　李莫志走向桥前，仔细看了番

　　“是人为的……还是桥本身就有问题啊？”
　　程汲看了看桥，实在是想不到会有什么人能把桥给弄塌

　　“发布告示，行人避开断桥行路，桥断缘由尔后再做决定”

　　说完过后，李莫志就带着一行人离开了断桥。这件事若是一直探个究竟，估计谁都不会好过
　　还是给丞相写封信吧，李莫志在心头念到

　　江南百姓似从未经历过朝代变更、战争割据一般，总是能平平稳稳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就算是桥断了，他们也依然相信他们的知府能马上解决这个问题，而他们也只是在过路是多走了些地方罢了

　　可是这件事，可能他们的知府是真的解决不了了

　　李莫志在前几日受到丞相送来的信时就知道这次来的都不是什么善茬
　　邢王怎么可能会让荀浞那么大一个祸患留在大同？斩草除根这个道理人人都懂

　　程汲看着李莫志站在院里沉思，也不知道是不是与今日的断桥有关系

　　“荀浞，你说……这断桥的事情是不是有些奇怪啊？搞得李知府愁成这样”

　　程汲一遍磕着从李知府屋里摸出来的瓜子一遍问着荀浞

　　“你看的那天我们在知府府里见到的人了吗？”

　　“谁？那个胖子老头儿啊？”

　　荀浞看到了，他在宫中见过他，程汲口中的胖子老头儿是周彬的亲生父亲，只是没几个人知道，也没几个人见过，只是这个周临老爷来这里干什么，才是最主要的问题

　　“嗯，我看到他也去了断桥”

　　断桥？胖老头儿？难道荀浞想要暗示我断桥和胖老头儿有关系？
　　总不会是压垮的吧，那也就太好笑了，程汲在心里暗暗笑到

　　“你的意思是和胖老头有关系？”

　　程汲说出话的时候还带着几分笑意，一双桃花眼笑起来着实好看，但却惹得荀浞火冒三丈

　　程汲好像发现荀浞有点不太高兴，连忙上前拉着荀浞的袖子，腆着脸赔笑，搞得荀浞更加不开心了

　　“别嘛!别这样，我没笑你，嘿，我是在笑那个胖老头”
　　荀浞皱着眉头看了眼程汲笑嘻嘻的样子，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但是……胖老头，真的挺好笑的

　　“你知道那个胖老头是周彬先生的父亲吗？”

　　荀浞看程汲磕瓜子的样子特别像洵中街道上每天都在唠嗑的阿婆们，也是像程汲这样，边嗑瓜子边对着街上走过的人指指点点，谈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之前在洵中是程汲和霍复就喜欢看着这群老太婆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估计是霍复的模仿太像了，就连安生有时候都被逗的笑，搞得那些老太婆总是给他们白眼
　　不知道程汲知道自己这幅样子在荀浞眼里的形象会不会勃然大怒

　　“周彬先生？”
　　程汲瞪着眼睛看向荀浞，手中捧着的瓜子都因为动作太大掉了几颗，落在李知府的院子里头

　　“就……就那个!那个黏着晓锦姐姐的小白脸？!”

　　荀浞还是第一次听程汲骂别人小白脸

　　“哼!也不怎么样嘛，估计他老了以后也是这幅模样!”

　　这下荀浞更是确定了程汲这幅样子和阿婆像了。太像了，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模一样。程汲要是没加入洵中阿婆组织，将会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李莫志转头看见两位少年正在他的草坪上面有说有笑，觉得安心又觉得恼火

　　这两小子真的连个屁都不知道吗？

　　李莫志抬头想看看江南的天，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带着草帽的老人

　　“知府，我们在桥边发现了这个”

　　在桥边生活了多年的老翁走向李莫志交出了一个信封

　　“张大爷？这……是什么？”

　　李莫志伸手接过了信封，皱着眉头，完全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哎!我们……老百姓也不知道是什么，没敢打开，就直接交给知府你这儿来了!能有点帮助就好了……”

　　李莫志接过信后把张大爷扶着出了府，再与江南街坊邻居谈谈心天都已经要黑了

　　李知府也就只能拎着百姓大包小包送给他的东西回了家，挑起灯才来慢慢看白日的信

　　这……是丞相拨给江南知府赈济金的账单？为什么会在断桥边捡到这个？
　　是丞相在暗示什么吗？还是……有人想……

　　李莫志也不敢往下想了，他也清楚，这赈济金也不是随便就能拨给他的。他本来在朝堂上就不受什么好待见，虽然皇帝能亲自把他这个贫农状元调去当江南知府就应该感天谢地了，但李莫志当上知府后的日子倒还没有之前过的好了
　　再加上现在……邢王应该快要登基了吧

　　他总不能让丞相一家受到些什么莫须有的罪名

　　这事估计和周临有些关系

　　程汲看见李知府屋里的灯一夜未息，果真是为了江南殚精竭虑啊，程涤尘在心头默默感到佩服

　　“哎!荀淮暮，今晚你睡地上还是我睡地上啊对啊？”

　　程汲关上窗户径直走向床边坐下，已经在宣示主权了，这床是程汲的了

　　荀浞：“……”

　　“我睡地上吧”

　　荀浞叹了口气，抱着被褥走开

　　程汲一看荀浞要走连忙急着挽回

　　“别啊!荀浞你就睡在这儿嘛!床边上，快来”

　　荀浞转头一看，程汲正坐在床沿上，用脚踏了踏床边地上，意思是让他就算睡地上也得挨着床睡地上

　　真的不知道程汲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荀淮暮也只能配合好好睡在床边上

　　“又不是三岁小儿，程涤尘你为何要我过来睡？事情真多”

　　程汲把头伸出来对着荀浞笑了笑道：“这不是方便嘛”

　　也不知道方便什么，荀浞觉得程涤尘越来越莫名其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