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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Chapter 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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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灿,张嘴。”雅薇娜亲自坐在病床边,喂手脚好得很的灿懿娜。
此行为血虐单身狗茜凌娅。
茜凌娅坐在一边的安乐椅上,不去看那颇具老夫老妻情调的场景。她蜷曲成一团,一只耳机塞在耳朵里,另一只的线挂在耳朵上。她怕冷地将手缩在卫衣袖子里,只露出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点来点去。
洛忆艾琳一个电话没打过来,一条消息也没发过来。
换在以前,茜凌娅不是抓狂就是发说说骂人,但经历了乱天乾之后,她竟然有一点高兴,或许梦境太惨烈。
朋友,你可以试想一下,一个在漫长梦境中给予你无限负担的恶魔,现在与你杳无音信,你会感到愉悦还是伤感。
“天鹅湖中紫棱晶,月光蔷薇凌谧处。”
黑夜来临,茜凌娅和雅薇娜徒步在森林公园。茜凌娅手上释放出白色的光,照亮前路。是夜,正好是十五。
森林公园中的天鹅湖,一向是个著名景点。当然,即便是名景,大半夜也不至于有太多人,更何况此时已经十一二点了。
“华东特困生”茜凌娅打了个哈欠,道:“小雅,咱们先歇会儿,等到零点再去吧。实在不行,天快亮的时候再去。”
雅薇娜紫红色的双眼毫无倦意,甚至透出一丝魔怔,她说:“我感觉它要出现了。”
说来也是奇怪,白日里随便绕都能到的天鹅湖,在深夜时却迟迟到达不了。远远的,就看见紫色的光澜荡漾,像是晶体反射。茜凌娅不由得怀疑这天鹅湖莫不是有什么灵异传说,比如十五日晚上不宜寻此湖。
天鹅湖周围的树林黑黢黢一片,宛如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条条树枝像是摆出舞姿的魑魅魍魉。
“刺啦——”“刺啦——”“刺啦——”……
仿佛是水晶、玻璃一类易碎品破裂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传到耳畔,一声接着一声,由身后的远方逐渐逼近。
茜凌娅不着调地问:“小雅,你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我感觉那是我心碎一地的声音。”
雅薇娜也察觉到了异常,急忙问:“几点了?”
茜凌娅看了眼手表,时针、分针、秒针恰好合一,不偏不倚地指在十二点的位置上。她抹了把脸,道:“十二点了。”
“是的呢,凌谧午夜迷宫,现在开始。”一个少女的声音传来,周围瞬间被刺眼的白光覆盖,再睁开眼时,已经身处陌生的迷宫中了。
紫白相间的迷宫内生长着紫荆花、丁香花以及蓝紫色的绣球花,还有紫白相间的蔷薇花。微微潮湿的空气中充斥着像海水那样的咸味,更加浓郁的是来自花朵的甘甜味道。
紫色的墙壁似乎似乎是由水晶制成的,光滑的表面反射人影。纯白的地面因为四周的紫色而沾染上淡淡的紫色。
“茜凌娅!”雅薇娜四处张望,找不到茜凌娅,大声喊道。
回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音,像小石块落在水面上,激起层层涟漪,随后恢复平静,却没有渴望得到的结果,仅仅有去无回罢了。
“心灵很干净啊,雅薇娜。”少女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微微有些低沉。
迷宫变得模糊,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是视线被记忆占据来得贴切一点。所谓记忆,不过是过去的事物留在脑中的印象,再怎么记忆犹新,也会有被时间磨洗干净的一天。
就好像是一张白色画布,被颜料涂得花花绿绿,可以是美好的,也可以是可怕的,但不管是美好还是可怕,只要有人去洗,颜料都会被洗掉。
凌谧剑的同名剑灵从未见到过如此纯粹的心灵,未曾遭过可怕记忆的心灵。
没有谁会没有负面情绪,没有谁会活了十几年仍然没有将干净的心灵污染。
如果说,茜凌娅的心灵是支离破碎、黑红交织、血流成河、永无天日的地狱的话,那么,雅薇娜的心灵一定是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城堡,而她自己便是城堡中的公主。没有城市喧嚣,没有人情世故,没有无情杀戮,没有自甘堕落。
“我叫盛文雅。”女孩笑声很响亮,也很爽朗,好似喷香的曲奇饼干被咬碎的声音——不,应该是冰淇淋蛋筒被咬碎的“嘎吱”,清脆的,带着冰淇淋的冰凉甘甜。
对面的女孩看上去很笨拙的样子,支支吾吾地开口道:“我……我叫,王曜茜。”
那名叫“盛文雅”的女孩也还是笑嘻嘻的:“以后咱俩就是前后座了,请多关照!”
王曜茜点了点头:“嗯。”
似乎是那以后的第三四年,是分别。
不过分别而已,一人仍在天堂,另一人却堕入地狱。
“盛文雅,放学一起走吗?学校边上新开了一家日式料理店,我听我几个姐妹说味道不错,我带你去。”斜后座的女生放学后喊了正在收拾书包的盛文雅。
盛文雅看了眼时间,笑着道:“好啊,反正时间那么早,多谢了。”
女生嗓门很大:“不用谢!我们都是老朋友了,来来来……”
又是一天。
盛文雅的姐姐看了看盛文雅的成绩单,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小雅,考得不错嘛,全班第二啦。”
盛文雅腼腆地笑笑:“班上几个同学可能没考好,再加上我这次超常发挥。”
盛文雅的哥哥向姐姐示意:“姐,小雅考那么好,不奖励奖励?”
“行,晚上带你们俩去吃海底捞。”姐姐答应了。
盛文雅和哥哥兴高采烈地欢呼:“万岁!”
回忆结束,紫白相间的迷宫陡然清晰,雅薇娜揉了揉眼,发现自己已经身处迷宫的出口处,眼前是姹紫嫣红的花海。
凌谧安安静静地落在花丛中。
雅薇娜走过去,轻轻地握住剑柄,向上一拉,便收下了凌谧剑。那么,凌谧剑的事情就结束了,可是新的问题就来了,茜凌娅这厮去哪里了?
“茜凌娅,捉迷藏好玩吗?”雅薇娜有一丢丢气愤地吼了一声。
于是,那位貌似玩捉迷藏玩失踪的茜凌娅小同学欠兮兮地说:“好玩。”
什么鬼玩意儿?说个“好玩”而已,音调扭扭转转的,自带wave还是像山路一样九曲十八弯啊?
雅薇娜循声找去,揪出了花丛中一身碎花瓣的茜凌娅,不对,是先帮这厮拍了张照片,将来可以发给洛忆艾琳,然后再把茜凌娅拽出来。
迷宫消失后,雅薇娜打算回去陪灿懿娜,茜凌娅却想回宿舍,方便去找凌梓凯和旭文。
雅薇娜甚是不解:“为什么?已经那么晚了,不太方便吧。”
茜凌娅笑笑:“没事,网瘾少年没有夜晚。”
雅薇娜无奈地耸耸肩,吐了吐舌头道:“说不过你,我放弃挽留了,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有让你留下来——路上小心。”
“我会的。”茜凌娅说着,扬长而去。日渐消瘦的身影在黑夜中越来越小,逐渐被万家灯火湮没。
目送着茜凌娅离开,雅薇娜才躺下睡觉。
茜凌娅孑然一身回到了雅薇娜的宿舍,在自己的床上躺下。
黑夜它无声地降临,伴随着沙哑的低吟。
谁能够听清恶魔的梦中呓语?谁能够读懂死神的鲜血之诗?谁能够逃出月亮的暗夜森林?
没有人。
恶魔的梦中呓语像是在向撒旦做祷告,一字一句都像击向平静水潭的石头,激起层层涟漪,却久久不能恢复平静。
月亮的暗夜森林像是没有出口的迷宫,环环绕绕都无法看见丝丝微弱星光,精灵开着派对,却永远无法靠近它们。
死神用自己的鲜血祭奠那冤死的亡灵,浴血重生的凤凰为死去的自我哀悼,烈日之下歌唱,用一抹殷红谱写成诗。
茜凌娅短短地睡了半个多小时,从噩梦中惊醒。
梦里,黑蓝妖姬簇拥着的洛忆艾琳向她靠近,伸出手捂住她的双眼,如恶魔那般说:“来吧,和我一起坠入黑暗的泥沼,你可以待在淤泥之中,也可以陪我待在鲤鱼塘。不要想逃避,九重天上不属于你。跟着我,我带你去地狱……”
茜凌娅揉了揉凌乱的头发,打开灯,生怕在屋里藏起一个恐怖的黑影。她两眼无神地盯着床单,然后准备睡下时,电话响了。
“喂。”茜凌娅接起电话,却没有看备注名。
女人的声音带着Y城方言的腔调:“茜茜啊,你想家了没有?”
起初的茜凌娅还沉浸在困倦与噩梦的惊悚之间,现在顿时清醒了。她也管不上现在正当凌晨两三点,直接尖叫:“妈!”
一瞬间,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确实,父母对她是有一点点的严厉,但更多的则是她自己的叛逆。乱天乾的世界中,她与全世界叛离、与家人分道扬镳的感觉记忆犹新。温热的泪水随着鼻腔中的苦涩感以及胸腔中的沉痛感一齐涌出,如潮水在春季解冻后不停地翻涌着。
她现在过得好累,特别像放弃。就像梦中的那样,她若继续暗恋洛忆艾琳,只会把自己扔进黑暗的深渊,可是她不能这么做,她还有自己的家人——父亲、母亲、外祖父、外祖母、大姨娘、姨夫、表姐、表哥等;她还有自己的朋友——雅薇娜、灿懿娜、菲旭娜、苗琪娜、彩彦娜等。
没有理由让她堕落,即便深陷泥沼,向光的地方,是他们在向她招手:“别下落,往这里来。”
噩梦也是一种经历,不失去,没有太多人懂得珍惜。如果是噩梦,至少,还有补救的机会。
母亲没有听见茜凌娅的低声哭泣,也只好和茜凌娅聊聊:“你们那边大概几点了?”
茜凌娅望着消息栏的2:13,睁眼说瞎话:“正午呢。”
“你这孩子啊,真是的,走的时候还理直气壮,雄赳赳,气昂昂,跟妈妈在电视里看到的抗美援朝解放军似的。”王母笑了笑,语气还算温柔,转而,渐渐严肃,“地球上,还有好多精灵者,你们这一路,是去拯救世界的吧。你小的时候,就是整天胡思乱想。我那时也没有反应过来,只当是你太幼稚,现在才发现,可能是你比较有先见之明吧。”
茜凌娅有些哭笑不得——泪水润湿了双眼,可她却忍不住想笑,为过去的那个自己高兴,也为自己的母亲这么多年来还在意自己而高兴。
她问:“妈,我爸呢?”
王母说:“在工作室,这个点估计在睡午觉。你最近成绩还好吧,露莎娜有跟家长反应,平时也稍微注意点。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不准谈恋爱。”
“你放心,全世界的人都会谈恋爱,除了我。”茜凌娅觉得刚刚的煽情都是假象,亏自己还感动了一阵,此刻她仰着“臭脸”,狂傲地立着flag,搔首弄姿地像只开屏的孔雀。
王母笑了笑,道:“算了,我不打扰你了,少熬夜、早点休息。挂了啊。”
挂了电话,空旷的房间就是一个人的部落。每一个气体分子静静地在空气中飘舞着,发不出任何的声响。浑身的血液似乎被堵住了,全身都在发麻。梦境太过于黑暗,眼睛连黑夜中微弱的星光与苍白的路灯光都难以适应。看一眼,视觉锥形细胞都感到刺痛。
头发披散杂乱,满头玫红色在黑暗中有一点像被遗弃的玫瑰花。
少女的心思总是难以令人捉摸的。
茜凌娅一直以为自己是真的喜欢洛忆艾琳,尽管对方是自己的堂姐,尽管这种类似于骨科的感情太过于病态,尽管这种跨越性别的喜欢不被世俗所容忍,但这些都不曾使她动摇过。
可是,混沌的梦境太令她害怕了。她知道洛忆艾琳不是真的深渊,但她们毕竟不是一路人。一个光属性的,本该生活在光明地带,却自惭形秽地把自己装进了黑暗的匣子内;另一个暗属性的,本该是独来独往的性格,却格外开朗地融入任何集体。
命运总是喜欢和人开着一个又一个无聊至极的玩笑。它不存在逻辑,甚至不存在道理,但它存在——规律——逻辑之外的规律。
少女的幻想太过朦胧。
放弃吧,没有她,全世界照样不受影响。大不了,天塌下来了,我把它当棉被盖着。
茜凌娅就这么想着,抓了把乱糟糟的头发,拖着沉重发麻的身躯,步履蹒跚地冲进了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