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章 ...
-
托尼是被玻璃破碎的声音吵出来的。
当时他正在研究MK4的新思路，他决定改变一些能源上的供应方式，正当他困于一个问题的时候，“啪嚓”，他听到了玻璃被砸碎的声音，然后是一声沉重的倒地声。
他最开始以为是小呆又碰倒了什么东西，但无辜的机械手刚刚才递给他一个零件，托尼皱了皱眉：“贾维斯，监控给我。”
莹蓝色的投影出现在他面前闪了闪，体贴的AI管家为他调到了那一处的监控，托尼压下了嘴角——是个熟人，夜枭。
夜枭在托尼的认知里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人，傲慢、冷漠、偏执，以及动不动就会犯疯病。而且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控制狂，掌控欲病态到甚至列出了钢铁侠可能出现的每一个地方，又对仪式感有着诡异的要求。但是他偏偏没用一点小手段到托尼身上，无论是定位还是监听，这就是他和隔壁的老蝙蝠不太一样的地方了。至少每次托尼去哥谭走一趟，回来的时候身上都会卸下一点小玩意。
更令托尼惊奇的是，这个能够避开纽约每一处监控的男人，却每晚都会被他找到，就像他有意识的在等待钢铁侠出现一样。
而现在，那个傲慢冷漠的男人却狼狈的像一只丧家之犬，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惨战，他几乎是靠爬来移动的。
他的披风不见了，底下的那套制服此时破破烂烂，乱七八糟的划伤到处都是，肩膀上还插着一只飞镖，腰腹处有一大块被灼伤的深痕，泛着黑色与白色的皮肉。那张鸟嘴面具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下面的那张面具也碎了一块，额头上往下滑落着血珠。他看到了一双漂亮的墨绿色眼睛，里面是空茫的一片，带着或许是因为失血而混乱的神色。但不提这些，光说那双眼睛的颜色和形状，是可他妈的眼熟的那种。
好吧。托尼想。他也不能这么看着是吧？
正当他打算出去稍微捞一把那个义警的时候，监控里又发生了新变化。
夜枭在那里剧烈的咳了好一会，像是要把自己的肺活活咳出来一样。或者是觉得面具太闷了，他颤着一只手把它摘下来，咣当丢在脚下。他低着头缓慢的扶着柜子爬起来，慢吞吞的扬起了头，断断续续的笑了两下，苍白的脸色和疲惫的神情让他看起来像一只站在祭坛的羔羊，好像下一秒就要再次摔倒一样。
但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托尼这回终于看到夜枭的脸了。那张面具摘下后有一张俊美的脸，如果是其他人托尼会挑眉吹个口哨，但是那张脸对他来说可太脸熟了，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们刚刚蹦完极然后各回各家，太他妈的眼熟了，他发誓除了某个哥谭阔佬以外再也找不到一张那样的脸了。
温·道兰特。
“操。”托尼磨了磨牙，推开门从楼下的工作室冲了出去。
别急着思考为什么温·道兰特就是夜枭了，底下那个小疯子看起来都快他妈的把自己玩死了，他也不知道应该气温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还是高兴温选择来找自己。
而温感觉没那么好，或者说，有点糟。他跌跌撞撞的扶着柜子往前踉跄了两步，再次栽回地上，勉强撑起一只膝盖支撑自己。这可能蹭破了膝盖，但是他不太在乎，毕竟他身上的哪一处伤都要比膝盖更疼。
他现在很糟，伤的不轻，但也没那么糟，至少比起过去那些年把人头挂在腰带上的日子比起来，不是很糟。
没关系，没关系。他在心里反复说给自己听。没那么糟，没关系。他已经止血了，没关系。他现在只需要找到一支吗啡，然后昏睡一会，就没事了，什么事也没有了。他第二天依然可以陪托尼赛车滑雪蹦极，一点关系也没有。
但是可能是由于失血过多，或者他被夜翼最后那毫不留情的一棍子确实打出了脑震荡，温脑袋有点昏，有些思维混乱，和一点点的模糊不清。
太冷了，真的太冷了。像是在西伯利亚的荒原上又一次静坐，只是区别是这次不会有摘了面具的红罗宾不远千里的开着飞机赶来，是冷到骨髓里的。
寒冷和孤独，说不清哪个更令他痛苦。
托尼冲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温·道兰特。
他破破烂烂的跪在那里，浑身上下都是血，绿眼睛失去了焦距，像是被焚烧殆尽的祭品，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却毫无知觉的断断续续的笑着。他笑两声，还抑制不住的咳嗽两下，带着血气，但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托尼被这个过分凄惨的小疯子弄得心脏不上不下，尤其是他靠近的时候这个小疯子毫无察觉，还强撑着自己试图站起来。
——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可怜？
托尼差点就这么脱口而出了，但这个小疯子却在这个时候看了过来，他对上了那双绿色的眼睛，平时又傲慢又得意的漂亮眼睛里此时什么都不剩下，里面仿佛翻涌着无数的负面情绪——悲哀、疲倦、自我怀疑与否定。他看不到这双眼睛燃烧着光彩的样子，这一下子就把他心里的怒气搅碎了一半。
你怎么没把自己弄死？
托尼真想这么问他，但他只是沉着脸撑住了小疯子摇摇欲坠的身形，然后耳畔响起了温微弱的疑问：“斯塔克先生？”
这时候还挺懂礼貌。
托尼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你可把自己弄得真难看，小疯子。”
“噢……”温这么说，眼睛半阖，他缓慢的说，“我没事，没事，已经止血了。给我一支吗/啡和阿司匹林，拜托。”
托尼被这个小疯子半恳求的话弄得没辙了，他把自己弄得可怜兮兮，还不让其他人替他心疼。
“贾维斯！”他一边搀扶起温，一边高声对他的管家说道。
“在您的工作室里还剩一些，以及，我认为道兰特先生需要输血。”贾维斯说道，“道兰特先生？”
而温现在已经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里，从鼻尖里哼出一声。他又咳了两下，血渍落到地毯上，染红了白色的绒毛。
“操。”托尼从牙尖逼出一声，他尽力避开小疯子的伤口，把温放到了沙发上。
他瘦的根本不像一个义警，以托尼见到过的那些比较。
“让医生马上来，我养他们这么久总算是派上用场了。订购市面上所有好的医疗器械，在医生来之前就要到。”托尼对贾维斯说道，“越快越好。”
托尼取了温的一点血液交给贾维斯，他的老伙计会搞定这个。而他给小疯子换了一件上衣，又匆匆忙忙的到他的工作室里翻箱倒柜，找到了三支吗/啡和半板阿司匹林，谢天谢地，都没有过期。
他出去的时候小疯子还躺在那里，半睁半闭着眼睛，像是抽去了骨头似的瘫软在那里，额头上是密密麻麻的冷汗，紧紧的锁着眉。虽然身上的伤口都没再渗血，但却看着过于惨烈了一些。他给小疯子推了一支吗/啡，阿司匹林放在一边，现在没办法给他吃。
小疯子看上去仿佛下一秒就能死掉，托尼不知道他究竟受了多少伤，他现在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没在别墅里放一堆医疗仪器了。他看上去可怜的过分，惨白的，病态的，托尼猜他是在某一群老奸巨猾的□□手里吃了亏，这让他想要披着战衣干掉他们。这个又傲慢又自私的小疯子为了纽约的和平出生入死，再这样下去，他绝对会先比美国队长披上国旗。这挺好笑的。温·道兰特，一个德国贵族，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就他妈快被染成红白蓝三色了。
大概是那支吗/啡起作用了，他紧皱的眉毛总算松开了一点，温开始说梦话，嘴里呢喃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托尼不知道这样形容是否正确，毕竟他甚至无法做到温是昏迷还是睡眠，更加无法知道他是否能享受到一点点睡眠的快乐，但显而易见没有，他并不觉得那些抽搐和惊厥是快乐的象征，更别说他那些骇人的伤口没有愈合。温开始不自觉的喊一些名字，大部分都是昵称，剩下的一些也只是喊一半然后就只剩下气音，就像只是说出这个名字就能带来痛苦一样，偶尔混着一两句脏话，或者一个模糊的音节。
“父亲”、“提姆”、“罗伊”、“小红”、“杰森”、“小艾”、“哈尔”、“恶魔崽子”、“公主”、“康纳”、“队长”、“教授”、“娜塔”……
还有一些让托尼完全摸不到头脑的名字，比如说——“谜语人”。
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温要念一个超级反派的名字，而且出现的次数比他的名字还多。
托尼又给他推了一支，期望那能让他好受一点。
偶尔温念着几个名字的时候会让人心碎，他念着“克莉丝”、“恶魔崽子”和“父亲”的时候声音里透露着颤抖和凝噎，仿佛这三个名字背负着无尽的苦痛。
后来等到医生到的时候他不再喊其他的名字了，或者他是把所有的力气用在了喊“父亲”和“提姆”上，极少的时候，他会从牙缝里挤出“谜语”这个单词。
小疯子从未停止喊这几个名字，直到他躺在仪器中。当然，他有时候会叫“混蛋老头”、“爸爸”以及“小控制狂”和“小红”，但托尼知道那是谁。在后来等待的时候里托尼甚至能从温一两声模糊的鼻音里辨别出是哪个人名，他喜欢这个，至少这能告诉他这个人还没死，而能纠正他说不是叫他们的人还沉寂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苏醒的昏迷里。
托尼会在无所事事的时候盯着温头顶的药水瓶，随便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佩珀来过了，冷着脸把“玩极限运动瞎作”的两个人狠狠的骂了一顿，托尼出奇乖巧的听着没有回嘴，然后含糊不清的暗示佩珀说他们是同行。聪明的小辣椒听懂了，她震惊的睁大了眼睛，然后看向温的神色变得温和并且心疼。托尼置不可否的哼了两声，然后把不请自来的弗瑞和娜塔莎清出了别墅。
他偶尔会无法避免的时候想到自己看到的，他为温换一件衬衫的时候看到了他的脊背，那里有一道长长的疤，和他腰腹上的那道新伤有一点像，而其他的伤疤更是数不胜数。他的后背脊骨突出，肋骨以下有着被什么束缚过的痕迹，而胸口那些据说象征着他荒唐青春的纹身依然是乱七八糟的盘踞在那里，但是托尼无意间碰到了他的锁骨，那里有一道疤的痕迹。
那些伤疤让托尼怀疑这个小疯子已经与死亡贴面无数次，他甚至在某一刻做好了这个小疯子会这样死去的准备，有很多次医生都告诉他，温可能不会醒来，因为他的求生意志并不强烈。
别死了，小疯子，别死了。
托尼·斯塔克没几个朋友，你算是一个。
别死了，活的久一点。
你要是把自己就这么玩废了，我会好好的嘲笑你一顿的。
而温的世界是黑色的，他什么也看不见，也什么都感知不到。他的一切都是模糊的，毫无边界。
他伤的不轻，脑震荡或者什么一定的影响了他的神智，如果他将意识退出这具身体，那么温·道兰特的心跳会瞬间消失。但如果不退出，他就必须昏迷，无论是温还是伊莎贝尔——这就是这个交换的最大弊端。
所以当他终于恢复神智的那一刻，他率先让伊莎贝尔行动，去吃点东西，毕竟伊莎贝尔不知道自己究竟饿了多久，她觉得自己能吃掉一个浩克，而显然托尼不会亏待夜枭，现实的能量能慢慢修复他的伤。等到她再次把自己的身体扔到床上，她才让温缓慢的睁开眼睛，就像经历了一个噩梦，几乎要把他的身体抽干。温仿佛仪式似的睁开眼睛，然后穿过一堆印着各国文字的机器对上托尼的眼睛。
那双焦糖色的眼睛里出现了一点笑和恼火，他懒洋洋的伸出手比了一个“九”，然后用调侃的语气对温说：“这三天里我花了至少这个数，才把你这具破破烂烂的身体拽了回来。”
“恭喜自己吧，小疯子。”托尼挑了挑眉，“伟大的托尼·斯塔克带着你愚弄了死亡。”
“是。”温的声音沙哑，但也带着笑，听起来恢复了几分中气，“伟大的钢铁侠。”
“哼。”托尼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你有的是东西需要解释——无论是身份、面具，还是你那些差点把你捞到地狱的旧伤。”
“好。”温点头，他坦坦荡荡的看着托尼，丝毫不像是理亏的样子。
托尼又哼了一声，带着斯塔克独有的骄傲自负和一点老父亲的气恼和无奈。
“小疯子，你的家人和朋友迟早要为你操碎了心。”
而现在已经有一个托尼·斯塔克了。
“小混蛋。”
作者有话说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