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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那其实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伊莎贝尔在那之后的二十年里没有回忆过它,就像她把这些已经忘了一样。

      或者她真的忘了。

      这没什么奇怪的,能在她噩梦中纠缠的事情太多,随便拿出来一件就比这个要残酷的多,而在除了噩梦这种不受控制的因素以外,联络官女士几乎不回想过去,她的时间轴里永远只有今天和明天。

      昨日的故事对她来说就像旧电影断断续续的播放,发黄的胶片动不动就是一片空白。

      即使是敌人想要摧毁她内心的那些手段也不曾让她看到这些,在那些幻境或幻觉中只有无尽的苦难,或者是乌托邦的美好世界。

      她在那二十年里遗忘了一些事情,这并不奇怪,即使是福尔摩斯也不会记住每一件事,只是在死而复生之后突然想起,有些出乎意料。

      温对杰森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别担心,杰,会好起来的,这是这个世界亘古不变的真理。”

      即使这个时间会很漫长,但没关系,这个世界有时间。

      杰森没办法回答他,只是用那双绿眼睛看着温一个人自言自语。

      太温柔了,温·道兰特。
      杰森想。
      用词太温柔了,是“不要担心”这种商量性的词语,而不是更有掌控欲的“别怕”。
      伊莎贝尔,你演的不像一个蝙蝠。

      或者又很像一个蝙蝠。
      竭力的去收敛自己的控制欲,却无处不在展示它。

      他没办法做出任何回应,就任由温像保护一件脆弱的瓷器一样的对待他。

      太——烦了。杰森想。
      他不习惯被谁保护,更何况现在这个保护他的人,是他要去保护的。
      这是一个承诺。
      他曾经承诺会保护她。

      其实根本没有必要这么费劲的。
      杰森想。
      只是身体与灵魂的一点排异反应。
      其实没什么。
      再等等就好了。
      你得再等等。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杰森都处于在五花八门的治疗方式中,那些难喝到令人发指的魔药确实对他有所帮助,至少他不会陷入混沌的乱七八糟的记忆里。

      温的日程安排非常缜密,充分的利用了杰森的时间,并且保证他有足够的休息。

      只是越往后,温出现在他面前的时间越少。

      他待在女贞路的时间越来越短,在杰森不需要治疗的时间里,温总是神色匆匆,虽然他面上毫无表露,但是杰森知道他非常忙。

      他不知道温是怎么找到那些人,并让他们同意前来治疗,从英国魔法界的巫师到传说里的天使和恶魔,他不知道温是怎么做到的,因为温一点也没让他接触到这些,他只是安安稳稳的住在女贞路,即使门外天天开过警车也毫无干扰。

      他现在很像一个蝙蝠。
      如出一辙的控制欲和保护欲。

      伊莎贝尔用名叫“在乎”的玻璃罩将他庇护在暂时的乌托邦里。
      即使他们都知道这世上没有乐土。

      他确定现在有很多人都盯着伊莎贝尔不放,蝙蝠侠,刺客联盟,以及神盾局一类的机构。

      他不知道伊莎贝尔是怎么把他从小丑手里截下来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躲过蝙蝠侠的地毯式搜索,更不知道他是怎么在刺客联盟下全身而退的。

      但是他能看出来哪怕是温这张假皮身上都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

      伊莎贝尔用不了魔法,杰森知道这点,但是他看着温背下了一整个书柜艰涩难懂的魔法书,并且这个数量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加。

      邓布利多曾经很委婉的用隆巴顿夫妇的例子提醒温,也许杰森·陶德一辈子都只能是这个样子,要他做好心理准备。

      而那位恶魔直言不讳的告诉他,杰森·陶德的灵魂出了问题,他也没有办法。

      但是温对着这些话只是沉默,这时候他很像蝙蝠侠了,他只会反复重复一句话:“我会带他回来。”

      他不相信各种方面对杰森判下的无期徒刑,他只是继续去进行一些没有太大作用的尝试。

      杰森想起了很久之前伊莎贝尔评价蝙蝠侠的一句话,她说蝙蝠侠不是相信希望,而是学不会死心。

      她那时这么说着,然后嘲讽的一笑:“而我深谙此道。”

      他一直以为伊莎贝尔在说她擅长死心,但现在看起来却是另一个意思。

      但是温·道兰特什么也不说,只是他坚持每天晚上陪他一起静坐。

      直到半年后的某一天,温回来的时候脸色奇差,那天温出乎意料的没有陪他静坐,而是一个人在餐厅开了一瓶酒,一声不吭的把它喝光。然后他沉默的单手拎着酒瓶站在原地,什么都没说。

      杰森知道这个样子的伊莎贝尔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拒绝交谈,拒绝解释,这意味着她又一次被该死的戳痛的伤疤。

      如果是以前的杰森,他一定会沉默的在门外待着绝不进去,因为进去会发现无话可说,但是现在的杰森可以。

      他现在是一个不会说话但有脑子的小傻逼,怕个屁。

      杰森毫不犹豫的向餐厅走去,他无法说话,无法写字,无法表露自己真实的意思,但是他能行走,感谢那些魔药,至少让他恢复了对身体的一些控制。

      他走进餐厅,站到温身边,沉默的站在那里,他在等着温的声音响起,他知道温不会把他晾在那里。

      而温确实没那么做。

      他歪头看向杰森,恍然不知的笑了:“我吓到你了吗,杰?”

      没有,你没吓到我。杰森在心里回答他。

      “今天的雨有些大,我回来晚了,有点冷,暖暖身体而已。”温用那种漫不经心的语调,和杰森进行着一个人的对话。

      扯淡,今天的雨就下了一会,而且冷不会去客厅烤炉火吗?杰森在心里戳穿他的谎言。

      “告诉我,杰,我吓到你了吗?”温又一次问道。

      杰森陶德感受到自己的危险警报疯狂作响,他确确实实的在这一刻从温身上感受到了威胁,这是半年来的第一次,放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也是寥寥无几的几次。

      但是杰森就站在那里没有动,他和温对视,他有恃无恐。

      因为伊莎贝尔·布莱克永远不会对他动手。

      温和他对视了一会,然后笑着拉开椅子让杰森坐下,他也坐在了对面。

      他笑得破碎却恍然无知,断断续续的,他又开了一瓶酒喝下去,酒精顺着喉咙,落尽他那具空荡荡的躯壳里。

      伊莎贝尔在战争里几乎不碰酒精,除了偶尔陪他喝上一点,她即使在必要应酬的时候也依然滴酒不沾。

      杰森非常清楚这一点。

      她活的比谁都自律,所以今晚的两瓶酒已经是一种歇斯里地的放肆了。

      伊莎贝尔可能这辈子都没怎么放肆过,而她放肆只出现在一种情况。

      极端痛苦。

      痛苦到无法继续内敛,只有用张扬的嬉笑怒骂来悄悄释放。

      “我不喝酒。”温随便开了个话题,把酒瓶放在桌子上,“但是今晚例外,我感觉很渴,随便喝了点,不会喝多的。”

      “我不喝酒。”他又重复了一遍,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在告诉自己心里的那条线:喂,我没越过去,只是在这里站会,马上就回去。

      现在他更像蝙蝠了。

      温从怀里掏出了一只漂亮的挂坠盒,放在桌子上:“因为这个。”

      “魂器,斯莱特林的挂坠盒。”他停了一下,又补充道,“假的,是仿制品,我就是为了去找这个。”

      你为了一个仿制品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
      杰森心平气和的想。
      伊莎贝尔·布莱克,您他妈的真是个人才。

      “我是不是没有和你说过我以前的事情?”话题跳跃的很快,温又找了一句话重新挑起话头。

      “我,和赫敏·格兰杰,曾经是朋友,我们当过同学。”

      杰森突然意识到温在说什么。
      不是把伊莎贝尔的故事改的面目全非,当做温·道兰特的故事讲出来。
      而是真正的属于伊莎贝尔的故事。

      “我用不了魔法,但是对付魔法我有自己的办法,所以后来他们请我去拿个东西,就是这个。”他用食指轻轻点了点那个金属的盒子,然后轻描淡写的形容那次冒险,“它放在一个山洞里,里面有个湖,底下都是阴尸,需要坐船进去,湖中心有个石台,上面有一滩水,它就放在那里。”

      “那滩水不是魔药,而是诅咒的实体化,想要拿到必须喝光他们,会让人感觉很渴,会吸引阴尸,但是我不需要喝。”温微笑,“我可以直接把它拎出来。”

      但是你这次却喝下了它,简直愚昧,荒唐,不可理喻。

      像在进行一次庄严的祭奠。

      于是你把自己作为献给某位不知名的神明的祭品,义无反顾的把自己摆上了祭坛。

      联络官女士是没有信仰的异教徒,她所遵循的道只是自由与和平。

      什么样的神明能值得曾经的屠神者这么做?

      杰森的目光始终落在温脸上,温知道他注视着他,但是他并不看杰森,只是把目光放在那个挂坠盒上。

      “这里面有一张纸条。”他的手指停在那个挂坠盒上,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古怪的咏叹调背出了上面的内容——

      “致黑魔王:我知道,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死了,但我想让你知道,是我发现了你的这个秘密,我已经拿走了真的魂器并将它尽快销毁。”

      他停顿了一会,笑了一下,这个笑里杰森惊奇的找到了一点尖锐的东西,有点像二十年前的伊莎贝尔,小心翼翼的展露自己的野心。

      “我甘冒一死,为你遇到命中对手时只是个血肉之躯的凡人。”

      这几个字母被他漫长的念出,好像这串单词已经在他唇齿之间含了很久,直至今日才重见天日。

      “我从见到这张纸条开始,我就知道写下这张纸条的人骄傲而坚定,我知道他骄傲,因为他连全名都吝于留下,我知道他坚定,因为我知道做到这些有多难。”

      温喟叹道,低笑一声:“那一定是美丽而高尚的灵魂。”

      “是我究极一生都不会拥有的东西。”

      他一只手撑住额角,半遮着脸,然后愉悦的大笑。

      那笑声是快乐的,从最开始没有间断的低笑,到最后无所顾忌的仰头大笑,充斥着浓郁的荒诞色彩,好像现在他脸上也有一层浓郁的油彩,然后突然被盛着这只挂坠盒的水临头泼下,让那些沉积的水彩化开,在脸上留下一道道突兀的白痕,带着不伦不类的滑稽。

      “我永远都成不了这样的人,我亲爱的杰。”他笑道,杰森看到他眼角微微泛红,几乎笑出了眼泪。

      杰森哑然。

      因为他确实不能说伊莎贝尔是这样的人。

      他们曾经做了二十年的战友,而相识的时间还要往前再推几年,可以说,杰森比很多人都了解伊莎贝尔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她在某些事上极度傲慢,在某些事上却把自己放低到淤泥中。
      她的信念带着偏执色彩,却无时无刻都在沉默中动摇。
      她从未高尚,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即使把自己的伤疤也生生撕开;她也高尚到忘我,为了人类的未来搭入了自己的半生。

      伊莎贝尔·布莱克无法用任何语言来评价,因为她本人是这颗星球上最大的矛盾体。

      没人知道这世界上最锋锐的矛和最坚固的盾碰撞到一起会发生什么。

      即使是最古老的预言家也不会知道。

      但是她确实拥有着美丽的灵魂。

      只是可惜这个美丽的灵魂早已成为了空荡荡的荒原,只有一些若有若无的影子在这片荒原上时隐时现的游荡。

      他也许也是那些影子的一道。

      所以在杰森·陶德认定这个人是伊莎贝尔·布莱克的时候,就没有想过隐藏什么。

      现在的他有了能够牵绊的过去,有了值得期待的未来,有一个也许回不去但是确实存在的家,但是伊莎贝尔有什么?

      她身前身后早已空无一物。

      过去走向坟墓,未来毫无生趣,所以即使让伊莎贝尔·布莱克这个人就此消失也没有什么可在意的,即使她永远用温·道兰特的脸走下去也没什么。

      没有人会去找她,也许有,也不会坚持太久,毕竟那些都好像只是萍水相逢。
      没有人会注视她,也许媒体会,但新闻永远都在更新。

      所以杰森·陶德尝试去抹去伊莎贝尔荒原上的一道影子,去换成他这个会呼吸的活人。

      毕竟他承诺过一个老友,会去保护她。

      红头罩从不失信。

      “我疯了吗?杰森?”他笑着问他。

      “是吗?”他挑着眉梢看着他,“大概是吧。”

      他恍然意识到产生危机感的原因,那是伊莎贝尔在荒原上的寻找。

      她在找她的战友红头罩。

      她的战友红头罩永远都不会恐惧她,但是年轻的罗宾会。

      年轻的罗宾听到这个问题会警惕,而红头罩只会给她的后脑勺一巴掌。

      尽管他知道伊莎贝尔永远不会这么问红头罩。

      温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大笑,盯着杰森看了一会,短促的笑了一声。

      “我做了个决定,杰。”
      他微笑。
      “等你好了,我送你回家怎么样?”

      杰森沉默。

      他看着温从这场醉酒的大梦里冷静脱身,看着那些浓郁的油彩重新画好,看着他不动声色的把自己踢出他的未来蓝图。

      “该睡觉了,杰。”温微笑,“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他在雨声中被送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变得昏暗,只点着一盏夜灯。

      他听着温的脚步声远去,门缝透过的光从明亮褪色到没有。

      他听到温关上了门。

      今晚没有好梦也没有关系。

      明天就是另一天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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