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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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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扬楞了一下,骆开宇也楞了一下。
“下雨了?”他轻轻说了一句,抬眼往上瞟。
骆开宇眼神晃动。
就是这时候了!陈扬立马运球越过他闯入禁区,右脚向前跨出一大步的同时抓住球,左脚跨第二步时用力蹬地,向前上方起跳,右腿屈膝自然上提。
到最高点时,他的右手五指自然张开,向上托球的下部,右臂向前上方伸展,手腕上挑,想将球送进篮筐。
快了快了!陈扬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旁边突然伸出来一只手,张着五指,中指碰到了球用力一拨,陈扬就眼睁睁地看着那球偏离了预定轨道,往旁边飞去了。
完蛋了!他想,骆开宇这人!还真是——
又有一人从旁边跃起,接住了球就往篮筐里扣,一个极其霸气的扣篮!
陈扬一看夏飞!心中嚯了一声!落地后他看向骆开宇,心中又嚯了一声。
怎么?他那球也没进啊,是夏飞接上去的,骆开宇怎么一直盯着他?
他笑了,“都把哥哥的球拨没了还看呢?”
骆开宇看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转身往另一边跑去。虽然他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天确实是下雨了,刚开始还是冒着小雨丝,大家并不在意,“啪啪啪”在场上还打了会儿。
到后面雨越下越大,仰头看去远处天边儿是一层层压过来的乌云,众人就感觉有点儿不妙了。
此时忽听见一个粗犷的声音在远处喊:“嘿!你们几个是哪儿的孩子啊?这都下雨了还不回家去!话说你们都怎么进来的!”
陈扬闻声看去,就见篮球场旁边的林荫道那儿站了一个人,穿着身墨绿军大衣,打着折了根伞骨的大红伞,脸上蓄了一圈胡子,盖着老爷帽。
还没细看,他突然被一人扯着衣服就跑,思维还没跟上脚步,回过神儿来只看大家已经在倒腾小电动。
“怎么回事儿?”
“那是这学校的门卫,老大爷脾气可差劲了,要被他抓到就得念叨个把小时,门儿一锁还不知道能不能出去,我们以前都在他手上吃过亏,现在得赶紧跑路!”周子安慌忙解释,刚说完就跨上车示意后面的人快上。
骆开宇已经扭动钥匙在试油门儿了,回头看了陈扬一眼,眼神催促着。
陈扬有些哑然,长腿一迈坐上去,刚抓住骆开宇的衣服,小电动就往前冲去。
一行小车在林荫道狂奔,迎面的雨点儿越来越大,像冰碴子,打得人脸上又疼又冰。
因为陈扬□□的这坐骑有毛病,跑得最快也就那么慢,俩人掉在车队末尾,慢吞吞逃着后面的老大爷。
刚出校门儿,雨竟渐渐有瓢泼的趋势,众人已经是淋得满头满脸都是水了,一人便建议先找个地方暂时避一避。
眼见这条暗沉寂静的街道,周子安直接带着大家去了学校后门儿,说那里有一家过年也不关门儿的小面馆儿。
每个学校旁边必有一家面馆儿,据周子安所说,这家面馆儿开了得有二十几年,牛肉粉那是一绝,他和骆开宇以前经常在课间操溜出来在这儿嗦粉。
呵!陈扬原以为课间操逃掉的是他这性格的专属,没想到骆开宇这安分孩子也有那过去!
时值大年初二,一条街上的店铺几乎都关了门,依然开着的面馆儿就特别显眼。
店铺只占了一间门面,古老陈旧,门口搭个塑料棚子当餐位,摆了七八铁皮桌子。几摞大红色的塑料凳子叠在门口崭新的对联前,一旁是红色的大水盆和接着管子的水龙头,大雨沿着棚沿儿“啪啦啦”落在水盆里,水花激荡,一阵大风刮过来,棚子“哗啦啦”直响。
众人往里挤,里头面积更小。
靠墙是老板的面摊儿、收银台和俩个可口可乐样式的红色冷藏柜,里头各色饮料摆了个满满当当,大门儿正对面的墙上挂着毛爷爷的像,乍一看十分有年代感。
角落里是一台架着机顶盒的电视机,不知是哪个台,正放着94版的老三国。
刚放到董卓和吕奉先因美貂蝉心生嫌隙,老板背身坐小塑料凳子上,抽着烟看得津津有味。
光是这些陈设,里头除了容纳一队人就再没有空隙,十个大小伙子堵在门口,本来就十分昏暗的店里更加漆黑。
满头白发的老板回头一看,拉开了小灯,看见这么多人吓了一跳。
他忙嘬灭了烟,在烟灰缸里摁成了灰,才笑着站起来,在围裙上搓了搓手问:“哟!小伙子们是吃饭还是吃面呐?”
众人本来只想躲雨,看着老板这殷切地问,只好说着嗦一碗粉热热身子。
由于直到刚才,确实是夏飞输了蒋晨东,众人便起哄要他请客。夏飞认了命,说:“老板,十碗牛肉粉。”
“好嘞!”说着老板慢腾腾挪到面摊前,扭开了煤气开始烧水。
等着水沸腾的空当儿,老板看了看外边儿阴沉沉的天,又笑呵呵地看向众人,“外面下雨了啊?”
“是啊!”夏飞接了后面的人递过来的纸巾擦头上的水,“老板这过年还没收摊儿呢?”
“这地儿不也有人不过年么,该给他们守着吃饭的地方。”老板说着又看向外面乌云翻滚的天,“这雨还真是说来就来!你们打哪儿过来的?”
“我们刚刚在学校里打球,正碰上了。”
“那还真不凑巧啊!我看你们几个,倒还挺面熟!”
“是啊!”周子安扑到柜台上,“大叔!咱以前上初中常到您这儿来吃粉,忘啦!三年二班的!”
老板回忆了一下子,突然想起来,拍着手兴奋地说:“啊呀是你们呐!我说怎么那么眼熟!瞅你们一个个毛头小子,都长这么大高个儿了!今年都高三了吧!”
“是,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
“是啊是啊!那得努力!一晃这么些年就过去了!”老板边说边揭开汤锅盖儿,一阵白热气蒸腾开,扑到人脸上,带着肉汤的香气。
“大家都吃辣莫?”老板往篓子里抓细粉,抓了一把又一把。
“吃吃吃!多放辣!”
“老板,两碗不放辣!”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到小队后面的骆开宇和陈扬优哉游哉地坐在桌子旁,骆开宇正拿着纸巾给陈扬擦长头发,俩人脑袋凑到了一块儿。
有人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开宇!你照顾媳妇儿呢!”
众人大笑。
骆开宇也没气恼,他将手里擦湿了的纸巾叠好放到了一旁,转头好笑地对着人说:“要这样说的话,好像我们没互相搭过手?”
周子安一听就知道骆开宇这人是别扭劲儿又犯上了,忙打着哈哈,“是啊是啊!再说陈哥也是男的不是!你们见过男媳妇儿吗?哈哈哈哈哈……”
众人附和着笑。
那人嘻嘻笑着,看破不说破似的,“开个玩笑而已!开宇别当真啊!”
大家又争相上前拍那人的脑袋。
骆开宇却像吃了哑药般,开口不是,不开口也不是。他看向一旁的陈扬,竟看他也在没心没肺地哈哈笑着。
……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在意什么了。
没过多久,十碗素粉准备妥当,纸碗在摊子前一字排开,冒着热气。
老板和善地笑道:“大家都趁热吃啊!酸菜、辣酱、香菜和葱都在这边儿,自个儿加!添粉就说,今天在大叔这儿吃个够!”
周子安问上了,“大叔!可不加钱吧!”
“不加不加,五块一碗,老价钱。”
“好嘞!”
小面馆儿内人群开始涌动,熙熙攘攘,像是往常上学时候。相比之下,整条街倒是依旧冷清,只有面馆儿热闹非常。
各自端过了粉,棚子下的座位便坐满了,老板赶着热闹也过来坐,和年轻小伙子们聊家常。
问及了各位的学校,还有这些年的高考,这些是连早已脱离的校园生活的大人们也关心的事情,对于应届高中毕业生,每个人都知道他们背负的重量,尽量给予体贴。
周子安活脱脱一个话痨,他一个人搭话搭得勤快,旁人也就附和一两句,骆开宇和陈扬这边则没说一句话。
骆开宇一心吃粉,陈扬就支着耳朵听闲话。
他了解到,包括这儿,全县的高中升学率都很虐。
去年八千多考生,理科状元的第一志愿没录上,本科率都没过百分之三十,这个成绩在他们所在的高考大省内完全不够看。
众人说着也都有些郁闷,他们这里教育资源不太行,一连几年的高考也没有像样的成绩。
他们这一届压力巨大,却无能为力,这时候都幽怨上了,一个个都说不知道以后要去哪个大专交学费,还有些人说考完就准备跟着家里人出去做事了。
陈扬低下头嗦粉。虽说别人的事情和他无关,但骆开宇也在他们中间,就不能不让他介意了。
他想起四年前他的高考,那时候也没看多远,老老实实复习了几个月,周末上私教,一晃神儿就过来了,学校的名字挺响亮,一时他还觉得自己学习的天赋颇高。
不过那个时候,考不考得好,他也没多在意,光想着玩儿去了。年轻气盛的,仗着家底儿不思进取,将一切都看的轻。
如今这里一群大好青年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情绪确实也感染到了他。
他清楚人和人之间是有区别的,现下坐一个棚子里嗦粉,往后指不定就天上地下,再见也当作不认识了。
他不知道他和骆开宇会不会也是这样,但在目前,他完全不希望是这样。他想着骆开宇还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那自己招惹他干什么呢?
陈扬无时不刻都在打退堂鼓,又心有不甘。
真矫情!
嗦完了粉,雨还在下,只是比之前小了点儿,天色也明朗了些。
众人向面馆儿老板告别,一个个跨上小电动往家赶。
一路的风景很好,下了场雨,整个世界都干净了,只是冷,太冷。
陈扬坐在电动车后面直哆嗦,他怕冷,特别怕南方的湿冷,这种冷直接往人的骨髓里头钻,穿多少衣服都不顶用。
骆开宇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开口,“你往我这边靠近些。”
陈扬立马往前凑过去,又问:“我可不可以把手放到你口袋里?”
“嗯。”
得了许可,他乐滋滋地插进了骆开宇前面的棉服口袋里,形成了一个半抱着的姿势,头都要靠在了人背上。一时间暖入人心,整个人都舒服了。
进了村子,俩人将车送还到周子安家,道过谢便离开。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穿过红墙灰瓦,绕过水坑,顶着渐晚的天色,一前一后往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