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郁云都

19、《寄人间19》

　　19
　　城墙之上，佛音阵阵，僧人在念经超度亡魂。

　　经文诵罢，离风华凝重地望着远山，仍未从悼念情绪中抽离。

　　僧人安慰他道：“逝者已去，来者犹可追，节哀。”

　　“来者......当真犹可追么？”离风华神情肃然，“妖物的踪迹无处可寻，城内便还会死人，再者说就算寻到了它，以我等凡人之力，该如何与之抗衡。”

　　“老衲这里有一些符纸，贴于妖物身上，可使之动弹不得，”僧人看到他腰侧的佩剑，道，“小王爷此把佩剑上有灵脉，乃仙人所铸，有降妖除魔之能，以此剑刺入妖邪之心，可让其当场伏诛，不妨一试。”

　　离风华摁着剑，道：“此剑未曾饮过血。”
　　僧人道：“小王爷可否拿得稳它？”
　　离风华道：“那是自然。”
　　僧人道：“既是如此，又有何惧？”

　　离风华半晌道：“无由生怖，不知何故，我心里很乱。”
　　僧人道：“手中执剑，是为了救人、救苍生，牢记为何执剑，便不会生怖。”
　　离风华沉沉地点着头。

　　僧人看着他，道：“前些日子您佩戴的平安符，今日怎么不见？”
　　离风华道：“赠予他人了。”

　　僧人沉默片刻道：“恕老衲直言，尔等苦苦搜寻的妖邪或许一直都在您的身边，只是您不肯拨开尘雾罢了。平安符有使低等妖邪受伤的作用，您之前给我看的那簇烧焦的兔毛，八成便是为这符所灼烧而成。”

　　“您说什么？”离风华无端想到什么，下意识把指尖抠进肉里，“平安符......有灼伤妖邪之能？”

　　僧人点头，徐徐道：“小王爷深信赠予荷包之人，老衲可以理解，但或许是妖邪附身也未可知，尘雾将散天将晓，您是一个聪明人，当断则断，当断则断啊......”

　　僧人的声音渐渐远去，离风华轻声自语：“妖物......附身。”

　　**

　　黄昏，永延王府。
　　杨柳依依，煮沸的清茶在壶中滚烫，水中游动着一串一串晶莹的泡。

　　“我来罢。”离风华提了茶壶往两个茶杯内灌茶。

　　暮雪的手上缠了丝绢，笑眼弯弯：“你今日怎么想着这个时辰来？”

　　“事情处理完了，想到便来了，”离风华道，“怎么，你这会儿有事么？”

　　暮雪道：“没事，不过过会儿有事。”
　　离风华看了她一眼。
　　暮雪笑道：“陪我父亲母亲用晚膳啊，你要一起来吗？我去吩咐后厨多做些你爱吃的。”

　　“不必麻烦了，”离风华道，“我喝完这杯茶便走。”
　　“啊？这么早。”暮雪失落下来。

　　离风华喝了一口茶，淡淡道：“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暮雪攥着手心，道：“没事啦，用了你给的膏药已经好多了。”

　　离风华点点头道：“我送你的平安符呢，怎么不见你戴。”
　　暮雪道：“上次你洗过送来后，我见上面掉了几缕线，近日在重新缝呢。”

　　离风华搁下茶杯，挑了挑眉：“哦？竟然这么不经折腾，明明我洗净后还是好好的。”
　　暮雪摸摸脑袋道：“是啊，或许是在路上时，丝线勾到哪里了。”

　　离风华点了点头，喝了几口茶，又道：“最近城外的桃花开了，过几日我带你去看看罢。”

　　暮雪先是惊喜，而后道：“不用劳烦的，你近日这么忙，不日后城内也会开花的。”

　　离风华兀自道：“还记得你送我的红马么，我们可以骑着它去。”

　　“红马？”暮雪睁着迷惑的大眼睛，“它不是丢了吗？”

　　离风华道：“后来有牧民帮着找回来了，现下就在我府上的马厩中。”

　　“真的？”暮雪很惊喜。
　　离风华点头：“不知它还记不记得你。”
　　“当然会记得，”暮雪道，“万物皆有情，它可是我买来的。”

　　离风华淡淡地“嗯”了声，从袖间拿出一盒脂粉给她。

　　暮雪今日得到的惊喜有些多，她讶然：“送我的？”
　　离风华道：“桃花香的，路上看到便顺手买了，见你近日没在用。”

　　暮雪新奇地捣鼓脂粉，随口道：“什么叫近日，我从来不用这些东西的，不过这盒我会用。”

　　“那为何之前你身上有桃花味，现下却没了。”

　　离风华话音转得快，暮雪反应过来后愣了好一会儿，才想到托辞：“咳，估计是之前衣服上熏了的，生了一场大病，被药味遮没了。”

　　“病已经好了，为何还在用药？”离风华道。
　　“就......一点补药嘛。”暮雪道。

　　“暮雪，你之前当真是染了风寒么，太医说你虽陷昏迷，却从未发热，症状难断，全凭你昏倒前的一面之词，判定你是染了风寒。”

　　离风华的话音里不自觉地带了些逼问的意思，暮雪的眼里满是迷茫，皱眉撅嘴道：“表哥，当时我病得难受，太医问什么我便答什么，我怎么知道自己到底是染了什么寒，不过现下既然病好了不就行了吗？”

　　离风华垂着眸，没说话。

　　暮雪忽觉不对，沉声问：“表哥，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暮雪......”离风华顿了顿，半晌才道，“从前的花季你会折枝送我，虽是我府上自己的花枝，但我依然会如同得见春日。我不知今年是否还能收到你亲手折的花枝，也许会换了别人，但除了你，旁人的我都不会收。”

　　暮雪听得一脸茫然，眼眶却不自觉地发热，她道：“好，今年我还亲自送你一枝春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