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郁云都

16、《寄人间16》

　　16
　　暮雪比世间所有女子都熟稔离风华。
　　离风华同样也知晓暮雪最喜欢桃花，喜甜不喜辣，性情开朗活泼，单纯得甚于冬雪，却也并非没心没肺——
　　她的心里装的都是离风华，连带着肺的呼吸都为他牵动。

　　可离风华道“不可以”、“也没有那种可能”。
　　但凡这两句话反过来说，暮雪都会觉得自己还有一丝希望。

　　马车行远，暮雪抬头望天。
　　路是自己选的，不能再哭了，好没面子。

　　近日又出一起命案，案发地离王府甚近。
　　府内管家专门请来了寺内高僧贴符文、驱妖邪。

　　离风华向来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却在径直回房时，见有僧人驻足于桃花树下，伸手就要触碰其上挂着的荷包。

　　荷包是暮雪之前来的时候挂上的，说是自己亲手绣的，看那花纹上粗糙的针脚，这话也不会有假。

　　暮雪挂荷包时，说是用它来给表哥保平安。
　　荷包这样挂在树枝上，还挺好看的，离风华便由着她去了。

　　此时的离风华大步走了过来，抢先一步夺下荷包，花枝都颤了几下。
　　他冷冷道：“大师有什么事么？”

　　僧人念着“阿弥陀佛”，道：“敢问小王爷，此荷包是何人所赠？”
　　离风华道：“与您何干？”

　　僧人道：“据贫道所察，此荷包上妖气甚重，必经妖邪之手。贫道环视一周，未见贵府上的其他人有异样，想必乃府外之人所为，望您小心为上。”

　　离风华道：“承蒙关心，您慢走。另者，我这院子阳气重，不需要贴符纸，也不喜外人进入，望您海涵。”

　　僧人摇着头走了，离风华把荷包重新挂于花枝之上，想了想，又怕它当真是在夜里被什么东西碰了，染上不洁之物，于是又将荷包取下，塞进怀里，这才放心。

　　今日十六，月亮比昨日还圆。
　　倒映在酒樽之中，饮一口酒，月色便浅下去一点，直至烈酒见了底，月亮才消失。
　　可又一壶酒满上，亦能得见一轮圆月。

　　看似想见就能捧于掌心的东西，实则却终是摸不着的虚幻泡影。

　　离风华明明感觉不到任何愁绪，却怅然若失地饮了许多酒。
　　为什么会若有所失，他这样冷的心明明从未装下过什么情。

　　醉卧于床榻之上时，他已人事不省。
　　衣襟半开，荷包从内里露出一角，朦胧中有人将它拿出，离风华意识不清地抓住了拿荷包的那双手，恍惚间觉得触感熟悉。

　　“暮雪......”他下意识地唤。

　　离风华闻到了一阵浓烈的酒味，轻轻皱了下眉，随即陷入很深很沉的梦境。

　　有毛绒的一团东西在往他的怀里钻，离风华在梦里找回了他丢失已久的雪兔。

　　雪兔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看，转瞬间，梦中刮起一阵绯红花雨，染红了大片雪地，雪兔变成了着红妆的女子。

　　他折枝于她，见了她眸间熠熠闪动的光。

　　那双眼睛......分明是暮雪。

　　离风华的体温渐高，天将破晓时，他从昏沉的梦境中醒来。

　　眼睛未全然睁开，便先感受到怀中的温热。
　　暮雪的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荷包，侧身蜷成一团、依偎在他怀里，仿若在雪地里攫取温暖。

　　离风华的眼睛倏然睁大，怔了一瞬，猛地将她推开。

　　暮雪差点滚到地上，喉咙里发出类似小动物的呜咽声，半晌才声音沙哑：“唔......表哥。”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离风华抱起被子，飞快地把自己裹起来，缩到床角，眼神受了惊似的警惕，“你怎么能跑到我的床上来，你，你简直胡闹！”

　　暮雪揉着眼睛，嘟囔：“表兄，你？你怎么结巴了？”
　　离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