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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寄人间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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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那一团柔毛在抓兔子的时候丢了,但离风华记得那种触感和味道,和眼下这只身上的一样。
“你来找过我么?”
夜晚,离风华在桌案旁坐着,一手拿书卷,一手抚摸雪兔的背脊。
没得到回应,他仍继续道,“怎么溜进来的?还是说只是巧合,如蒲公英一般,你的毛发吹了进来,恰好被我抓住。”
半晌,离风华对着那双无辜又水灵的大眼睛,似是无奈道:“我在说些什么,你只是一只兔子。”
他叹了口气,更衣就寝,兔子缩进垫了棉絮的草窝里,待他更衣完毕、躺进被子里了,才眨巴着眼睛偷偷看他。
离风华还没睡,恰好抓到它在偷瞄。
他愣了一瞬,恍惚间想起幼时的暮雪总爱在门缝里冲他眨眼睛。
眼睛也是这么清澈得如融化的雪水。
雪兔的视线适时而收,离风华也收回了目光。
入睡前的那阵子,他恍然间好像在想,暮雪此刻在干什么呢。
皇城此时也是雪纷纷的时节,不知是否有人陪她堆雪人。
翌日,军营帐前。
一人一兔一雪人,相映成趣。
离风华很少堆雪人,唯一的几次被暮雪拽着哄着给她堆的。
他堆雪人的手艺一向粗糙,堆出来的雪人仅一个圆滚滚的身体和一个圆溜溜的脑袋,其他鼻子眼睛一概没有。
暮雪在的时候,会从衣袖里变出两颗黑棋给它做一双眼睛,再用莹白如玉的指尖在其上勾画出上扬的弧度,便是一张笑脸。
“像我吗?”暮雪常这么问他。
刚开始离风华会敷衍道:“像。”
而暮雪会撅嘴叉腰:“我有这么丑吗?”
离风华有诚实的品质:“比它好一点。”
之后就会演变成暮雪单方面捡起雪团砸他,离风华任由她砸,背影潇洒地回屋继续看他的兵法史书,像个不入凡尘的仙人。
说难听点,就是不解风情,也就暮雪觉得他怎样都好、怎样都是风情。
此时眼前的雪人面上没有表情,不像暮雪,更像他自己。
离风华面无表情地在雪人的脸上戳了两个洞,又用指尖画了个歪了的笑容,转头问兔子:“如此一来是不是会好些?”
雪兔看着他,眼睛晶莹,神色中竟满是惊喜之色。
难道他叫它陪着堆个雪人,它也会感到高兴么。
真是有灵性。
离风华的这只雪兔很听话,不用笼子关,自己跟着他到处走,军中士兵们无不夸赞其冰雪聪明,之前那些有烤兔子想法的也都打消了念头。
不说别的,就以将军这特别的态度,谁敢动它。
西北的气候愈发地冷。
一个北风呼啸的冬夜,炭火都烧不起来,帐内都冷得像要结冰。
一群糙老爷们自是早已习惯这种天气,至于雪兔更是常年在这种严寒之地生活,不会怕冷。
但离风华却将它从草窝里移到了自己的被窝里。
雪兔小小的一团倚靠在他旁边,离风华感受到另一只生命的温热,只觉得心安。
他说不出为何对这只雪兔如此特别。
许是冥冥之中觉得有缘,觉得自己会从鬼门关中被拉出来不是巧合,抑或者是单纯觉得心安,寒风彻骨,他头一次渴求温暖。
雪兔在他的身旁睡得安静,耳朵会时不时地抖动一下,甚是惹人喜爱。
离风华勾了勾唇,阖上了眼睛。
他做了一场梦,梦里也有一只兔子。
风雪载道,却有桃花降落,混着花红的雪地里,雪兔雪白的绒毛被血尽数浸染,像一位施了红妆的窈窕女子。
梦境中的他心道生死有命、万物皆有命数。却在走了几步后,掉头折返。
他动了恻隐之心。
头一次,亦是唯一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