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
-
上午天空还是一片碧蓝澄澈，谁知傍晚就风云突变。
劲头越来越大的狂风卷着不知从哪里来的深灰浅灰的乌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地布满了整个天幕。被裹挟而来的乌云越聚越多，越压越低，在天幕上无声地咆哮着、翻滚着。
焦燝和白连在药老家吃完晚饭，就一起结伴往回走。
下午的时候，芳姑和武老商议好白连在书塾暂代教习一事，回到家中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白连，并将书塾钥匙和学生名单一起给了他。现在白连就可以和焦燝顺路一起返回书塾居住。
焦青将他两送到了门口，抬头看了看天色，把一把油纸伞递给焦燝，“阿燝哥，天色阴沉得厉害，怕是要下雨。你们拿着这把伞，要是半路下雨，还可以遮一遮。”
焦燝满不在乎地摆手道：“用不着。没多长的路，我们走快一点一会儿就到家了。阿青，你还是拿回去。”
焦青瞪了焦燝一眼，将伞硬塞进他手里，“说这么多干嘛，给你你就拿着。你们一个个的，看着是个全乎人，但一个脑子不好，一个身体有病。要是半路淋了雨再病上加病，到时候头疼的可是我。都给我老实听话一点！”
焦燝拿着伞，讪讪一笑：“阿青，就这么一把伞，给了我，你和芳奶奶他们怎么办？”
焦青把他们赶出去，“用不着担心。没了伞，我们还有斗笠和蓑衣。你们的健康很重要，但我爷爷奶奶的身体也一样重要。放心吧，一个都淋不着。”
焦燝摸了摸鼻子，“阿青，不要这么暴躁嘛。当初第一次见你时，你脾气多么好。”
“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都因为你。”焦青眉毛一竖，暴躁地轰他们，“走走走，今晚我不想再看到你！”
焦燝尴尬地对白连笑笑：“子玉，我们走吧。”
白连拿着自己的包裹跟上焦燝，和他并肩而行，温和地笑道：“我觉得阿燝活泼点也挺好。”
焦燝听后心中一动，小声隐晦地抱怨道：“恐怕在子玉心中，就没有觉得我不好的时候。”说完，他满心忐忑略有期待地看向白连。
白连低头，正好对上焦燝暗褐色的眼睛，这眼睛睁得大大的，像猫儿一样，正满含期待闪闪发亮，眼中映出的只有白连一个人的身影。
他略有晃神，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以“君子之交淡如水”为借口从不愿意跟他成为知己的黑衣少年。心底的兽贪婪的咆哮，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白连率先移开了眼，看向天边一层一层铺天盖地压过来的乌云。他微笑，声音温柔而缥缈，“这倒是。主要是阿燝你本来就很好。”
焦燝略有失望，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冒出来的各种念头又飞快地消失殆尽。他在这带着水汽潮湿阴郁的风里，若无其事地道：“快走吧，怕是要下雨了。”
两个人沉默地走在这昏暗低沉的天地间，各自想着心事。越走天色越暗，仿佛正走向深不见底的黑色的未来。
但路再长也会有尽头。
白连拿出钥匙打开黄铜色的锁，推开了书塾的门。
焦燝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拿着伞在一旁等白连，“还好，没有下雨。否则风这么大，有没有伞区别不大。”他跟在白连身后走进了书塾。
这是个和焦燝家差不多的院子，不过比他家大了不少。院子里铺着和城里一样的青石，院子一角摆着个大大的汉白玉的桌子并一些同材质的鼓一样的凳子。
屋子一进门就是个空间很大的课堂，一头摆着一个很现代化的黑板、粉笔、板擦和教鞭，正对着黑板的是整齐排列的十几张矮长的木桌子，每个矮桌后各放着两个灰色的圆蒲团。
虽然知道这个朝代有很多不符合时代的东西，但看见黑板，焦燝还是被惊了一下。他十分怀疑，是不是在他之前，还有一个穿越者前辈，把所有的路都走过了，让他这个后来者无路可走。
白连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研究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字。虽然焦燝不认识这几个字，但他依然觉得白连写的板书很好看。
他也走过去，拿起旁边放的板擦将字迹擦去，“这叫黑板，你手里拿的是粉笔。这个黑板可以用板擦擦干净，反复利用。”
白连放下粉笔，见手里沾了些白色的粉笔屑，便拍了拍手，“真是非常方便，奇思妙想。”他察觉到不对，又猛地盯住焦燝，“你怎么知道？阿燝，你想起了什么？”
焦燝目光闪躲，“没有想起什么，只是听书塾里读书的小孩说过。”他只顾着如何找理由搪塞白连，并未注意白连说这话的表情并不是关心好友恢复记忆的惊喜，而是害怕事情败露的惊吓。
“原来如此。”白连放缓语气，“阿燝，我以为你恢复了记忆，还为你高兴。”
焦燝打着哈哈道：“我也希望自己能尽快恢复记忆。”然后转移话题，“子玉，我们去里面看看吧。”说罢率先走进黑板后面的屋子里。
这是个只有学堂一半大的屋子，开着窗。屋子里除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架子床，一个简单的桌子并两个凳子，以及一个装衣服的红木柜子外，最瞩目的就是靠墙摆放的一整面墙大的书架。书架上密密麻麻塞满了线装的书籍。
焦燝惊喜地转头对跟过来的白连道：“子玉，你看，这么多书。”
白连并未看向满架书籍，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焦燝。他觉得自己的计划有瑕疵，是时候做点改变。他回想了一下，又重新微笑道：“阿燝，要不我教你识字吧？”
焦燝虽然也想找人教自己识字，但他今天看焦青忙着处理药材，就没好意思提起这事。如今听白连这么一说，他心想，这也行，也不用让第四个人知道自己不识字这件事，毕竟这件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于是他略带踟蹰地道：“子玉，会不会很麻烦，你每天还要给十几个孩子启蒙。”
白连微笑着道：“不麻烦。我晚上总是要备课的，阿燝正好可以假装成我的学生，让我斟酌一下如何能把文章讲得更通俗易懂一点。”
白连都说到这里了，让焦燝觉得自己答应就是帮他，于是他从善如流地一笑：“那就谢谢子玉。”然后他打趣道，“子玉，要不要我给你敬杯拜师茶？”
白连笑着伸出修长的食指隔空点他，“你啊——”声音温柔又宠溺。
淅沥沥，淅沥沥。这场酝酿了一下午才隆重登场的春雨丝线一般连绵不断地落了下来。
焦燝被穿过窗户吹过来的风吹得打了个冷颤，他走过去伸手不是很熟练地关上了窗户。被风吹进来的雨丝打湿了他的鬓边，在他的眼角蜿蜒出潮湿的印记。焦燝关上窗后，抹了把脸，擦去了水迹。
白连的眼神从他伸出的润白修长的手移到他被擦得泛红的眼角，喉结不自觉地一滚，声音低沉地道：“小心，别着凉了。”
焦燝毫无察觉大大咧咧地道：“没事。”
他看到床榻上铺得平整的宝蓝色被子，上前伸手摸了摸，发现有点薄，担心地道：“这被子有点薄。虽然已经入了春，但这样下雨的天，晚上也冷得很。”说着他跑出卧室，拿起油纸伞，“子玉，我回家再拿一床被子过来，你等一下。”
白连想说自己内力小成，可以无视寒暑，并不担心这点程度的春寒。但他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焦燝打着伞跑进了绵绵细密的雨幕中。
白连回到卧室里推开柜子翻找了一下，找出一套泡茶的工具。里面有一个圆滚滚的紫砂茶壶，几个同款紫砂茶杯，一个小巧的红泥炉子，一袋上好的木炭，一小袋带着清香的茶叶以及一根火折子。
白连又到远离黑板的另一间屋子里看了看。这是间小小的厨房。但因为长时间没有人下厨，虽然也干净整洁，却什么食材都没有。前任教习是焦家村的人，平时都在自己家居住用餐，只午休时会在这里小憩片刻。
白连打开放在墙角的陶缸的盖子，发现里面有半缸清水。于是他打了一紫砂茶壶的清水，回到卧室，往红泥小炉里放了一块木炭，用火折子点燃，将紫砂茶壶放在了上面。
他又从书架上随便抽了一本书出来，边心不在焉地翻着边等待清水烧开。
不一会儿，烧开的水冒出的水汽顶得茶壶盖叮当作响。白连放下没看进去多少的书，将木炭火焰调小，打开茶壶盖撒了一把茶叶进去，又盖上了茶壶盖闷煮。
这时焦燝从外面跑了进来，他放下往下滴水的油纸伞，一溜烟小跑着进来把被子放到床榻上，仔细一打量，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淋湿。”
白连见他半个身体都被雨水打湿了，忙倒了一杯热茶，招呼他过来喝，“阿燝，快过来喝杯热水暖暖身子。”
焦燝过去端起茶杯放在手里，滚烫的茶水将茶杯也烫得温暖，放在手里暖手正合适。
他看看天色，对白连道：“子玉，我还是先回去了。你明天还要早起教学，再晚你就不能好好休息了。”他放下茶杯，“碳你别省着，要是冷的话去拿个铜盆生点碳暖暖屋子。不过生碳的话，你得把窗户开一点缝透气，不然容易中毒窒息。等明天，我再拿点碳给你。”
“我知道了。”白连一直注视着焦燝在蒙蒙雨幕中模糊的身影转进了隔壁的门里，才锁好门回到卧室里。
他运起真气，蒸干了潮湿的衣服，然后端起焦燝拿过的茶杯，摩擦了一会儿，仿佛想通了什么，一口将温度适宜的茶水闷进了口中，细细品味片刻才吞进了肚子里。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