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渡之月下妖花》禅那灯

43、第四十三章

　　归元谱分内外二法，内修天地归元之大道，外习攻、防、刚、弹、韧、顺、逆、横、纵，此乃武学九大之本，常言道‘万千功法不离其本’。
　　临崖边的青石末端，一青一红两道身影正打着坐。
　　雪儿临于崖边，红眸阖起，晨风吹得他红发飞舞衣袂翻卷，他亦恍若未觉，只在脑海中反复修习着惑心授予他的归元心法。
　　惑心端坐在雪儿身后，琉璃眸中透着一股可看透世间万物的清醒，此时，他的眼里却只有雪儿，镜子般的眸子中映照出雪儿原本的模样，那时的雪儿一身血色长袍拽地，一头比长袍更为炙烈的长红及腰，眉目飞扬，水唇上挑，额间一朵烈焰纹犹如那落入雪地的寒梅，美，令人窒息的美，一举一动都动人心魄。
　　画面一转。
　　“冥帝，前面就是冥焰海了。”原本盘旋于火海上方的一双鸟儿落地成人，两人齐齐跪在那身着红袍的人儿面前。
　　“......”那身着红袍，被称为冥帝的人却恍若未闻，径直仍往前走去。
　　“冥焰海存于天地之初，可焚毁世间万物，冥帝万万不可啊！”那两人再次在冥帝面前跪拜在地，恳求般的劝道。。
　　“......”冥帝再次侧身越过二人，自顾自的仍往前行去。
　　“冥帝！您百年出灵识，千年才修其形，万年历经其劫，千万年方才聚了这神格，您万万不可啊！！！”两人又跪在冥帝面前，字字泣血，尽是恳求。
　　“......”而冥帝仍旧不理，兀自径直的往前走着。
　　而跪拜在地的两人也眼睁睁的看着冥帝一步步迈向冥焰海，尽管他们目疵欲裂，可却无计可施。
　　倏地。
　　那前行的冥帝暮然停了下来，他回过身来，似是在笑，他轻问道：“鵔，倘若是鸃遇劫，将神形俱毁，你意如何？”
　　“......”鵔闻言不语。
　　鸃却道：“冥帝千万不可如此，人皇他......？”语半，却没了下文。
　　“呵，本尊又岂会看着他死？！”冥帝似自答，又似自问道。
　　他岂会？
　　又岂能？
　　亦岂敢？
　　怎舍得？
　　冥帝的话很轻，却尤其的重。
　　“人皇他若得知，您欲将此行，必将承受莫大的痛楚，冥帝您又怎舍得......？”鸃又道。
　　“是啊......”冥帝似感叹，更是绝决。
　　自己怎会舍得？也正是因舍不得，所以自己才非救他不可！
　　冥帝又往前去，直到停在了冥焰海岸边。
　　“冥帝！”
　　“冥帝！”二人见冥帝停住脚步，便以为他改变了主意，而后齐齐欣喜喊道。
　　“倘若本尊有幸将那紫元弓送出，你二人就替本尊将他交给人皇。”冥帝冥焰海边一语，尽也全是为了他！
　　“......”
　　“......”
　　情，困于心，囚于灵。
　　世人常言仙道无情，神道无意，皆断六欲七情。
　　但情若当真那么容易断，那冥帝又怎会如此？！
　　倏地。
　　那抹绯红兀自跃下冥焰海，亦是翩然之姿，决绝之势！
　　不过片刻，漫天的冥焰扑向那宛如蝴蝶的绯色身影，绯色身影便再也不见。
　　数刻之后，冥焰海中暮然冲出一丝莹白，那丝莹白之下正是一块八棱红晶正散发着红芒，这红晶不是他物，而是冥帝修习千万年才得来的神格。
　　冥帝的神格。
　　天地唯一，三界一主。
　　聚，千妖伏，万魔降，可镇百鬼！
　　散，千万年修为一朝散，形神皆毁！
　　二人见状神魂俱震！立刻恢复神鸟的模样往那抹莹白飞去。
　　近了，更近了。
　　可映入二人眼中的是，那红芒托举着一抹莹白冲破了那层层叠叠的冥焰，鵔伸变回人形伸手探进那红芒之中。
　　只听“咯嚓——”一声脆响，红晶破碎，而莹白则露出他本来的模样，上古极玉为弓，气为弦，无箭，这便是人皇之兵——紫元弓。
　　二人取了紫元弓便化作神鸟便径直往九天之上飞去，这是冥帝之托，他二人定当以性命相助。
　　......
　　有人之处，皆有是非。
　　这天上地下修行者又何止千万？
　　人皇之位，乃三界一主。
　　得之，便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和万万之人的供奉，更有与天地齐寿的命数。
　　世人皆知修行其苦，道其难，却丝毫不见修行者减少半分！
　　为何修行？
　　为大道？
　　救苍生？
　　还是一己私欲？
　　有千千万万的修行者，就有千千万万的道。
　　这天地就像是一面映照着是非善恶之镜，一面欣荣祥和，一面阴暗堕落，一面清透净洁，一面则肮脏丑陋。
　　两面千差万别，却又相辅相成。
　　但凡得正道者，千年一历，万年一劫，此为天道。
　　人皇，本是千瓣莲修炼而成，所以也有很多人喜欢称他为——莲皇。
　　世人皆道：‘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尽是洁净雅致的模样。
　　却无人道莲，生而紫发紫眸，亦天生十八劫。
　　人皇早已得大道，此劫乃是他本命劫的最后一劫，此劫若过，便再无何物可以撼动他一分，若不过，他神格散，归其形，千万年修行毁于一旦。
　　三界之内，再无莲皇。
　　而冥帝又岂会眼睁睁看着他死？记忆中那人从来都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即使是堕落深渊的叛军兵临城下血染他的盔甲，他亦历经数日厮杀，可他归来后对自己的第一句话，却竟是‘夜深了，小心凉。’
　　他绝口不提那漫天弥漫的邪煞之气正蚕食着他周身正气的痛。
　　亦不言那堕落贪婪之伍，浸染着他以身为盾，以命为箭，护着的清净之地的怒。
　　他也或许是觉察到了什么，所以他甚至来不及洗去一身血污，便匆匆来寻他，开口也是与那他身血污截然相反的温润洁净。
　　他是莲皇，他千万年来舍己渡人筑起无上功德，更亲自将他自己的神兵投于冥焰海以示他的平和之心与和平之意。
　　除了他，谁还能堂而皇之的登上他的人皇之位？！
　　除了他，再无人可登上他的人皇之位！
　　即使冥帝心底百转千回，但面上仍是吟着笑，因为他知晓那是他喜爱的模样。
　　“先去沐浴吧，我回房间等你。”言语间，冥帝抬手抹去他唇角的血渍。
　　“好。”人皇点头应和道。
　　冥帝笑着看着那人转身离去，心底却是一片疯狂放肆！
　　他的本命劫，是莲皇的本命劫。
　　这是天道。
　　是天要亡你莲皇。
　　但你要不在了，那我又该如何呢？
　　你要不在了，那我又为何而生呢？
　　天道啊？
　　那我要是逆了天道呢？
　　你身向万物终得其道，亦不计其恩，而后又将一颗真心给了我，不图回报。
　　那么，我便以神格相拼为了你，逆了这天道！
　　......
　　窗外血月高悬，红云压城，内外哀嚎一片。
　　夜已渐深。
　　床榻之上相拥的二人却了无睡意，却也并未言语，享受着这胜似战乱时刻得之不易的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冥帝察觉身后之人轻手轻脚的起了身，可他却也未动作，仍旧装作仍在熟睡的模样，任由那人在自己唇上落下轻吻，也任那人命来人噤声，又接过来人手捧的战袍盔甲。
　　待他穿上那一身盔甲，他便是那三界一主的人皇，他历着本命劫，他亦背负着一界苍生的希冀！
　　他是人界之主！
　　他不能死！
　　他不能输给天道！
　　自己也不许他死！
　　自己要...替他逆了这天道！
　　心中几个转念，冥帝已然有了打算，他起身之后，便破开那虚空之门径直去了冥焰海。
　　......
　　连续数日的厮杀，九天莲城内上下都被一股疲乏之势所扰，相较于城外似不知疲累的堕落之军仍旧高涨的士气而言，这无疑动摇着城内修行者的信心。
　　但好在，还有人皇。
　　若战，他立于人前。
　　若归，他置于人后。
　　人皇自始自终都与城内修者共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