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她的莫先生》飘飘小芒花

1、她和她的莫先生

　　我忘记了我们有没有领证，我只记得我们好像结了婚，我带上戒指。

　　我看到他在人群中，像一头长劲鹿。周围人说着，要是自己的儿子也能长这么高多好。我看见长劲鹿的眼睛看着我。最后我去追他，他却跑掉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说分手，不要他了，惹他生气。

　　我跑了很久，看见他去了八坊七巷，那个传闻中弯弯绕绕很多的地方，我感叹还是太麻烦了。

　　我转身，走了，我却不知道他在我转身的时候回头。

　　我想，分了也好，我这样的人谁会喜欢呢。我就是情绪化，就是不讲道理。还自私自利。我脑袋埋在被子里，我一直就是这样，躲在被子里哭。我不要让别人看见。

　　不知道躺了多久，我还是决定接受失去莫先生这个事实。擦擦眼泪，我努力一下，还能站起来。可是我起来要干什么呢？不知道。

　　我到客厅转了两圈，刚想打开电视看看。听到外面门锁转动的声音，是莫先生回来了吗？他是不是准备回来收拾东西，然后离开。

　　他径直走进来，也没看我，我不正眼看他，我用余光去瞟，他放下了手中的盒饭，去洗手间洗了手。然后回来，在沙发前的茶几上一一摆放。

　　我这才意识到我还没有吃晚饭。那我要不要吃一口，吃这种事情上，我向来动作比思想要快。

　　筷子敲了下我的手背，莫先生看着很冷淡，他头也不抬，问我：“洗手了吗？”

　　我点点头，指尖伸向那些饭盒。

　　“那这是什么东西？”他翻着我手指，摩挲我手心那块红色颜料，“唐欣，你现在色盲了吗？”

　　“那你让我先吃饭，好不好，我很饿。洗手间好远，不想去。”

　　他看了我一眼，下一秒，我就感觉我双脚离地了，整个人被扛在他肩上，放到洗手台前。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打开水龙头，挤好洗手液细细搓起我的掌心。

　　我呆望着镜子里的我和他。他认真的样子很帅。我不是第一次仔细看他，可能我记性很差，每次看他的脸都觉得常看常新，每次看，也觉得帅的角度不一样。

　　“你不生气了吗？”我小心翼翼，有些慌张。

　　他没抬头，“生气。”

　　“那要怎样才能不生气？”

　　他冲完手上的泡沫，握着我的手还没松开，抬头看我，却什么都没说。

　　我低下头，躲避他的目光，“要不你骂我，或者你打我，我不介意这些。可是我不喜欢冷战。你要是选择离开，我什么都不会说，可是你回来了，那我们不要去积累这些。”

　　“说完了吗？那我可以打你了吗，唐欣。”他说话故意托着尾音，我点点头，莫先生打人一定很痛，可是我也打过他，那他凭什么不能打我呢。我闭着眼睛，预备迎接狂风暴雨。

　　“啪”先是左手，“啪”然后右手。所谓打我，就是跟我击个掌？

　　“这叫为爱鼓掌。”他脑袋搭在我肩膀上，低声说着。

　　“你。。。”我猛地回头，他躲闪不及，我撞了他的脸。

　　他忽然眸光一闪，嘴角上翘，“你想这样啊。这边。”

　　他侧侧脸伸过来，我捏着他下巴摆正他的脸。勾住他的脖子，去给他一吻。我不是主动的人，可是这个时刻好像这样很合适。

　　可是风向很快发生变化，我被他反制了，然后简直是被按在洗手台上摩擦，硌得腰疼。再然后，等我睁开眼睛，我已经被他放到沙发上，喘着大气了。

　　他还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好像在期待什么。我摸摸发烫的脸颊，说着，“你先让我吃口饭，我没劲。”

　　“没劲？”他分明是在嘲笑我，“我有劲啊，唐欣。我有的是力气呢。”

　　“你这个人，”我拿起一个烧饼塞到他嘴里，“吃饭。”

　　我喜欢这种感觉，冰块碎裂的感觉。

　　三月，朋友约我去北方。我去了。

　　我想我会是个好妻子，我像别人一样，收走他的银行卡，告诫他离别的女人远一点，我告诉他那些他该记住的纪念日，可是他记不住也没关系，因为我自己也记不住。

　　他抱着我，拥得很紧，我感觉到抱着我的是个男人，可是却感觉不到是唐欣和唐欣的莫先生。

　　我淡淡笑着，告诉林楚，“我结婚了。”

　　她托着我的手掌，看了仔细，然后拍了一下推开，“骗子，都没带戒指。”

　　哦，确实没有戒指，戒指我放哪里了？我抱着电话，对电话那头说着，“喂，莫先生，我戒指呢，我要戴戒指。”

　　不到半小时，他来了。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那不仅仅是一个戒指，我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我只看见他眯着眼睛，哈着气，用袖子擦了干净，然后伸手要给我戴上。

　　我定睛一看，是一枚戒指和手表。我没理会他，自己取了戒指戴上，然后笑了，望向林楚，“你看，我真的结婚了。”

　　林楚瞪大眼睛，却诧异得看着我，良久，她才晃过神来，一句恭喜也不说，再后来，她眼神变得更加古怪，再后来，我说我要走了。

　　我挎着包起身离开，莫先生跟在我身后。

　　到了家，我爬到床上，摘下戒指放在一个小盒子里，然后放到一个地方。果然不出一分钟，我又忘记盒子去哪了。

　　学校开始期末考试了，教导处换了负责人。这一场我负责监考。

　　我在教室来回走着，看着学生有没有作弊，场外巡考的人来回看了几次，可就算这样，就没人作弊吗？学生作弊的手段可比我们想象得要多。至少我记得那次我唯一一次作弊，可是给隔壁的隔壁抄了整张卷子。

　　暑假来了，莫先生带我去了他的老家。

　　他的家乡很美，有着长着苔藓的青石板，下过雨，更显青翠。我撑着伞，把裙子拢在双腿上，蹲在那，聚精会神，却没发现莫先生已经站在身后。

　　“你看，你对一只蜗牛都比对我有兴趣。”

　　我回了一句“嗯”，却没抬头，地上，蜗牛正伸出触角，托着小小的壳，向草丛爬去。我的眼神追着小蜗牛没有离开。

　　莫先生不再说话，只是给我撑伞。

　　小蜗牛终于爬到了我看不到的地方，我站起来，眼花腿软，跌倒在他怀里。他的短袖已经湿了一半，可我的小裙子还是完全干着的。我抬头看着半偏的雨伞和正落在他半个身子上的雨丝，问着为什么。

　　他扯扯嘴角，“哪有什么为什么。回家”

　　“我腿软，你背我，好不好？”

　　他没拒绝，转身，蹲下，我没料到是这样，或许没听到我的动静，他有点不耐烦，“快上来。”

　　“哦。”我搂住他的脖子，腿弯着，贴上他的腰线。

　　他站起来，手掌托着我的腿，温温的，掌心灼热。我举着伞，给我们遮着雨。

　　一路上，遇到了几个人，他坦然跟他们打着招呼，倒是我，脸上有些发烫，压低着伞，企图遮住自己，可我这个庞然大物还是露了出来。

　　那些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问他，“你媳妇？”

　　“是啊。”

　　到了家门口，他才把我放下，蹲下身，给我换好拖鞋。我按住他的肩，低声说着，“别这样，爸妈见了会不高兴。”

　　他手一顿，却还是继续完成了给我换鞋这件事，然后站起来，“唐欣，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做什么，刚刚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我怎么能让别人认为你是妻管严呢。莫先生，你不是妻管严。”我吐吐舌头，踩着几块钱一双的拖鞋，哒哒地跑进房间。

　　直到他的妈妈喊我吃晚饭。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他妈妈数落着对我的不满。

　　“你瞧瞧，怎么那么懒，家务也不敢，也不赖帮忙做饭。就知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小姐。”

　　“妈，你不是还有儿子嘛，我做，行了吧。你们都不用做，都交给我。唐欣，她只是太辛苦了，我才不让她来帮忙的。”

　　“那也不行，女人家不就是要操持这些，你一个大男人，那是门面，这媳妇都多大了，还让背，你也是，你背她干什么。”

　　我听见莫先生打断了婆婆的话，“我自己媳妇自己不背，给别人背吗？妈，你儿子只有唐欣要。”

　　“你，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妈。。。”婆婆后面的话没有说，神色异样地看着我走出来。

　　我想我的演技肯定能拿奥斯卡，我勾着嘴角，让自己甜笑，打着招呼，“好香啊，妈，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我走向餐桌，中途不忘去拍拍神情呆滞的莫先生的肩。这一饭的时间，我用尽毕生词汇，疯狂得夸着柳莫的妈的绝世厨艺，直到老人家满面春风，我才收手。

　　吃过晚饭，我主动去洗碗，让莫先生给我做监工。

　　他抱拳站在那，倚门看着我干活。可惜我真的不会干，一会喊他找来洗洁精，一会喊他给我打水，好像碗也没干净。我认认真真去洗第二遍，却好像听见莫先生低低的嘲笑，我转头去看他，他面色如常。

　　我撇这嘴巴，走了过去，湿漉漉的手去拍打他的胸膛，“你嘲笑我，你嘲笑我。”

　　他躲着躲着，忽然就笑了。

　　“好笑吗？好笑吗？”我不得不使出绝招，手指捏起，去拧他腰上的软肉，“还不快帮忙。当自己是大爷呢。”

　　他终于止住了笑，用自己上衣的下摆裹着我的手，擦了擦，然后手臂滑过我身侧，像要拥抱我的样子。

　　“干什么，”我挺胸抬头，瞪眼望他，有理没理，气势先不能输，“为了偷懒，要当雕塑了吗？”

　　“老婆，挽挽袖子嘛。”听着他故作娇嗔，我头皮发麻，打了个寒噤，最终还是给他挽了袖子，露出健硕的胳膊，看着都是肌肉，我捏了捏，像铁块一样，“练得挺好啊，这么大块肌肉，不干活，真可惜了了。”

　　他却忽然手臂收紧，把我脑袋按在他胸膛上。

　　噗通噗通，心跳好快。

　　过了一会，他松了手，去洗没洗完的碗碟。我没耐心看他，就要往屋里跑，却被他目光逮住，“唐欣，别跑。过来，学着点。”他清朗得笑了两声，“回去我还指望你给我洗碗做饭。”

　　“哼，长得不俊，想得怪美。”我冷哼一句，跑进屋，拧了一把毛巾，递给他。

　　他呆愣得看着我，又看看那毛巾，却没动。

　　“莫大爷，您这是要干什么，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在我眼前，晃了晃满手泡沫，无可奈何。

　　我只能一边感叹一边拿着毛巾给他擦这脸，“干了活的都是大爷啊。”

　　可是这样他还怪我，“你这猫一样的劲，干啥都不利索。”

　　“我要像个男人一样，要你做什么。”也不只怎么了，我就觉得莫先生在怪我了，说话的声音就打了许多。

　　他似乎察觉到我有些不高兴，笑意停在嘴角眉梢，半晌，才张了长嘴，压低声音，说了句“也是。”

　　“所以，我就是要笨手笨脚，这样才能体现你精明能干啊。”

　　我就是没有耐心，才几分钟，就打着呵欠，回了屋，躺在床上打游戏。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直到他拍着我的背，喊我洗澡睡觉。

　　我强打着精神，洗漱完毕，等着他回来，跟他说晚安。

　　他洗澡很快，看着他穿着背心，擦着头发走进来，我干笑两句。

　　他还在擦着头发，我没看见他的脸，只听见他的声音，“不想笑就别笑。”

　　“没有声音会很尴尬。”

　　“你知不知道你很。。。”

　　“很什么？”我拎起枕头去轻拍打他的背，“很什么，你骂我，你在心里嫌弃我唠叨，你最坏了。”

　　他反手抓住枕头，一拉，把我也拉到床边，我没控制住，跌进他怀里。

　　我没推开他，他也怔怔抱着我。

　　我这才想起来，我只穿了睡裙，里面什么也才没穿。他穿得也很少，所以我们可以感觉到彼此身体的温度。

　　我明显察觉了他的异样，我知道他想要什么，可是我。。。

　　唉，胸口处升起一声叹息。我挣了两下，他才松开臂膀。

　　我离开他胸膛不过几寸，垂着眼睛不好意思看他。如果这个时候找个镜子，我想我的脸肯定要比红富士都红，肯定能用上羞涩两个字形容我。

　　“那个，那个，莫先生，其实我很好奇那样是什么感觉的。”然后扑进他怀里，抱紧他紧实的腰。

　　一觉醒来，身体有点酸痛。但我还是早早起来，我还是想做个好媳妇的。虽然他们的标准和我的不一样，但是也不是要我一直装，那几天，我就好好缩着，做好我的缩头小乌龟。

　　婆婆似乎对我这个行为很满意，在厨房教了我半天，怎么生火煮饭，可我还是没有学会，婆婆只能摇头叹气，估计心里埋怨我那个没有眼光的莫先生。

　　“妈，我多学几次，肯定能学会。”我信誓旦旦，其实我自己也没那个信心能会。

　　“学什么，也教教我。”莫先生清朗的声音传来，看样子是神清气爽的。

　　“唉，你们两个，还是去外面等着吃吧。”婆婆也是拿我们两个没办法，谁让我学不会呢。

　　莫先生笑了，露出标准八颗牙齿。莫先生牙齿挺白的，也挺。。。我看着他的薄唇，忽然想到昨晚，脸颊有些发烧。

　　刚走进卧室，就看到乱七八槽的床铺，刚想说他，话到嘴边也没好意思说出去，只好换了新床单，放在盆里，抱到洗衣服的小房间去洗。

　　莫先生没拦着，只是沉默地看我做着这一切。等进了小棚子，才关了门，搬来个小板凳，让我端正做好，他自己洗起床单来。

　　时间很快，十天过去了，看着婆婆泪眼婆娑，我的眼角也有点潮湿。

　　“妈，我们过些日子再来看你。等新房装修好了，再接您一起来住。”

　　“好，好，好儿媳。”婆婆握着我双手，轻拍着，还不忘叮嘱他儿子的习惯。

　　这时莫先生已经装好车，后备箱满满一大箱山货和土产。

　　跟婆婆道别后，莫先生发动车子，驶离村庄。

　　我掰着指头，计划着，后备箱里的土产和山货怎么处理，还一件件数着，打开手机备忘录记着。还跟莫先生喋喋不休，“你也要记着啊，不要我一个人记，我脑容量不够。黄桃是要做罐头的，山核桃要做核桃仁，还有枸杞，要记得每天给莫先生泡水喝。”

　　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吓了我一跳，“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他侧过脑袋目不转睛看着我，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没敢说话。

　　半晌，他极认真地说，“谢谢你。”

　　“这样啊，那回去腌黄桃，炒花生，还有敲核桃，这种事情就交给你了。”我打着哈哈，讪笑着。

　　“真的，真的谢谢你。”

　　“我知道了，比真金还真的谢谢我。可是，我的好老公，能不能到家或者服务区再说呢，我们为什么要做拦路虎呢。”

　　“好啊。”他笑着重新踩了油门。

　　车子又行驶很久，莫先生说自己太累，要在服务区休息。

　　一到服务区，我拿着保温杯去接了水，从车窗给他递了过去，自己则站在车外，伸着懒腰，呼吸新鲜空气。转身却看见莫先生趴在方向盘上，正瞧着我。

　　“叫我，”柳莫张了张嘴，“我是说，额，那个。。。”

　　“啥？”我俯下身，透过车窗去看他。

　　“叫我老公。”他似乎是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个话，耳朵尖尖居然都红了。

　　我半趴在车窗上，做作起来，声音娇嗲，自己都浑身起鸡皮疙瘩，“老公，老公。。。”

　　而我的老公此刻也真娇羞起来，我才知道原来男人也会有娇羞这一面。我挑逗的心又起来了，于是又叫了好多声，才坐回副驾驶。

　　他摇上车窗，我以为要走了，他突然贴过来，亲了我一下。似乎他还说了一句，“唐欣，你很迷人。”

　　回来之后的几天，莫先生终于履行了带我去游乐场的诺言。

　　刚进门没走多远，我就看到了这个游乐场的王牌项目：蹦极。

　　“你看，蹦极。我要去。”我兴奋地大喊。

　　“我陪你。”

　　我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坚定地说，“我自己去。”

　　“我”他仍想说什么。

　　我打断了他的话，“我真的只想自己去。”

　　我欢快地像个兔子，这么多年，第一次这样开心，终于可以体验一把“死亡”的感觉了。

　　挂好保险绳，我背对高空。风吹着我的发丝，狂舞着，我扯着嘴角大笑，“莫先生，再见。”我最后看到的，是他泛红的眼睛，他唇角哆嗦着，像是要喊什么，最终也不知道是他没说，还是我没有听见。

　　终于，终于等来这一刻，很好啊。保险绳质量很好，救生员技能过硬。我就这样挂在半空，眼泪汹涌，我告诉我自己，我真的一点也不难过，真的。

　　等他们放下我的时候，眼泪已经干涸。

　　等我完全落地的时候，莫先生紧紧抱着我，怎么也不肯放开，这一次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下次，一定要让我陪你。”他压低声音在我耳边郑重地说。

　　他松开我后，我才注意到他眼中氤氲的水汽。

　　傍晚时分，终于回到温暖的家。我和他一起做好晚饭，摆好饭桌。那些都是他爱吃的菜，我记在手机备忘录里的。

　　他给我递了筷子，盛了一碗米饭。好奇怪，他每次给我盛的饭都刚好够我吃，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饭量是多少。

　　我扒了两口，泪水却啪啪落尽碗里，低声抽泣起来。

　　他急忙递了纸巾过来，拍着我的背，安慰我，还半开玩笑地说着，“唐欣，你是想喝粥吗？想喝粥直说，别用眼泪泡饭，咸。”

　　我摇摇头，推开他。奔到门口，倚着墙壁，任由自己顺着墙壁下滑。

　　就那样蹲在那，倚着墙，嚎啕大哭。

　　“我们离婚吧。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不要，房车，存款，我都留给你，好不好。我真的坚持不下去。真的是我不好。我真的很努力了，让自己不要哭，哭也要背对你，不能大声，不让自己崩溃，可是我装不了一辈子，时间好长啊，我怕有一天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会选择离开你。要是这样的话，不如现在就离开，至少你还有时间去遇上比我好的人。”

　　我手掌盖住眼睛，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我以为我能爱上你的，可是我高估自己了。我没那么坚强。你再去找一个，找一个好人，忘了我。忘了我这个自私又无赖的人。”

　　“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

　　我摇着头，“你很好，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比你更好了。可是我连你都不能爱上，我以后也不可能爱上别人了。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来晚了，从第一眼看见我，我就觉得我来得太晚。晚到你对生活失去所有的兴趣。也许在你眼里，我和其他人没有区别。可是，唐欣，你对我，是与众不同的存在。曾经我以为和谁在一起都是一样的，直到你出现。那样一个乐观又忧郁的姑娘，很矛盾，很美丽。我不知道爱情是个什么东西，如果我曾经拥有过，那我肯定就是爱你了。唐欣，我爱你，很爱你。”

　　“没有我，你应该也可以过得很好。可是没有你，唐欣，没有你，我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我想要什么生活。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谢谢，莫先生，谢谢你爱我，可我什么都给不了。”

　　“你不用给我什么，你只要在那，就足够。唐欣，难过的时候，别抱自己，抱我。”他笑中带泪，展开双臂，等我入怀。

　　可我却摇头，然后脸庞埋在□□，低泣，“我不要那样，我真的没精神去做这些了。莫先生，你和我一起生活，你会看到我崩溃，慢慢，你也会被我同化，我们会变成一对怨偶。我不想等那一天，再分开，趁我们彼此还觉得对方美好的时候，离开。无论对你对我，都好。”

　　莫先生却执着地抱紧我，“我们不会有那一天。就算有，也是我自己选择的。你没有错。”

　　我隐约感觉自己的身体离开地面，我睁着眼睛去看，莫先生横抱着我，从客厅到卧室。轻轻放在床上，他侧身躺在我身边，手臂圈住我，“地上凉，这里暖和。”

　　“可我这样会弄脏床单。”

　　“我洗啊”他轻笑着，“唐欣，我喜欢这样的你。真实的你，别委屈自己。至少在我面前，你不用伪装。不要觉得不被需要，我很需要你。如果有一天，你觉得你想离开，我不会拦着你。可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让我陪着你。虽然我也害怕没有你的生活，可是我不想道德绑架，让你这样痛苦。”

　　“莫先生。我觉得我再也遇不到像你这样的人了。我不想放手，可我不想拖累你。”

　　“你没有拖累我，”他理了理我额前碎发，“如果有一天，你想离开这个世界，不要觉得对不起我。如果那个世界，让你更快乐，我愿意你去。我会好好生活，替你照顾好爸爸妈妈。你不要愧疚，因为你没有对不起谁。没有人可以选择是否出生，但是可以选择死亡。那不过是一个选项，只是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去选，所以就觉得那是错误答案。可真的是这样吗？不是，不去选择，只是源于对未知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