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春和璟明

18、第 18 章

　　稍作休整之后，二人便开始仔细地观察这座田庄。田庄整体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小院子，白墙黑瓦，没有过多的修饰，但是却反倒显出一种别样的恬静与朴素之美。与一般的院落不同，这种田庄一般会在第一进影壁之后留出一大块空地，作为晾晒谷物的场所。在这块空地的四个角落会放置用来应急的大水缸。第二进则是用来与农户们交接粮食发放工钱的场所。因为往往交接粮食的时候，往来农户众多，所以第二进的主屋往往仅放置桌椅，而不做其他太多的装饰。到了第三进，才是田庄主人用来休息的地方。所以这一进与第二进是不相通的，要想从第二进进到第三进，必须要经过一扇厚重的木门。平常时候，这扇木门自然是锁上的，仆役们想要到后院的粮仓，则只能通过两侧的抄手游廊。只有田庄的主人们，来到田庄暂居时，这扇木门才会开启。这样的田庄在天虞山并不少见。谨思所安排的这座田庄，在这些田庄中也并不起眼。折丹看着眼前这道紧闭的漆黑木门，这木门虽然紧闭，但是从门的洁净程度和门上所用的铜锁来看，此处必然是有人定时打扫。看来，自己在鞠陵的这六年里，谨思确实将丹阳宫照顾得很好，在那种形势之下，还能照看到如此细节之处，看来将丹阳宫托付给他，是最好不过了。
　　“大人！您快来看看！”慎林突然响起的声音唤回了折丹的思绪。听着这欢快的声音，想起经过易容后的慎林的样子，折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朝主屋走去。一走进主屋，折丹还是被眼前的景象稍微震慑到了一点。因为第三进院落只有在主人回来时才会开启，主屋更是只有主人才能够居住。所以，谨思在布置这间屋子的时候就没有再故作低调，而是几乎将折丹的寝殿直接照搬了过来，只是由于主屋太小，所以是缩小版的寝殿。看着熟悉的八扇开墨金浮雕屏、白玉琉璃榻，折丹微微有些恍神。
　　“谨思可真是厉害，到底是什么时候把这里布置得这么好啊？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慎林在一旁嘟嘟啷啷地感叹谨思的细致。折丹心想，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此处布置得如此仅仅有条，连妆台上的铜镜都光亮如新，衣橱里的衣服也是按照季节的不同而摆放得井井有条，细看之下可以发现，这些衣服虽然与折丹之前所穿的素白荼色赤红墨金的衣服大相径庭，但是在款式上却是涵盖了宫装、侠客、闺门千金、小家碧玉各种类型。这样细致的安排，只有可能出自谨思之手。折丹可以肯定，这间屋子里从布置到打扫到照顾，一定都是由谨思亲自完成。只是不知道，这六年间，谨思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这里慢慢地打扫这样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主人知道的地方呢？
　　“大人您看！谨思什么都准备好了。咱们接下来刚好就借由现在的样子混入城中混入林府！”慎林看着谨思细致入微的安排，不觉得连自己的底气都足了几分。原本还有些担心自己一个人陪着大人，会不会拖大人的后腿，现在发现谨思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心里一下子有底了许多，连守护大人的信心都足了不少。
　　折丹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是的，谨思已经为我们做好了准备，有了这些东西，我们更够更好地混入城中。只不过，我们现在要混入的并不是林府。”
　　慎林闻言有些疑惑地问道：“我们不混入林府，那我们乔装是要混入哪里？”
　　折丹微微笑了一笑：“之前入宫之时我就有些奇怪，自我踏出鞠陵开始，就没有见到过林维叶。他作为辰耀帝的臂膀，绝对不可能不出现在围剿我的场合。所以，林维叶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变故。而且，以辰耀帝心思幽深的程度，一定猜到了我一定会去找林维叶。所以现在林府必定已经是严加戒备，对于陌生面孔肯定十分警戒。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一是要弄清楚林维叶的现状到底如何，二是想办法混入王府。”
　　慎林：“大人真是太厉害了，第一点慎林明白了，但是为什么要混入王府啊？”
　　折丹：“因为王氏，是丹阳宫安插在朝廷的一枚暗子。”

　　王府书房内。
　　虽然是白日，但是书房内的帘幕还是拉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整个书房内没有一丝光亮。王鹤之已经在这里等候了半个时辰，但是坐在书桌后的王霖王尚书却依旧没有开口的趋势，而是看着手中的半块白玉牌若有所思。已经三天了，原以为就在这两天，就会有人拿着另外的半块白玉牌前来，但是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动静。
　　终于，王鹤之忍不住打破了窒息的寂静。他略微有些犹豫地说道：“父亲，已经三天了，您之前所说的持玉人并未出现。接下来，咱们还是继续放松王府的守卫吗？”
　　王霖听着王鹤之有些犹豫的语调，眉头微微一皱：“想说什么就说吧。”
　　王鹤之闻言心里略微松了一口气：“父亲，据我猜测，您之前所预料的持玉人，并不会出现。而放松守卫也并非是一个有效的方法。”
　　王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说下去。”
　　王鹤之：“鹤之认为，虽然就之前折丹神使的行为来看，与六年前的行事风格迥然有异。但是，丹阳宫对于折丹神使是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而王家作为丹阳宫在朝廷深埋的一道耳目，其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她必定会全力维护王家的稳固。所以，折丹神使定不会为了自己而将王家暴露。故而，您所预料的持玉人并不会出现。”
　　听完王鹤之的一番话，王霖深深地叹了一口，将手中的白玉牌紧紧地握住，仿佛呢喃一般地说道：“是啊，她是神使折丹，她又怎么会将丹阳宫置于危险之中。”
　　半晌，王霖吩咐道：“今日起，王府守卫恢复如常。”
　　王鹤之闻言，微微俯身一拜，说了声：“是。”然后便慢慢往后退去。就在他即将退出书房时，王霖开口道：“后花园的闻香亭被雨水浸得有些褪色了，安排些巧匠修缮一下。”
　　王鹤之连忙又拜了一拜，点头道：“是。府内的工匠们手艺都有些匠气，配不上闻香亭的别致，若是能寻来巧匠，倒是一件美事。”
　　不过半日，上京城内就传出了消息，礼部尚书王大人家的闻香亭年久需要修缮，现下正重金找寻能工巧匠，谁若是能将那闻香亭修得玲珑别致，怕是能一举成为王府的座上宾呢！

　　兰香居是整个上京城内最大的酒楼。酒楼共分为三层，这第一层主要是用来招呼一些散客，平常里赶路的、赶工的，都愿意到这里来坐一坐，歇歇脚。因为兰香居规模虽然大，但是有些菜品专为这一层所设，倒是十分实惠，就连茶水也比别家的要便宜。因此，这第一层从来都是十分热闹，要想知晓这城中时兴些什么，只消在这第一层里坐一坐，便自然能听个七七八八。这第二层则是专为文人雅士们所设置的雅间，环境清雅别致。这第三层，便是一个一个的小隔间，只消将隔开的屏风拉开，便可以将原本的小隔间变成一个小房间，环境则更是精致，专供贵人们所享。兰香居的掌柜倒也是位妙人，将一栋酒楼分成了三种境地，倒像是将这上京城浓缩到了这酒楼里。话说回来，原本这兰香居的第一层最是嘈杂不过，只是今天却显得格外的安静。倒不是因为城中无甚新鲜事，倒是因为今天这第一层来了两个新鲜人。一般来第一层的人，无外乎是城中最为普通的一类人，大多穿着朴素，有些甚至还不甚整洁。而这两人，一个是面如满月眼睛圆圆一脸天真的娇小姐，一位是面如寒霜深色肤色脸上还有道疤的侍从。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应该出现在第一层，至少也应该去到第二层才对。店小二眼看等了半天，也没见二人点些什么，看来应该是第一次出门的大小姐不知道这市井生活，便满脸堆了笑，走到了二人身边。
　　慎林正被这些人好奇打量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老想出声说些什么。只是现在自己顶着这张满脸寒霜一看就不好惹的脸，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看了一眼大人，大人倒是兴致盎然地盯着这些好奇的人，仿佛比他们还要好奇，真真一副初入市井的大小姐模样。此时出现的店小二，倒像是成了自己的救星。慎林暗暗地长出了一口气。
　　“敢问二位客官想吃些什么？咱兰香居可是样样都好吃！”
　　看着满脸堆笑的店小二，折丹用十分欢快的语调说道：“如此甚好，那劳烦每道都来一样。”
　　店小二看折丹出手如此阔绰，不由得脸上的笑容堆得更浓了些：“好嘞！”
　　看这出手阔绰的样子，定是哪家的娇小姐自己带了仆役跑出来游玩了。这听这娇小姐说话脆生生的，煞是可爱。听她答话的态度，也不同于一般达官贵人那般趾高气昂。隔壁桌便有位胆子大的小哥，伸长了脖子对折丹说道：“这位小姐，怕不是弄不清楚这兰香居的布置，像您这样的贵人应该往楼上去啊。”折丹闻言，脸上绽出一个极灿烂极天真的笑容：“这位小哥，为什么我这样的要去楼上才对呢？”那人看折丹竟然如此和善地与自己说话，能和这样的贵人说上话，回去可能吹嘘好多天呢！于是那小哥又伸长了脖子：“小姐不知，这兰香居啊，一楼呢专是用来招待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的，楼上才是招待贵人的地方呢！”
　　折丹继续笑得灿烂：“那我还偏要在这一楼坐坐呢，哪有什么比得上民间趣闻来的有趣呀！”折丹这番话倒是甚得在场看客之意，一时间原本寂静了许久的大堂再次如同煮开了的水壶般喧嚣起来。
　　“听说没，王尚书家今天又把酬金翻了一倍，看架势定是要找个巧夺天工的能工巧匠来。”
　　“早就听说啦！可是那王尚书是出了名的品味甚高，历代清贵，寻常巧匠怎么能入得了他的眼啊。势必要好好挑选。
　　“听说此次王尚书是将此事交由大公子主持，大公子怕选出来的不和王大人心意，所以啊，干脆让报名的人都直接入府，三日后进行比拼呢！”
　　“大公子可真是厉害！竟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你说巧不巧，不知怎么的，那邢王府居然也要修什么后花园，也张出了告示，重金招徕能工巧匠。”
　　“你说那位邢大少爷啊？那不是很平常吗？人家财大势大，修个后花园怎么了，他要是开心，再修个邢王府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倒也是，哎，贵人就是贵人咯！”
　　折丹默默喝着杯中的茶水，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邢王府怎么也在招工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