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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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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Doctor在路上又遇到了送葬人。送葬人像往常一样,仪表干干净净,穿着上次离开时的那件洁白的外套,外表和以前没有什么变化,还是维持着那副冷淡的表情,但Doctor觉得他好像很疲惫。没有任何能证明这个观点的证据,单纯只是直觉。
他主动走过去打招呼。
“又见面了。”
“感谢您曾经的照顾,先生。”送葬人还是用着过去的称呼,接着,他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
“您有没有...收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说录像带?”
Doctor花了几秒钟才想起来那张莫名其妙的光盘,他家里没有CD机,拿到手后就直接扔掉了,莫非是公证所的证物?因为送葬人借住在家里就寄过来?他觉得自己要完蛋了,说不定自己会因为销毁证物被追究责任。萨科塔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他背后开始冒冷汗。
“没有。”Doctor觉得自己的语气很心虚,执行者一定能听出来,如果对象再继续追问,一定会暴露。
但送葬人没有揭穿他,反而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目光稍微缓和了些,Doctor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请不要介意,只是随口一问。”
“是在任务中遇到什么麻烦了吗?”说得好像他们很熟,实际上Doctor和送葬人的关系只限于在他家住的那一小段时间,期间,说来惭愧,Doctor发现他从未和送葬人交流过私人问题,他对他一无所知。
“是的,一个很大的问题,我可能永远无法解决。”执行者竟然能亲口说出如此颓废的话,看来任务的困难程度超乎想象,Doctor默默想着。
“失礼了。”
送葬人擅自把头搭在他的肩上,略作休息。
Doctor站着一动不动,让他靠着,右肩很沉重,坚硬头骨压在上面,有些疼,送葬人的额头抵在锁骨处,看不清他的面部,也许是放松时的疲态,也许还是那副一成不变的冷淡表情,柔软的白色短发垂下来,Doctor这时才注意到送葬人的头发有点凌乱。
他的心中不由得产生一股怜悯的感情。
“既然短时间内难以解决,不如来我家坐坐,休息一会儿也没关系吧?”
Doctor带路,送葬人记得路该怎么走,但还是默默跟在后面。
本着怕麻烦的原则,他几乎不会让别人来自己家,但谁能想到某一天他会主动邀请送葬人来家里做客,这一点连Doctor本人都感到意外。
家里没有提前备好招待客人的东西,Doctor只找到了速溶咖啡,他尴尬地把用热水冲开的黄褐色液体递过去,液体装在蓝色的塑料杯中,显示出的颜色毫无美感,送葬人倒是不介意,接过去喝了几口。
“并不是所有人喝咖啡后都能提神,如果想要保持清醒,我建议...”和过去一样,萨科塔一本正经地说着破坏气氛的话。
Doctor一言不发,盯着杯子中快速下降的水位线,像是在等待什么,视线强烈到让送葬人感到不自在。
“我脸上有什么吗?”
双方沉默了几秒钟,萨科塔的眼睛突然瞪大,手中的塑料杯被扔在地上,残余的咖啡洒了一地,他用两步冲过去,手掐住Doctor的脖子,Doctor失去平衡向后倒去,背部撞在沙发上。
两人算不上扭打,Doctor的力量压倒性不足,只能徒劳地做些小幅度的挣扎,送葬人的手紧紧卡住他的喉咙,无论如何都扳不开,窒息的痛苦开始在全身蔓延,他本能地张大嘴巴想要呼吸。
长时间精神紧绷,松懈下来后大脑会发木,再加上对Doctor的信任,执行者喝了半杯后才发现情况不对,这是他的失策,不幸的是药效已经开始发挥作用,比想象中猛烈得多,Doctor究竟加了多少?
白色的小药片,无色无味,即溶于水。Doctor经常会一时兴起买些奇怪的东西,这是很久以前,偶然遇到一个黑市小贩抱着好奇心买下的。他当时没有任何迷|奸他人的打算,纯粹是因为好奇,之后便随手放在柜子里,从未用过。这几粒药的效果只有让人快速昏睡,没有催|情的效果,可能是因为觉得催|情会给他人的身体带来损害。
送葬人无法杀死Doctor,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脱力,掐在脖子上的双手开始颤抖,压在上面的力道逐渐减小,手缓缓松开,看着自己慢慢失去对身体的掌控权,视线倾斜,最后倒在地上,眼皮像灌了铅,无法控制地闭合,送葬人陷入一片黑暗,很快连眼前的黑暗都消失了。
Doctor恢复了呼吸,他剧烈地咳嗽,等呼吸平稳后,看到送葬人还倒在自己身上,刚刚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恐惧印刻在记忆里,用力将他推开。
平时送葬人对他的态度一直都比较温和,他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到执行者是多么恐怖的存在,这才是送葬人真正的模样。冷酷无情,轻而易举地夺人性命,即使被下药也能压制住Doctor。他把自己买到的所有药都放进去了,该说不愧是执行者吗?能保持清醒撑这么久已经堪称奇迹,但只差一点,他要是能再多撑一小会儿,Doctor就死定了。
他有些失落,集合了天时地利人和,拼尽全力还是差点被反杀。但现在送葬人毫无防备地倒在地板上,一动不动,Doctor用手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脖子,手感很软,只要随便拿一把刀,无论多么孱弱的人都能割开他的喉咙,结束他的生命。
当然,他不会杀他,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在泡咖啡时,脑子突然有一股冲动想要杀死这位萨科塔,毫无征兆,像是被强行灌输一个指令,自己必须照做。而被送葬人摔到沙发上时,冲击的眩晕让他朦胧的意识清醒过来,Doctor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这让他对自己感到恐惧,以后又会不会突然杀人呢?他能克制住冲动吗?下一次会有人阻止吗?
Doctor拽着萨科塔的衣服,把他拖到沙发上,送葬人比想象中重得多,不常运动的Doctor花了一番功夫,中途休息了好几次。期间,送葬人毫无防备地任由他拖动,身体软踏踏的,Doctor一度觉得自己在拖一具尸体,而本人就是那个正在处理尸体的杀人犯。
他盯着沙发上萨科塔的睡颜,因为药效还没有过去,不用担心突然醒来,可以肆无忌惮地盯很久。
他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了,但送葬人醒来后只是揉了揉头,用目光检查四周的状况,然后平静地看着他。Doctor磕磕绊绊地说出酝酿很久的道歉词。
“请不要在意,我已经习惯了。”反而是萨科塔看到Doctor慌张的样子,率先安慰他。
习惯?习惯什么?被别人背刺吗?
这让他更加愧疚了。
“提个要求吧,随便什么都好,我会尽可能做到,就当补偿。”
送葬人不缺东西,也没什么简单的事交给他去做,但又必须想出内容,思考了几秒钟后缓缓开口。
“希望您能让我在这里借住一段时间。”
他名正言顺地住下。
生活并没有因为萨科塔的到来发生太大改变,送葬人不需要按时上班,这一点让Doctor羡慕不已,他平时会随手把屋子收拾好,其余的时间全部用于躺在床上睡觉。
他太过于嗜睡了,到了一种诡异的程度,躺在沙发上一睡就是一整天,有时睡着时脸色不怎么好,看来梦的内容不是快乐的内容,昏睡的时间太久,现实与梦境难以分辨,他醒来时偶尔会呈现一副混乱又困倦的状态,半眯着眼睛,用模糊不清的说话方式小声呢喃着本人都听不清的字词,头因为长时间躺着而钝痛。
即便如此,他依然在强迫自己尽可能多睡,像是病态的强迫症。
Doctor思考要不要带他去看医生,他觉得送葬人现在就像个只会做家务的低耐久机器人。
“可能是之前很久没睡觉,未来某一天我会重新陷入这种情况,所以在此之前要充分休息。”执行者对他解释道。
他接受了这个解释,但心底还是抱有一丝疑问,真的只是为了休息吗?有一次,送葬人睡起来,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Doctor问他同样的问题,回答含糊不清,只听清了几个片段。
“...梦境是现实连接...的通路,与更高维度的...交流。”
送葬人正在面对一个大麻烦,他多次对Doctor暗示过,但没有说具体的内容。
“你会一直住在这吗?”
“不,我不知道会住多久,如果我哪天遇到事情不告而别,你不用再等我。”
和平的日子不会一直持续下去,总有一天危险会找上门,他死掉可以复生,但Doctor不会。到那时,他必须保护住Doctor,不惜一切代价。说实话,他不希望Doctor牵扯其中,不想让他看到那些血腥的东西,也不想死在他面前。但如果用自己的性命就能解决这一切,他会毫不犹豫去做的。
从理性的角度,想要Doctor不受伤害,最好的选择是不与他产生任何交集,送葬人当然清楚,他呆在这里纯粹是出于自私,他想要和Doctor一起。执行者原来也会被情绪左右吗?如果重新回到新人时期,教官一定会边骂他边把考核成绩判定为不及格。
听到送葬人这么说,Doctor觉得内心有些空荡荡的,他已经习惯家里多出来一位萨科塔,知道他某一天会离开,还是会感到不舍,他不希望送葬人离开。
究竟是不舍,还是别的什么感情?
“我不知道你的任务内容,但如果有需要,我会尽可能帮你,请记住你不是孤身一人。”Doctor手上拿着小零食,表情认真了不少,这是他的真心话。
“感谢您。”送葬人知道Doctor无法帮到他,但听到他的话后内心平静了许多,就像独自一人在茫茫雪原中前行,寒风刺骨,何时能找到路,自己还能撑多久都不得而知,Doctor是远处若隐若现的光芒,既无法照亮前路,也无法温暖身体,但他在那里,就能让人产生希望,支撑起即将倒下的身躯,继续迈步走下去。
你是我最后的光。
他们会比喝酒,当然,总是送葬人赢。当Doctor已经因为酒精而精神恍惚时,送葬人还能面不改色地把啤酒当水一样灌进嘴里,从潇洒地单手开易拉罐到仰头喝完所有的液体,整个动作一气呵成。Doctor不服输,就算萨科塔出声阻拦也要喝下去。
他现在醉得很厉害,已经开始说些谁都听不清的话,有时会莫名其妙发出笑声,手里的啤酒因为发抖的手显得摇摇欲坠,面部因为酒精的刺激而发红,他撑着额头不让自己倒下。
“你醉了,我不建议你再喝下去。”送葬人面无表情地拿走Doctor手上的啤酒罐,任由他像个挂件一样搂住自己的脖子。
“可恶...我还没输。”
“如果你执着于胜负,我可以直接认输,请去休息。”他待会儿得收拾桌子。
“这样的胜利毫无意义。”Doctor嘟囔道。
不要猜测醉酒的人会做什么事,Doctor主动亲上来的时候送葬人还是愣了一下,他注意到了前倾的动作,却没有回避。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嘴唇轻碰后就离开,出于一时兴起的趣味。
下一秒送葬人掌握主动权,按着Doctor的后脑勺不让他躲避,舌头探进去进行深吻,两人的舌头彼此交缠,萨科塔能尝到啤酒略苦的味道。
两人四目相对,与Doctor混乱的眼神不同,萨科塔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是清澈的。直到Doctor因为缺氧而挣扎时,他才放开,结束这个吻。
他们完全可以当作这是酒后失智,但送葬人清楚,自己实际上清醒得很。
Doctor早晨起床时尴尬得想死,他有昨天的记忆,要是能喝到断片反而轻松些。他干嘛要闲着没事去亲他,回想起来脸就开始发烫。当时送葬人也喝醉了吧,一定醉了吧,一定。
他试图说服自己。Doctor得承认,自己除了尴尬以外还有点高兴,占便宜的机会可不是随时都有的。
现在该怎么做?他完全不想面对送葬人,但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又不得不看到他。
幸运的是,送葬人没有任何反常的态度,就像昨天什么都没发生,Doctor又不可能直接问出口。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两人心照不宣,没有再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