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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傀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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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傀影进入教堂,都不得不赞叹里面的彩色玻璃花窗,花窗上用五颜六色的彩色玻璃描绘宗教故事,彰显神的伟大。在阳光的照耀下,斑驳的彩光投影在室内的木质长椅上,配合上点燃的蜡烛和教堂中央华美的大理石神像,显得肃穆又庄重。
这只仅限于教堂,教堂里的任何东西都能染上神话色彩。如果在家里安一扇彩色玻璃花窗,就没什么意思了。投影在室内的是诡异的光,而且非常影响采光。
虚影有些后悔,效果不怎么好,而且他制作的是单色的玻璃窗,而不是彩色,充其量是个粗劣的仿制品。
几个小时前,他拆除真空玻璃窗的上边窗框,在两侧玻璃中间的空隙中灌满血液,再加入凝血剂,制成一扇鲜红色的玻璃窗。
老实说,有点重,在封口的地方还有血液渗出来,在白色的窗框上尤其显眼,粗糙的制作让它没有丝毫艺术的美感,反而把这里衬托得像个年久失修的破烂小屋。
虚影叹了口气,对着自己失败的作品。
如果想要彩色玻璃,商场里能买到一堆,但他不希望这样,世间很多东西的价值都体现在原料的奇特和昂贵,难道价格最高的食物真的更好吃吗?
不一定,仅仅是因为它们稀有才成为奢侈品。
这时,他听到敲玻璃声,窗外站着一位白发的萨科塔小男孩,脚踩在窗台上,手抓住上边的凸起,已经收起了黑色的光翼。
“请进。”虚影打开窗户,让他进来,用对待老朋友的口吻向他问候。
“许久不见,亲爱的执行者。”
“请不要这样叫我。”送葬人面无表情地回复。
“我早就不是那个身份。”
“我希望你是,要是公证所知道他们的精英堕落成这幅模样,一定是一幅美妙的光景。”
不是指外表,送葬人现在只剩下天使的皮囊,内部早已与宣誓效忠的神背道而驰。
渎神者。
“神会怎么惩罚你呢?光是让你陷入永不结束的逃亡可远远不够,这不足以平息怒火。”
“你错了,神没有发怒,只是在取乐,仅此而已。”
教典中总是把神描绘得纯洁又神圣,仿佛是世间所有美好的集合体,但送葬人认为神才是最心胸狭隘,肮脏不堪的,它欺骗了所有人,不然为什么要把自己分尸89次,每一次的过程都刻印在他的脑海中,充满痛苦,极尽折磨的手段。
仅仅为了欢愉,看着渺小的造物无力地反抗,逐渐成为残缺的肢块,就算是社会中顶尖的精英也难逃厄运。
不,就因为自己是精英才会有这样的命运,普通的芸芸众生折磨起来毫无乐趣。
“希望你能在疯掉之前找到解决办法,死掉也好,弑神也好,结束这一切。”
但送葬人清楚,自己没有能和神抗衡的力量,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折磨到疯掉。唯一不确定的地方是在第几次之后。
“事先说明,我可能会一时兴起将你分尸第90次,当然,全看我的心情。”虚影用平淡的语气向他说明,像是在聊天。
萨科塔没有回应,他一直都是寡言少语的性格。
“来吧,不要看那个糟糕的玻璃,我带你去看我新做的作品。”
一个花瓶,瓶身是由人体构成,虚影切掉了头,细心地处理好断面,在上面移植花株,为了防止花瓶倒下,他用透明的鱼线将这具无头的尸体固定成站着的形态,它的脚尖刚好接触地面,四肢呈现出不正常的扭曲姿态,被鱼线勒住的地方深陷在皮肉里。
上面种植着玫瑰和一些无法分辨出品种的花,以血肉为土壤,随性地疯长,不知道能绽放出什么样的色彩。这具尸体已经变成了被植物穿刺的花园。
“插花是门艺术,我最近一直在研究如果能创造出更有美感的造型。”虚影滔滔不绝地讲述着,送葬人在旁边默默地听。
“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预留一朵血玫瑰,你看起来对新遇到的那个人很感兴趣,送给他如何?”
“不必了,你的时间要到了。”萨科塔提醒他。
身体的主人格,傀影至今还没有发现虚影的存在,他得在恢复主人格前把作品销毁掉。
“可惜啊,啧啧。”
花苞已经鼓得很大,明明再等一阵子就可以开花,现在却要处理掉,实在是浪费,他的眼睛中流露出依依不舍的情感。
“帮我个忙,一起来处理吧。”
“我拒绝。”他看了一眼自己小孩子的身体。
“抱歉,是我冒犯了,我不该对神明提这种失礼的要求,请原谅我。”虚影郑重地向他道歉,诚恳得像个信徒。
他的人格开始切换,认知会逐渐陷入混乱,送葬人不是神明,但每个被神干涉过的生物都会留下神的气息,干涉得越多,味道就越浓烈,说不定某一天会成为伪神。
虚影的手扶住花瓶,肉的柔软触感让他回忆起第一次做这种事的场景。
没有人能在第一次时做到完美。
他右手掐着脖子,左右拿着解剖刀,就这样刺进去,原以为会很顺利,但刀比想象中钝得多,只能划开一个细小的口子,手上传来挣扎的触感。尝试几次后他扔掉解剖刀,换成仿制的军刀,顺利多了,成功用刀刃切开脖子。他当时内心非常慌乱,不敢正眼看,右手被一大片温暖包裹住,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很快就不动了。
那是个夏天,太阳照在他身上,非常热,脸上布满了汗,视线有些模糊,他应该拿袖子把汗擦掉,但没有空出手去做,任由汗水滴在地上。
他费了一番功夫才扣出眼睛,眼珠后面连着线一样的神经,并没有想象中吓人,用刀剖开,里面是粘稠的透明液体,没什么意思。
历时不长,他当时非常害怕被发现,匆匆地把尸体丢进山上的草丛里,收拾好后就往回家赶。
具体解剖的是什么呢?兔子?老鼠?还是小孩子?
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剧烈跳动的心脏和右手浸上血液的温暖,甚至现在回想时,依稀还能想象出当时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
“我该走了。”送葬人展开光翼,和光环一样,它们早就彻底变成纯黑。
傀影在床上醒来,四周是熟悉的家具布局,明媚的阳光从透明的玻璃窗照进来。
今天天气很好,是个舒适的早晨。
他感觉自己疲惫极了,像是经历了一场马拉松,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只想休息,明明自己刚休息完。
越睡越累是怎么回事?他以前经常会睡很久,然后醒来时全身酸痛,但这种情况现在越发严重,每次醒来都觉得自己要累到猝死。
我又睡了多久?他想看时间,但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索性放弃。
拖着沉重的身躯,摸索到床边柜子上的药,倒在手里,想了想又多倒了几片,一口气吞下去。
他的脸色现在一定糟透了。
Doctor觉得床上有些挤,睁开眼时发现面前躺着一位青年,那个小萨科塔去哪了?
定睛一看,是早就被公证所宣布死亡的拉特兰执行者,他还没有醒,能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头发蹭过Doctor的脸。
说起来,那个小萨科塔与送葬人真的很像,相同颜色的头发,清澈的蓝眼睛,菱形的光翼,还有脸型。
那位长相帅气,高高在上的执行者和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还能看到柔和的睡颜,以及上半身的肌肉,这大概是Doctor的人生巅峰。
阳光映在他的脸上,面前的场景太过美好,应当是只在教典中出现的景象,Doctor觉得送葬人是真正的天使,神的执行者,完美的信徒。
送葬人的睫毛抖动,看起来要醒了。
“早上好...先生...”他在半睡半醒中问候,语气中还带着困意,懒散又模糊不清地嘟囔。
和那个小萨科塔一样的习惯。
Doctor愣了几秒,一脚把送葬人踹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