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女排向）》尔青阳

84、助教

　　“你也快一年没回家了，回去看看吧。队里的事儿我来盯着。”机场摆渡车上，廖春风看了一眼岳良，三人组留洋后第一次以残阵出场，客战明州女排，这也是除了洪州之外，排位赛里最重要的一个对手。

　　“还有事儿呢。后天比赛我哥会带着我妈过来的。”岳良婉拒了这个提议。

　　“客场打你的母队诶……”

　　“我的母队是明州男排，要是明州女排就得出大事儿了。”

　　明州大学承自清末官办学堂，后来因为时局动荡几经迁徙，拆分合并，抗战结束后迁回原址，重组了明州大学沿袭至今，规模一扩再扩，原先的校舍大都已经闲置，人声鼎沸的都是近几年新置的建筑。岳良走进校门的时候，正好是饭点，校园里的广播正循环放送那首诞生于国家贫弱危亡之际的，词句古朴隽永而旋律慷慨激昂的校歌。

　　“你来的还挺快。”站在教职员工食堂门口的张琦身高十分显眼。

　　“我一下飞机就过来了，比晚高峰快了一步。”岳良不无得意。

　　“走，先去吃饭，晚上七点半，排球队本学期最后一次集体活动，马上就是考试周了，你来的也巧。”

　　“不巧我不就不来了？”岳良跟在张琦身后，走进了明大的教职员工食堂。

　　“我这些队员你也知道，大学生运动员嘛，基本功肯定不能和专业队相比，现在专业队都糙得不行，更别说我这些人了。”打了饭各自落座，张琦先摊了牌。

　　“你这话说的，专业队听了要找地缝钻了。你知道我队里也有个大学生运动员，作为一个女队员，下三路都很糙。”

　　“我知道，付彤彤嘛，她拿MVP那年，就是在明大的主场。但是她身体协调，脑子聪明，只要肯下苦功肯定能练出来，不然你也不会收在麾下的。”

　　“所以，我更看重他们的学习能力。培养一个出色的教练比培养一个出色的运动员更需要机缘。”

　　“学习能力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接下来就看机缘了。”

　　走进食堂时天边尚有一抹余晖，走出食堂时，天色已经漆黑。明大的校歌依然回荡在校园内的各个角落。

　　虽然球馆内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张琦还是很熟练的找到了总开关，一瞬间场地内灯火通明。

　　“嚯，这是又改建过吧？感觉更上档次了。”岳良负手走到场地中，四处打量了一番。

　　“暑假改建的，坐个三四千人没问题，打算接下来把男女排南方组的总决赛主场都申办下来。”

　　“不错，大手笔。”岳良走向观众席，寻找着最好的视角。七点不到，明大男排校队的队员陆续来到场地开始热身，岳良坐在观众席最好的位置上——观众席也没有再坐着第二个人了。

　　岳良当年在美国动手术的时候，曾经去看过美国的大学生联赛，美国的国手，至少也有百分之九十是从大学生联赛里成长起来的，作为非职业赛事，竞技水平可以说是相当可观。甚至于还有自己的规则：副攻轮到后排后直接下场，自由防守球员可以参与发球。

　　现在，中国也有了自己的大学生联赛，但是依然和大杂烩凑热闹没有区别，每年能走进俱乐部成为职业运动员的少之又少，最后能成长为国手的，迄今为止也不过就那一两个。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个好的方向。

　　看惯了女排的比赛，再看男排的网口高出来一截，力量和速度的冲击更为激烈，在那天燕京主场对阵明州男排，岳良第一感受就是这样，而现在，这也是女排发展的趋势，战术是给力量和高度锦上添花的，如果一味强调战术的作用，最终也不过流于日泰的水平。

　　晚上九点，明大校队本学期的最后一堂训练课结束。岳良阖上了又写满了几张纸的笔记本，与张琦作别后打车回到了酒店。

　　如果说有百分百合心意的人选，那确实没有，但是百分之七八十的倒是有。剩下的部分，岳良将寄希望于今后的磨合——这个和运动员之间互相适应互相成就是一样的道理。

　　对于年轻的大学生运动员来说，岳良两个字已经深埋在历史的尘埃里，他不是世界冠军，没有带队登上过国际赛场，所以并没有什么可供称道的号召力，何况陪打教练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一旦取得成绩，场上的队员更容易被世人铭记，背后的无名英雄，最终只能归于平凡，如果没有一个适宜且无我的心态，也很难在这个位置上成就自己。

　　除了相信张琦给予的参考意见，岳良也要做好最坏的心理建设。当然，当务之急是客场对阵明州的比赛。

　　因为正好在周末，张琦带着她的校队也来到了现场，和岳良的家人坐在一起。老球迷大都认识张琦，见了面少不得问候问候她声名显赫的老爹。岳良站在场边帮助秦山的队员热身，这是岳良第一次以教练的身份带领队伍来到明州，上了年纪的球迷还有认得出岳良的，少不得悄悄议论一二，但都是不着边际的八卦。年轻的球迷大都只听过教练岳良，念叨一番岳良在国青的战绩。还有些纯粹是来看球星的，注意力自然放在了心仪的运动员身上。

　　牛小楼和倪思兰在伊斯坦布尔出色的表现，足够让球迷记住她们的名字。但是两个人这会儿正在新的公寓里闷着头倒时差。

　　明州的老球迷扼腕叹息，上个全运周期，明州女排还是联赛冠军的有力争夺者，联赛全锦赛全运会四强常客，然而老教练调往他处后，便持续下滑，老队员伤病缠身，小队员经验匮乏不说，也接二连三曝出伤病得不到有效救治的传闻。许多青年队就已经大放光彩的小队员，在成年队甚至还没亮过相就再无踪迹可寻。

　　此中关窍，主教练理当难辞其咎。

　　来场地的大巴上，秦山的队员们也在议论这件事，网络时代没有秘密可言，尤其是和辉煌时期的明州交过手的两个大队员，感触尤甚。但是梅松华和越春时毕竟也和明州的老队员有交情，许多吐槽并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何况最前面坐着的岳良就是明州人，和明州现在的主教练曾经是队友。最后也就是一番遮遮掩掩的扼腕叹息罢了。

　　明州的老球迷念叨着没能来到现场的牛小楼和倪思兰啧啧感叹，十分羡慕。但是一想到自己主队那些湮没无闻的新星苗子，又无话可说。明州过去赖以生存的下三路技术今不如昔，并不能帮助她们冲击秦山正在成熟的拦防系统。

　　竞技场上需要的是招招见血，不是浮夸的炫技。即便双人一传被越春时的发球冲的七零八落，明州的教练席依然没有摁响蜂鸣器。观众席上阴云密布，岳良再如何是明州走出来的运动员，教练员。这些球迷也都更希望处于水逆多年的主队能够获得胜利。

　　秦山本赛季第一次缺少三大主力的比赛，以一场兵不血刃的胜利收尾。但是明州那边并没有结束。

　　在秦山的队员陆续开始放松的时候，网对面的明州正在全队加罚单人防守。观众席上咒骂之声不绝于耳，主教练置若罔闻。

　　“做给谁看呢。”张琦嗤之以鼻。

　　“做给我看的。”岳良摇了摇头。

　　“看进去了吗？”廖春风又跟上一句。

　　“本赛季，我只对咱们秦山的比赛结果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