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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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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两月过去,转眼春日已至,关安比先前开朗了不少,虽然依旧不大爱说话,却温顺了许多,甚合萧阆的心意,他已暂时摒弃了要将小乞丐赶出去的念头。另一方面,关安虽说从未上过私塾,可他学得很快,尤其是在习武方面,两月下来已是有模有样。萧阆心下暗暗称奇,甚至有些嫉妒,他十分好奇这孩子的过去,却搁不下面子,只是旁敲侧击地问过几回,得到的回答含糊其辞,如同隔靴搔痒,让人越发生疑。
一日太傅在教二人习字时,看着二人的临帖,忽的开口问道:“关安,你先前当真没有上过学?”
萧阆装的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抬起头瞥了他一眼,见关安只是孩子气地笑道:“是啊,我家里穷得很,从未正经上过学,平日里还得帮着爹娘放牛,但闲暇时自己去学馆里偷师过几回。”太傅闻言未发一语,只是伸出宽厚的手掌充满怜爱地摸了摸关安的头,慈祥而又亲昵。
眼见此景,萧阆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无名火来,下笔又重了几分,暗下决心道:今天,非问出来不可。
下学后,萧阆披上斗篷,两手一背,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关安跟在后边。萧阆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一个瘦小的身影似在走神,心里冷哼了一声,蓦地站住,那人果真撞到了自己的后背上。萧阆趁机转过身,用斗篷将他一罩,将关安整个人严严实实地罩住了。虽说萧阆只比关安大了一岁,可关安本就瘦小,在王府养了几月才稍稍圆润了些,因此萧阆比他高大了不少,这下被他突然罩住,只能被牢牢禁锢着,动弹不得,由着萧阆带着自己不知去往哪儿。
“想出来吗?”萧阆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
被闷在斗篷里,关安只道是萧阆在和他玩闹,便含糊不清地“嗯”了两声,继续坚持不懈地挣扎着。
“那你便实话告诉我,有关你过去的,一切。”
斗篷里的人忽然没了动静,半晌才听得他慢慢说道:“我一开始便告诉过殿下了。”
萧阆只顾着自己好奇又嫉妒得不行,全然没发现关安情绪的异样。他不经意地用手隔着衣料捏了捏关安的脸,继续说道:“那不是没说完吗?嗯?”
关安再次沉默了,萧阆却丝毫不想罢休,“关安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堂堂梁王府养了你这么久,却换不来你这一点的坦诚真心,教我好生失——”话未说完,却听得关安忽然开口说道: “我家中务农,父母都是普普通通的农人,贫苦得很。我确实打小就对习武感兴趣,常跟着街上耍剑的大哥学艺,诗书都是自己得了空偷偷趴在学馆房顶上偷师的,未曾骗你。”他顿了一下,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而出事那日的事,我是真的记不清了……”
萧阆一怔,顿时有些尴尬,不知道自己今儿个为什么如此幼稚,偏生和关安过不去,还逼得他自揭伤疤,萧阆知道自己该停手了,却又搁不下面子,只好两只手依旧摁住关安,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正踌躇着。关安见他手劲略松,便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捏卸了他的力,萧阆一惊,另一只手也去了力,关安趁机伸腿一勾,将萧阆绊倒。忙乱中萧阆伸手去抓,只拽住了自己的斗篷,顺便将没来得及脱下斗篷的关安一同带了下来,关安及时用手撑住了地面,这才没有整个人砸在萧阆身上。
萧阆看着上面居高临下盯着自己的人,这才发现关安竟生了一双狐眼,细长而诱惑,透露出危险的味道,他抿了抿唇,转开脸去。
关安开口道:“是殿下捡回了我的一条贱命,因而我的一切都听从殿下的吩咐,死无怨怼,所以请殿下从今往后万万不要怀疑我对殿下的一片赤忱之心,我关安,从今往后都是殿下的人,至死为陛下效忠。”
三年后。
自那一日关安向萧阆表明忠心后,萧阆便将他编织进了自己的谋反大业之中,二人称兄道弟,亲如手足。
可萧阆也发现这弟弟有些奇怪之处——关安一个人处事时,总是一副气定神闲、事不关己的漠然神态,可若是有他在场,关安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更像是一条暴躁的看门犬,不让其他人近他半分,而在他二人独处时,关安又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甚至有些忸怩。萧阆想着或许是自己平日里总爱端着个王爷架子,不好相处,且这样的情形又是从三年前开始,想到那件事,心中还是愧疚,便下定决心与关安亲近些。
一回二人在庭院中试剑,萧阆见关安高高束起的发髻有些松了,思忖着这是个好机会,便悄悄走上前想替他拢一拢,不料萧阆的手刚敷上他的青丝,便把他吓得一颤,只道了一声“失礼”便落荒而逃。
这下可把萧阆给难住了,这个弟弟,亲近了也不行,不亲近又不好,真不知该把他怎样。或许在给他几年,这块木头便能开窍,可惜这样能让他纠结的平淡日子,不久便结束了。
天启三十三年,皇帝驾崩,太子萧晏即位,改年号为“靖安”。靖安元年,新帝封赏朝中老臣,百官中一片称颂之声。
而这边梁王的谋反大业,也正悄然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