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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求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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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眼朝四周望去,只见山势崎岖险峻,阴风呼号宛如厉鬼哀叫,丛林密布泛着幽影,似乎下一刻猛兽就要破笼而出。
高端精致3D建模,立体声360度环绕音效,真人全息投影游戏,正式开始。
“叮咚,亲亲宿主,恭喜您开辟荒野求生剧情副本,接下来你将获得和红衣帅气小恩公共同探险的机会。”
“地点未知,时长不定,没有金手指,系统也不在。”
“恭喜华枝亲亲成为史上最惨穿书女主。祝您游戏愉快!”
沈华枝一边拖着背上的小恩公,一边一个人自言自语,玩的不亦乐乎。
然而纵然她再乐观,摸着夜色要在谷中行路,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绝非易事。
更何况背上还有一个负伤昏迷的美少年。
她走不到多长时间,气喘吁吁,精疲力竭。明明是英雄救美,现如今反倒成了美救英雄。
所以说她拿的果然是女配的剧本。
路边低矮的灌木丛的枝丫和荆棘划破了她身上原本精工细制的裙摆,破布一块一块零碎地垂着,让她显得狼狈不堪。梳起来的乌发也凌乱地垂落几缕,被颈边的汗水打湿。
她把剑拄着当成拐杖,走的一瘸一拐,差点被地上的一块凸起的硬石绊倒。
沈华枝撑着剑勉强立住,把背后滑落的小家伙往上扶了扶,继续向前,终于找到了一处洞穴。她把剑一丢,扶着人靠在墙壁上,自己也跌落一侧,精疲力竭。
片刻过后,她站起来,不停地碎碎念:
“啊,伟大的普罗米修斯啊,赐予我火种吧!”
按照古装剧和小说的一般套路,她十分尴尬和期待地开始进行十分原始的钻木取火行为。
摩擦摩擦,
用干巴巴的木杈摩擦,
月光下 她看到自己的爪影左晃右晃,
有一种力量驱使着她不停地摩擦,
有了小火柴天黑都不怕!
终于,在她耗损了七七四十九根木棒,尝试了八八六十四次各种角度的摩擦,又历经各道程序的完美锻炼之后——她手上最后一根小木柴啪的一声断裂。
碎得那么突然,断的那么彻底。
没有碰撞出一丝一毫的小火花。
沈华枝“啪”地扔掉了手中的废柴,搓了搓被磨得通红的掌心,咬牙切齿,暗恨燧人氏钻木取火的神话荼毒小朋友。
……
夜间的寒气如同纤细的丝线,一缕一缕浮荡在洞穴中,不动声色地侵入人体。靠在岩壁上的人似乎挣扎了一下,“扑通”一声猛地侧身栽倒在地上,沈华枝被惊了一下,连忙爬过去,借着洞外一小片苍白的月色,看见小恩公眉头紧锁,抿着苍白干涸双唇,似乎十分难受。
她伸出手,抚过他的额头,掌心下触及的肌肤灼热无比,宛如一只火炉。
但那人却还在喊冷。
她只好把人从地上扶起来,重新安置在软稻堆上。
那昏睡的人似乎恢复了点力气,仰起头看了沈华枝一眼,狭长的眼里涌动着晦暗不明的光。
下一秒竟然一把扎进她的怀里,把脸凑在她的颈边蹭了蹭。
沈华枝被他的高挺的鼻梁戳的有些痒痒,连忙托着人的脸把他扯开,那小崽子却不依不饶地继续往前蹭,一遍耳鬓厮磨一遍低语喃喃。
叫的是什么?沈华枝耐心去分辨着那模糊的音节。
“母亲…母亲……”
她的表情顿时僵硬在脸上,虽然上一辈子即将步入社畜行业,但这一辈子两人都是十七八岁,无论如何都是应不起这声妈的。
当个姐姐倒是没的任何问题。
几颗泪水从他的紧闭的眼角滑落到沈华枝的颈窝中,沈华枝被突然而来的一点湿润拉回神思,怀中的人身体滚烫,却依旧用沉重的身躯压制着她,病中细弱的嗓音都带上了点沙哑,不停地喊道:“别、别丢下我……母亲……”
原来是有什么童年阴影么?
她心头微微动容,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温声哄:“别怕,不丢下你……”
像是哄孩子似的,她一下一下拍着少年人坚硬的脊背,在某个瞬间忽然get到了妈妈粉的乐趣。
桀骜不驯目中无人的少年侠客在这一刻温软如一只小绵羊,彻底松下了全身的戒备。梦里他看到的不再是往日的无人荒漠和杂乱的石堆,而是回到了溧阳城的杏花坡,暮春时节的水汽沾衣欲湿,他坐在漫天飞舞的红粉花瓣下一点点偷偷抿着甜酒,回头望去,母亲就在竹屋里笑着看他。
“小七,怎么又偷酒喝?”
“我、我就想尝尝!”
“你是小孩子,醉倒被人贩子捡走怎么办?”
含笑的声音被温软的香风吹到他的耳边,他涨红了脸,大声喊:“我已经是男子汉了!才不会醉!”
酒肆门前飘扬的旌旗被风吹的高高飘起,古村芳草远,枝头杏花繁密如春烟,暗香浮动的空气里,他贪婪地呼吸着,眼前的一切透着斑斓迷离的春|光,这是他在刀光剑影里唯一不忍弃置脑后的“荒唐岁月”……
守着娇花,沈华枝一夜无眠。
等到东方亮起鱼肚白,她才眯着眼睛咬牙站起,走出洞穴外。
缥缈的晨雾如同轻纱笼罩在山谷中,远处一条溪流汩汩流下宛如白练,映着朝阳金灿灿的光朝着东方奔流而去。
依山傍水处必有人家,顺着河流的方向走,或许可以成功走出山谷。
她回到洞中,拍了拍仍在沉睡中的小恩公,“醒醒啦!太阳晒屁股啦!”
他苍白着脸,皱着长眉,竟然偏头躲开。
沈华枝:……
肯定听见了,还在赖床是吧。
她清咳一声,低而柔地嗓音传来,“乖儿,起来吧,该起来恰饭饭了……”
果然,小狼似的少年乖乖睁开了眼睛,挂着一幅“你有事儿吗?莫挨老子”的狂拽表情包,撑着手臂坐起来。
“恩公,如今你我跌落崖底,身上都有轻重不同的伤口,我们还是早点走出谷中的好。”
他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半靠在草堆里的身躯,只沉默着点点头。
见他似乎依旧虚弱,沈华枝连忙伸出手要去扶他,却惨遭拒绝。
“不必了,我能行。”
于是号称自己能行的人花了五六分钟捡起剑成功站了起来,又花了五六分钟扶着岩壁走出了洞穴,其速度之快,姿势之勉强,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一刻钟后,沈华枝终于无法忍受这种龟速缓进法,一把扯过人的手臂搭在肩膀上,半背着人走着。这朵娇花三贞九烈,一脸抗拒地扭动着不让人背,大声叫着“使不得!使不得!”
还以为沈华枝把他怎么怎么样了。
她简直要被逗笑了,“怎么不可了?恩公救我性命,我自然也要投桃报李,将您带出谷去。”
“男女有别,我们……”
“现在知道有别了?昨夜你压着我哭个不停,我也是如你这般刚烈地喊着‘行不得也哥哥’,可你却兽|性大发,一直不肯住手呢。”
闻言,娇花的脸又惨白了几分,宛如承受了当头一棒,他愣了一会儿,连抛出否认三连:“我、我不可能做出如此禽|兽行径!你莫要胡言乱语!定然是你在骗人!”
沈华枝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吧好吧,是我在骗你。”
他气得要晕倒,这可恶的女人,当时就不该救她!还差点搭上了自己的清白!
“精神了罢?我们加把劲,天黑之前一定要走出去。生死关头,您也别老拘着那些繁文缛节,好么?”
“……嗯。”
沈华枝额头沁出了点细汗,发丝垂落耳畔,“至今不知恩公大名,可否告知?若有机会,小女子定然……”
“你这女人,是不是想以身相许?”闻言,他心中大骇。
可怜他一心痴迷剑术,怎么又要遭遇这种三流话本的狗血情节?
沈华枝被他打断话头,神思似乎被他打乱,“定然”要做什么,她自己也忘了。
哦,男的,活的,年纪相仿,她的确有拐人回去当上门女婿的心思。她慢吞吞地反问回去,“难道不可以么?”
果然如此。
“当然不可以!”同他料想的一样,这女人见他武功卓绝又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对他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想要借救命之恩赖上他。
他盯着面前人晃晃悠悠的珍珠耳坠,心中一片混乱。虽然这位姑娘长得甚得他心,心性也是坚韧,但是性格似乎有些泼辣,是他绝不可能喜欢的类型。更何况他可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的男人,怎么能把自己的婚姻大事如此草率地订下?
闯荡江湖十余年,他魏列星早已见惯了形形色色的女人用各种手段企图赖上他,从而妄想成功上位,一步登天成为无垢山庄的女主人。
莫说名门大派的女子如此,连普通的女人被他偶然救了一次,也要贪图他的美色,闹上山庄求着为奴为婢;
更有甚者,说什么“一颗芳心已经许了公子,从此便是害了相思,宛如百病缠身”,居然厚颜无耻地吵着要他负责。
可如今他身负重伤,免不了与眼前人必要的相处。
魏列星心内轻叹,既如此,也只好隐藏身份同她虚与委蛇了。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可以叫我七宿大侠。女人,你若真想报恩,倒也不必以身相许,给我磕几个头算了。”
“???”
少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华枝不可置信,“你,竟然让一个姑娘家给你磕头?”
“那、我也不好意思让你做牛做马啊。”七宿回答得理直气壮。
沈华枝心中冒起一股火气,看不上就看不上吧,她又不是什么要把人手脚打断费尽武功玩囚禁play的病娇,犯得着这么嫌弃么?
不过是她受苦受难痴情人设剧情线里的一个恩皮西,还这么拽里拽气牛逼轰轰没个恩皮西的亚子。
她强忍住把人就地抛尸的想法,面色不改,语气十分礼貌,“小女子并非那种非君不嫁的痴女,七宿公子还请安心,免了我磕头谢恩好吧?”
七宿弯起嘴角,“那样最好。女人,记住自己今天说过的话。”
“恩公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吗?”沈华枝眉心一抽,实在听不下去这货老是“女人女人”地叫她。
他“呵”了一声,“我的确并不十分感兴趣。”
问来问去交换了姓名,下一步又要交换什么信息?误会了他对她有意怎么办?
对于江湖上萍水相逢的雌性,他统一以“女人”称呼。
也没见人不乐意过。
“我姓华,或许你可以称呼我华姑娘。”
“女人,不要用这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毫无用处。”
“我认为这样似乎不大好…”
“没关系,我不介意。”
???
沈华枝简直要被气笑了,她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他腰上的伤口,成功听见他痛的倒抽一口冷气。
“男人,你给我记好了 !往后要尊敬地称呼我为华姑娘!”
“你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你我互救一次,算是扯平。”
“那我为何要听你的?”想他堂堂无垢山庄的少主人,还从未受过这种委屈!
沈华枝阴恻恻地说,“如今你身受重伤,想来也打不过我。荒郊野岭,人如野兽,你若想保全你那高贵的清白身,尽管胡言乱语试试。”
“…好的华姑娘,对不起华姑娘。”七宿终于认清了现状,声音低落,如垂头丧气的小狼一样耷拉着脑袋。
沈华枝心满意足之后,又得寸进尺。
“现在我又变主意了,我千辛万苦守了你一夜,又不离不弃背你走到如今,论情论理,你不如喊我一句华姐姐。”
七宿:???哪门子情?哪门子理?
“女人!我劝你不要太过分!”
沈华枝被他暴怒的声音逗得发笑,“看来精力恢复的不错。你瞧,我们快走出去了。”
日影西斜,河流尽头是一片毛茸茸的芦苇荡,余照跌进水中散成点点碎金,风吹过密密麻麻拥挤的芦苇丛,惊起一大片翻飞的水鸟。它们有黑棕色的喙,却也有洁白无瑕的翅,一片片羽毛在振翅翻飞中飘落水中。远处一片小村庄里都覆着黑色的瓦,屋顶的烟囱里飘出了袅袅的炊烟。
最普通的人间烟火让历经荒野的两个人俱是神色一松。
“七宿公子,我们终于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