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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我有所念人 ...


  •   一个梦分了上下两阙,这是绝然意想不到之事。不过上阙的梦,是仙凡相隔,就连可望而不可及都算不上,能忆起什么能抓住什么真是无从谈起,无限憾恨无处排解!从此,深宵幽梦的怡然香甜便全然与自己无关了。

      到得下阙,大梦倾倒,脂香骀荡,猝然令自己神魂飞越。得而复失、失而复得,交关而来,迫的人恨不能尽情一哭。这样一种不能自已的情态,促使他恍恍惚惚之间犹识得自己那一份心情,心中的波澜驱使着他本能的想诉一诉隐衷。只道真情易写,奈何怨句难工。个中滋味,唯其自知。

      解锋镝望着眼前人,她的眼神很静,像是蒙了一层雾气的寒潭,勾起了自己心里好深的一片情意。他只看她一双眼睛,终于在她眼中看到了自己,也不过是一瞬之间,他的外貌发生了变化,白发丹唇,颜色鲜泽如婴儿,他自己还不觉,他说道,“婉婉,你可知道我心里实实在在的感激你……”

      衷情要诉,但又怎么谈到感激二字呢?

      “你想想,我想你的光景与遭遇,就好比在穷阴凝寒的千仞谷底,突然发现阳光……我知晓,天可怜念,透出一线春光,绝不使我枯寂而死!”情见乎其辞,教人想不透,初次一晤,如何有此一番话?可又不得不令人深思,此话的背后又是怎样的衷曲。

      他的形貌似是又变,相由心生,他一番挣扎,竭力想要维持……奈何用心太深,劳碌伤神之下,气血拂逆,人骤然昏厥。

      “解,解锋镝……”灵薛只得抱住他,又急道,“千江一月快来帮忙。”

      两个小姑娘反应倒是快,听得主人呼唤,连忙应声。一左一右,挟着解锋镝的双臂。

      “主人,他怎么一会儿黑头发一会儿白头发……现在又是黑头发了,真会变。”一月伸出一支手来托解锋镝的臂膀,替灵薛分担了重量。

      千江在一旁道,“这不奇怪。二姑娘不是说过,素还真变成了解锋镝。那自然,解锋镝也可以变成素还真了。”说到这里,两人都情不自禁的想到他那句天可怜念,透出一线春光,绝不教我枯寂而死,好深的感情,但就不知道他口中的“婉婉”是何人了?

      灵薛抬头时发现两个侍女正都望着她。

      “主人,你是不是忘记了你从前的名字呢?”千江兰心蕙质,她这么问,只因为解锋镝的话着实令人动容。

      一月轻轻一笑道,“他口口声声‘婉婉’,我看主人也该给他取个名儿。”

      “不要闲话。把他抬到曲园荷风,让……渠媚照看。”对灵薛而言,解锋镝实在太重了,她亦怕乱石磕坏了他,只能细心留神,在千江一月的帮助下将他挪到绿茵草地上。

      两位小侍女还特别周到的摊开手帕替他遮阳。

      灵薛已经累的是汗出如浆,浑身发软。如果再要靠自己三人将他送到渠媚那里,恐怕真是力有不逮了。

      “一月你去与渠媚说一声,请她过来接走解锋镝。”灵薛靠着一旁的老树擦了擦自己鬓边的汗珠。微风习习,带走了暑热,就连她面上粘连的头发也被这阵轻风拂开。

      “主人,你看是渠不与来了。”一月正准备起身去寻渠媚。

      渠不与已经踏步走来。他的到来令千江一月都很疑惑,这个人平时深居简出,今日……吹了什么风?让他愿意出门了。

      渠不与眼见解锋镝昏倒在地,又看到千江正在细心照拂,拿着手巾替他挡住日光,不觉摇头道,“假合之身易灭,泡沫之命难驻啊!”说着,便靠近解锋镝察看他的状况。

      “他的情况怎么样?”灵薛问道,又细想一番,接着说道,“像是骤遇魔考……”

      “你是说他是走火入魔了?”渠不与觉得好笑,他看向她认真说道,“我看像是。人的心最忌一张一驰,譬如心之所关,得而复失,失而复得。这种境遇下,气脉一闭,元气不扶,必然走火入魔。不过,我看他未必只是如此了。”

      听渠不与的口气,仿佛他与解锋镝很熟悉呢。千江与一月互相看了一眼,今日的怪事可不止一件了。

      “要不我把他弄醒,让他亲自说,他是走火入魔了?还是,心里明明白白的在这里施展苦肉计……”渠不与的话越说越没有边际了。

      “我把他带走了。”渠不与用征询的口气与灵薛说话,“等他醒了,他还会来找你。”说着转过头笃定的看向她,因为解锋镝的心情或者说是素还真的心情,他最了解。

      千江看渠不与是不怀好意的眼神,心里不忿,于是示意一月挡在了灵薛身前。渠不与却是一笑,“你们不要会错意了。我是一片好心啊。”

      渠不与带着解锋镝离开了。

      一月感觉这个怪怪的渠不与越来越不像话了,“主人,这个渠不与真是无礼的很,但是他来的也是凑巧。解锋镝一出事,他就出现了……”

      千江亦有一番自己的道理,她说道,“渠不与的话似有所指,也许解锋镝是他的好朋友。毕竟是二姑娘一直以来倾慕之人。”

      灵薛叹了一口气,“我们回四知堂吧。”

      四知堂是墨倾池在白笴陂的居所,何谓四知堂呢?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四知堂内有一栋画楼,原来就是灵薛的居所,后来白笴陂再度扩大,她就借口搬了出来。不过今天她的院落彻底被炸垮了,夜里要想好眠,只能再度搬回四知堂了。

      二楼拢共五间房,最东面一间是她的卧室;次一间供起坐,西面两间打通了,做了书斋。余一间给千江一月使用。打开书斋的窗子,就能瞧见墙根处一丛又一丛的建兰。因为已经许久没来,千江一月都认为卧房内的帐门太旧,镜子也不够光亮,需要重磨。

      两个人预备重新布置一番,忙到日色偏西,方始就绪。灵薛来到书斋内一看,左一个槅子,右一个槅子,不觉一笑。一月机灵道,“主人,是千江这样布置的,她说这样有趣。因为这样一来,随处流连,有余不尽。”

      灵薛点头道,“千江胸有沟壑才能如此安排。”说着,她又驻足欣赏起墙壁上挂着的一副古画,是边鸾的《玉兰》。千江被夸奖,心情欢快,面上荡漾起舒心的笑意。眸光追随到灵薛浏览的玉兰图,立刻开口道,“这幅图是圣司特别用心找来,挂了好久,所以就没有移动了。正好主人开窗一览园子里的兰花时,再赏玩下这副玉兰,两相辉映……”

      “你想的周到了。”灵薛轻轻一笑,这样善伺人意的小姑娘真是惹人怜爱呢。她坐到书案前,又让千江一月二人坐下,她道,“我有话要与你们交代。”

      “请主人吩咐……”两个小丫鬟伶俐答道。

      灵薛点了点头,继而认真说道,“现在白笴陂有外客,所以平日我们要约束自己的言行。譬如今日你们就说了不合时宜的话。”

      不合时宜的话?两个小丫头面上赧然,她们马上想到今日打趣解锋镝与灵薛的那几句话。

      “解锋镝已经昏倒,他不会知道……”一月吐吐舌头说道,“以后再不说了。”

      千江也点头道,“主人放心,以后再不说了。”

      两个侍女得了主人的教诲,自然将心头的好奇、疑虑、不解全都按下不提。

      解锋镝在渠不与的诊治下悠然苏醒……举目一望,只有一顶织花帐子映入眼帘,怎么在这里?他立刻坐起身,才看到渠不与正好整以暇的望着他。

      “你……”解锋镝不认得他。

      渠不与摇头叹气,顺势坐到了窗边,两个人距离拉近。然而解锋镝还是不认识他啊。渠不与道,“你想见的人将你托付给我了……不,是我感应到你了,素还真,你活过来了,不容易。”

      “你是……渠不与?”解锋镝道,“我还在白笴陂,对不对?”

      渠不与点头。

      解锋镝立刻起身,他要去见她。

      “等一下,你都不先认回我么?”渠不与带着几分委屈与怨气的说着话。

      解锋镝眉毛一拧,回身看着他,此话何意?

      “唉……你心里只有她!教我心痛啊……枉费我苦苦寻觅,历尽苦难,才帮你找到她。你记不记得你死的时候,怎么与我说的?你死的就剩一点灵光时……你怎么殷殷切切的交代我?”渠不与说的煞有介事,可在解锋镝听来不啻荒诞。

      渠不与瞪大眼睛仰面看着他,期望他真有神助,早日把自己找回去。

      “我不认得你。”解锋镝说道,“告辞!”

      “素还真!”渠不与发飙了,“你要说不认得我,你就永远只能做解锋镝了。”

      这句话乍然听来是威胁,解锋镝不觉一笑道,“求之不得了……”说罢,一闪身,人已经不见了。

      “主人做到你这个份上,真是到头了。”渠不与踢了一脚身旁的圆凳,又连忙跟上解锋镝的身形。解锋镝要去找谁,他一目了然。可是解锋镝对白笴陂不熟,定然不知道灵薛的住处换到了四知堂。

      渠不与现身挡住了解锋镝的路。

      “兄台何故纠缠?”解锋镝冷声道。

      “纠缠?”渠不与心痛,“过河拆桥不是你这样……”

      “素未谋面,兄台的话更是无稽之谈了。”解锋镝已有动手的征兆。这就更让渠不与忍受不了了,只是一想到他恢复成素还真也不过是一息之间的事情,他的恼怒顿时消散。

      “解锋镝,你知道她现在的居所吗?”渠不与看向解锋镝,解锋镝当然不会知道灵薛此刻身在哪儿,不过可以料想,总在这白笴陂之内。

      “四知堂。”渠不与揭开答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四知堂。那里是墨倾池的地方,不过……”

      不过顺势一想,就会想的很深,尤其是而今的解锋镝。但他不觉得这是阻碍,等见到她,一切可以问可以谈。于是,他对渠不与说道,“天性所爱,各有本分,不可逃,亦不可加。”

      渠不与把嘴巴一抿,这种骨子里的自信,果然还就是素还真。他开口道,“主人,可怜我是无法与你的天性所爱相提并论了……”话是实话,但是很丧气。

      解锋镝听他唤自己主人,他这时终于明了渠不与那句你要不认得我,那么你就永远是解锋镝了。

      “麒麟对剑!哈……”解锋镝觉得好笑,他当真没料到会有这回事。

      “不是对剑,是单剑……”渠不与不用提示了,雄剑在此,那雌剑……渠不与幽幽一叹,“做个剑灵不知道多好呢,但是受命所托,只能按照主人的心意办了。”

      故事有点长,当然这是素还真的故事,暂时不必理会。解锋镝看着他,现在再看他,就不觉得他碍眼了。

      “我带你去吧。”渠不与说道。

      “指点方位即可……”解锋镝说着。

      渠不与双眼眨了眨,一点主仆亲情都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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