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计就计》初鹤先生

26、碎颅（11）

　　“文宁宇？”戴鹏稍微愣了愣，用胳膊碰了王闫明一下，“他不是那个经常上法制报刊的排面吗？怎么跑这儿来了，他和计队很熟？”

　　还别说有时候戴鹏真是比江童还像个女人，话多得很，一下都沉不住，上来一个二连问，闻言王闫明抬了下手肘，没搭理他。

　　计霖双手环在身前，垂眸看了眼伸过来的右手，眉间微蹙，那神情明显是带着一点困惑。不出意外，她不记得对方是谁了，但是出于礼貌，还是握了握手。

　　文宁宇从外形上来看活脱脱一个英俊青年的标杆，一米八几，长的也好看，不过就算这样，计霖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印象。

　　“……我们见过？”

　　闻言，戴鹏没忍住差点笑出声，尤其看见文宁宇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就连他身后的几个人也别过头掩了下鼻尖。

　　文宁宇有些尴尬的收回手，咳嗽了两声，“先不说这个，我们这次是来接案，北海水库这边属于静淮区的管辖范围，所以案子应该由我们接管才对。”

　　一听这群人是来抢功的，戴鹏瞬间没好脸色给对方看了，“我们局里的同事先发现的，好家伙，你们的管辖范围，来的跟蜗牛一样慢。”

　　对面一个高个男人闻言往前走了一步，“怎么说话呢？！”

　　见状，文宁宇抬手示意，“这位警官，发生案子得按照片区来办，这点没错吧？”

　　戴鹏：“……”

　　“这案子在静淮区发生，交给我们静淮公安局办，也是符合规定的吧？”

　　他说话语速并不快，一句话就把戴鹏问的没有还口的余地，说到这儿忽然笑了一下，拉了拉袖口，显得游刃有余。

　　计霖撇嘴，这人说的确实没有任何问题，只不过这么说下来，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不说，反倒还是他们鲁莽不遵守规定了。

　　不过她也确实在检查过尸体之后，想要把案子给占过来。不过现在还没什么证据，所以交给文宁宇他们，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在这时候，她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是局里领导打来的。不接其实也知道要说些什么，果不其然，这案子还是得交给静淮区去管。

　　她心里也有点不乐意，这技侦都来了，现场取完证，法医也跟停尸车里躺着，初步验完尸体。全都弄好了，对面来人要把案子接过去，这不就等于给别人做了嫁衣？

　　不过也没办法，上头下了命令，还是得按规矩办事。

　　“撤吧。”

　　她看了眼江童，愈发的没好气。心想这人长了一张毒嘴就能跟窝里横，一到外人面前乖的都不像她，一句话都放不出来。

　　文宁宇微笑点头，“劳烦诸位同僚。”

　　“不过。”

　　就在这时候，一直在旁边当透明人的江童忽然开口，“距离发现尸体到现在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还希望下次出现类似的事，静淮公安局的同僚们能快点赶到现场。”

　　她看了眼腕表，不紧不慢的说着，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指了指对面的告示，“还有，希望你们能对非法垂钓重视起来，如果我没记错，三年前有夜钓者在这儿不幸落水溺亡。”

　　“公安两个字不是口头说着威风，要为民众办事解决社会隐患，希望你们以后的办事效率能够有所进步。”

　　“…………”

　　江童这段话打了对面一个措手不及，在公安行列，每个局之间或许没有明显的竞争关系，但都好面子，都想当第一，江童这话完全就是往他们刑警队脸上抽巴掌。

　　更别提两个局里的刑警在一个现场碰到，基本没有什么好话说。

　　这不，话音刚落，后边站着的小女生就忍不住跳了出来，“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们是后来才接到电话，肯定——”

　　“——没有你们快啊”还没说完，文宁宇就抬手制止她再继续说下去。在江童说话的时候，他目光一直注视着她，可以承认开始的确是想给对面一个下马威，所以他也没搭理江童。

　　他自然知道江童是什么身份，所以才会制止她不要再说下去。

　　“江副队说得对，我们会吸取教训，”文宁宇要镇定的多，也没有明显的气愤，一直处在个很温和有礼的状态，“不过现在我们能把遗体拉走了么？毕竟还要后续调查。”

　　江童点点头，不可否置，“当然，毕竟这是你们区的案子。”

　　这么一个插曲过去，计霖看江童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她从来都没觉得这人毒舌毒的可以这么顺耳。

　　别看平时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也确实只有组里的人才知道，江童那张嘴可真不是摆设。

　　上了车，江童睨了计霖一眼，神情意味深长，“我看你平时挺能抬杠，怎么今天隐忍了？”

　　计霖从鼻间挤出一声笑，面对江童的挑衅，完全不以为然，“这儿不是放着一个更能杠的主，哪儿还用的着我啊。”

　　其实今天这番话，江童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冲动行事，如果按照以前的她，不一定会说这样一番话。一来没有必要，二来大家都是同僚，这样难免伤了和气。

　　“不过那话真解气，你看文宁宇那股子傲气，”戴鹏也觉得挺高兴，说着他诶了一声，“不过又说回来，他这么一个警校精英，怎么跑来静淮区当刑警，他之前不是跟别的地儿吗。”

　　这个问题显然车里的三人都不太清楚，戴鹏又想起什么补了一句。

　　“我看他好像认识计队你。”

　　计霖闻言蹙起眉头，她仔细想了好一会儿，仍然也没什么头绪，所以还是摇头，“我不认识。”

　　“他认识你，你不认识他，好办，”一直坐在副驾上闭目养神的刘盼棠忽然开口，“按照言情小说的剧情发展，有三种可能。一、他暗恋你多年，二、你俩小时候见过，三、他跟你有娃娃亲。”

　　“打住，别说了。”

　　刘盼棠这三种可能弄得计霖一阵恶寒，也不知道是不是车里空调有点低，还真有点冷，她正隔着衣服搓了搓手臂，就听旁边江童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哼笑。

　　转头就看见她翘着个二郎腿，面无表情，就好像刚才那声笑根本不是从她嘴里传出来的。

　　“不过……”她盯着副驾上的刘盼棠看了一会儿，就见她阖着眼，左手扶着空气，右手比做八的手势，时不时上下挪动两下。

　　“刘盼棠你是醒着还是睡着？”

　　刘盼棠闻言依旧稳如泰山，手里的动作不曾停下，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我的躯体睡着了，但我的灵魂在解剖尸体。”

　　计霖偏头也往前看了看，问道，“那你现在进行到哪个步骤了？”

　　“嘘！”

　　说着，她眉间凝重了几分，此时右手的八字也和左手形成一致，看她那姿势似乎是再捧着什么东西。

　　“死者肺泡壁扩张、破裂出血，呈现水肿气肿现象，肺叶边缘钝圆，肺表面有肋骨压痕及窒息性点状出血……”

　　说到这儿，刘盼棠的声音戛然而止，接着睁开眼，咂了咂嘴。

　　“本来是该我来解剖的。”

　　闻言，计霖没忍住笑了几声，“要不你现在跑去静淮公安局，跟他们自告奋勇去当义兵如何？”

　　刘盼棠叹了口气，“算了，我回去睡觉了。”

　　她又想起什么似的问到，“不过你们这个案子进展怎么样啊，确认嫌疑人了吗？”

　　江童摇摇头，手放在腿上，食指时不时轻点几下，这两天她有点上火，嘴里起了几个溃疡，一提到案情，思考的过程中忘了，舌尖舔了下口腔内壁，结果就是一阵疼痛袭来。

　　因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点事，刘盼棠没回家休息，跟着他们一并回了局里。

　　江童下了车就不知道去哪儿了，计霖把刘盼棠叫住，她准备再去停尸间看看遗体。

　　没有头绪的时候，应该从最根源出发。

　　在案件还没结束之前，死者的遗体会停放在停尸间一段时间，等过几天之后遗体就会被拉倒焚化场烧成骨灰交给家属。

　　这也是趁着最后一面，她想从遗体上再发现一些线索。

　　停尸间里气温很低，还没进去之前就有冷气从里面不断飘出来。进去里面更甚，计霖穿着长袖都感觉到了冷，这里面每一格柜子里都存放着一具尸体，他们有的大多是亲属不来认领，或者无亲无故的，都会存放在停尸间里。

　　等到没有空位的时候，就会把一部分转移到医院停尸间里。

　　计霖拉开存放尸体的43号格子，打开之后一股冷气飘了出来，季鹏程的尸体就静静地躺在里面。

　　如果单从表面来看，它或许无法称之为完整，虽然刘盼棠在解剖之后尽可能的复原了死者头颅，但也是无法避免的，和它生前的样子会有些差别，身体上和脸上出现的疤痕就像一条蜈蚣一样攀爬在上面。

　　计霖仔细戴好手套仔细检查了一下遗体，刘盼棠给出的报告的是真的很细致，血迹被清理过后，遗体一眼可见的干净。

　　死者由于机器挤压时死者呈现侧卧状态，最先受到挤压的是右耳，因此遗体的右耳几乎与面紧贴，看上去就像没了耳朵，有些怪异。

　　她又走到另一边，半蹲下身子，视线和遗体呈水平状态。

　　其实她过来也没指望能有什么发现，只不过想趁着遗体被送去焚烧之前在来碰碰运气。

　　不过就是这么一蹲，让她这趟没白来。

　　距离够近，她面对着遗体左半脸，视线正正落在遗体左耳蜗上，就在耳轮脚和外耳门的位置上，有一处说深不深说浅不浅的印记。

　　根据形状来判断是个椭圆形，大约三公分左右，线条很细，整体看上去像个印章印在上面。

　　发现这点过后，计霖又靠近了些，椭圆形内似乎有字体的痕迹出现，十分微小，但仔细辨认过后，还是能得出四个字。

　　长川机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