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凡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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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去阁外的竹林仍是青翠，交错间叠影印入阳光，斑驳陆离的像是写意画，有烟逸出，似有若无，远处看就是“依依墟里烟”，可是现场显然不是那么美妙。
这厨房明显无人涉足过，地板已经落了薄薄的灰，但柜子里碗筷之类的物件还是焕然一新，大概是柜上符纸的作用。
做饭时小心的点火，反倒被烟熏了一下，千防万防，还是不小心弄脏了衣服，沈霁语不由得皱了皱眉，虽然他不怎么注意这些，但也不想明日上早课的时候，被某位长老说上一句，衣冠不整。
早课是宗内弟子的必修课，每日有不同的长老讲课，为的是“清心慎思，勤勉恭俭，海纳百川，天道酬勤。”
长老这位置大多是些修为已然有所成，又善教导后辈之人所当，算是凡间教书先生一类，尊称自是少不得。此外宗内也有巡逻杂役之类的，干一些修仙之人看不上的行当，但也可以用每月的份子钱养活一家老小。
江玼玥是个意外，他大概是林掌门在宗中唯一最亲近的人，所以靠着这关系，得了个长老的虚名，平时不大管事上早课，因为毕竟也没有人来找他，闲的十分坦荡。
闭关养完伤后他就没有出过手，不少人暗中还是有些腹诽的，觉得他是靠着关系无所事事的占着个空名。
不满一起，自然就会有人上来找麻烦，大多实力不错的弟子颇看不惯他这做派，所以麻烦总是会来的出其不意。
比如，上次的快雪论剑，本是宗内弟子无聊，约定比谁出招快到可以比对方更多更精准将雪日中狂风里的雪花劈成两片。
江玼玥也就陪同几位别的专修剑法长老走个公平公正的过场，但他事比较多。
出门时换了一件梅翘雪枝的淡墨色长衣，虽是单的，但也冻不着江长老哪儿。显然是懒散的束了一把长发，桃花眼不怎么明显的勾起眼边弧度，有种风流不自知的摄人心魂的美感。
喝茶时，挽了下稍长的衣袖，手指在杯壁揣摩了一会，最后才漫不经心的吃了一口，顺带很欠堵住了后头那位带这茶的长老的话头，因为他昨晚歇息的迟了，起床气一发不可收拾。
那位长老其实是想好心提一句神，感觉这江长老怕是半点悟不到自己的魅力，女弟子们中一些眼神都不对了，再想到出招过程中努力想坳个潇洒姿势好找道侣的徒弟，果然是“有心栽花花不识，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过了半场，有些弟子才发现不对劲，心下觉得这小白脸真是无事生非，于是本着江长老不学无术的流言，要请他来指教一番。
众弟子都只当这只是个靠关系才上台的，让他下不来台才是真的想法。
“晚辈常听闻江长老威名，心怀敬佩，不知今日可否请长老指点一二？”
江玼玥感觉有点烦，大概还是起床气，自己的流言他也听了几耳朵，这么一来这弟子就是存心要他下台出丑。
平时就算了，今天偏偏要找麻烦，不知道什么叫出言不逊吗？
于是出乎众人意料，江玼玥异常淡定的点了点头，下了场，那雪下的是越发大了，遮的人眼都得迷花，江玼玥拿过自己的剑，心不在焉的想，刚才那个弟子倒是有几分天资，剑修的也不错。
只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微眯了眯眼，手起剑出，凛冽寒风随之迎来，场中无人出声，只有那问话的弟子被冲的踉跄一下。
他面色忽然苍白再到羞红，心下清明了三分，这才发现自己的挑衅多么荒唐。
既是长老，怎么会是无用之人。
但听惯了宗内流言，还是不大服气，不就是个只会拿威压压晚辈的小心眼吗，怎么平时的其他事都没见你这么积极过。
在一旁用神识帮数雪花片的弟子倒是突然紧张了起来，这出剑的速度……太快了吧。
江玼玥只站在那一亩三分地上，半分不想移动脚步，裹挟着雪花的剑锋却一刻不停。
出剑时的刺目如凌霜中那一点迎风而上的红梅，但又带着几分信步闲庭的从容，手腕一挑挽了个花哨但极快的剑花，刺破的“空气”有咔擦声，竟是精准劈开了一团辩不明的雪花团，那剑锋残影所至之处，是无往不利，也并非毫无分寸。
数下来，刚好都是对半切开。
时间未到，他便收了剑。
收剑时金玉碰撞间，材质似乎声音不大清脆，剥去装饰，大概只能抵上把铁剑。
但一时无人反应过来，江玼玥对着那哑口无言的弟子说：“按我刚才的分数，一刻钟，若能达到，你的剑速方可有长进。”
江玼玥用的时间远不及一刻钟。
众人不免唏嘘，几位长老相互谈论，不乏有溢美之辞，估计也是有点改观。
“江长老厉害，今日到让我们享了这雪中舞剑的眼福。”
“这剑看着实为普通，据说长老有件神兵利器，怕不是这把剑。”
江玼玥听此才懒懒回复：“晏长老好眼力，这确是一把凡兵，我那把还在屋中落灰呢，只是想来这论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不想大费周章找剑去了。”
剑与人越通越能得其利，若修得人剑合一更是攻无不克，而仅凭一把不知什么出处的废铁，还没磨合便可好好利用，并且压下他们所有人的分数。
可怕。
于是从此江长老开始成为一个实力高深莫测，但性格沉默寡言的挂名长老，因为弟子大多都见过他教训人的场面，私下开始怕了起来。
江长老往好处想了想，这算是……自己的名声也有点长进。
……
这传说中让人“闻风丧胆”的长老不大文雅的摸了摸鼻子，修仙之人五感敏锐，老远闻到了这香味，他算也是个好几年没开饭的“出家人”了，辟谷多年但也是半点经不起饭菜的诱惑。
此时颇感凡间珍馐之味美，但还是不大敢去徒弟面前，估计还在埋怨，设身处地想来也是人之常情，平白饿了一顿，心情好才怪。
沈霁语刚收拾好碗筷，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于是赶忙放下手中东西，果不其然是师尊。
他这师尊在人前很能端着，此时微有些尴尬气氛形成，沈霁语用他多年积攒察颜观色的本领微妙感觉到了……一丝愧疚。
还是得自己主动开口，这事才算揭过。
“我见送饭的没来，想必是偷了个懒，因而自己做点饭的，师尊…想必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哪里见埋怨，连台阶都搭好了，江长老索性不要老脸的顺着走。
“这事也有为师的疏忽，下次如果有急事，我又不能随时都在，不在时……”江玼玥摸出揣在袖子里的通音石，圆润小巧，倒是可爱。
“便用这个传话于我，这通音石都是成对的，不过切记不要给别人看就是了。”
沈霁语接过，这手感颇为奇特，约莫是有点感应，发出了淡淡萤光，再看师尊袖口处也有稀碎光亮忽闪忽灭。
见沈霁语面上有点惊奇，想必是喜欢了，江玼玥轻嘘一口气，翻遍了各种物什，倒也找到了这么个好玩物件，还有点儿用。
“你这饭做的倒是挺香，都说君子远庖厨，你这是自己喜欢？”江玼玥随口一问，面前这孩子虽是矮他半个头，但小小年纪已经如此自立，不像平日里那些纨绔子弟，事事无所成。
嗯…江玼玥这会仔细打量了一番，长的倒是也好看，以后大了怕是少不了有人爱慕。
“小时候家境不好，母亲总是务工，少不了来个人掌勺，我是自小便学会了的。”沈霁语无所谓的笑了笑，苦日子过的多了，这点事倒就不算什么。
江玼玥这才了然，果然这孩子的沉稳也并非自己想，只是经历的事多了，养成了一副不露声色的性格。
有点同情。
于是本着自己为人师的职责，还是要了解一下徒弟的过往才好。
“你双亲可在世，家住哪里？”
沈霁语的反应大概是这问题在他意料之中，本想着说出来不过旧事重提，徒增烦恼，正要推拒，抬眼却看到了江玼玥温和的眼神。
好像说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暗暗的想。
师尊是个待他好的人，如果这样还要隐瞒，就说不过去了，他无意间对师尊好感更上一层楼。
“若是不想说……”江玼玥突然道。
风吹起发梢，那头发似乎缠上了沈霁语的心，酥酥麻麻的感觉，满心满眼的都是师尊的轻拍外袍，正要走时，抬头微向他看来的眼神，眼角飞斜。
若是众人百般面相，沈霁语也看过不少，只是眼前人最是心动罢了。
“师尊错怪了，我只是想起来旧事，有点失神。”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凡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