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落》君卿墨论copy

9、第九章

　　校长室
　　“天瀚，最近你和薛少琪走得有点近呐，”李继洲推门进屋，见自家儿子躺在会客的长沙发上，走过去说到。见他坐起身来看向自己，又道：“千万不要误了集英战队的正事。”
　　“爹，我想你误会了，我发现自己最近有点控制不了薛少琪，也不知道那个萧晗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我记得上次她还给我说过，她想忘记过去，不想生活在悲伤痛苦之中。”
　　“嗯，这枚棋子可以让很多事事半功倍，”李继洲拍了拍李天翰的肩，语重心长道：“可不能丢啊。”
　　“我明白，所以我打算给她下点猛料。让她对我——死、心、塌、地。”
　　“哼，要够狠才行。”
　　“放心吧，”李天翰冷冷一笑，眼里不含半分柔情，“我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晨9时
　　先前我与薛少琪约好到陵园来祭拜薛少华，一早便在医院门前汇合，一起去买了些香烛与鲜花，带着水果，走在林间小路上。路两旁种满了翠竹，晨光透过竹林间隙洒落在身上，驱散了些许的寒气；耳畔不时传来清脆的鸟鸣，倒是令人心静。
　　“谢谢你陪我来祭拜我哥哥。”
　　“谢什么，这都是应该的。”

　　行至深处，却见一魁梧男子站在小路中央，神情猥琐，拦住了去路。我还未说话，就听薛少琪有些紧张地问：“你要做什么？”
　　那人吐掉嘴里的杂草，轻佻一笑，道：“听说你是薛少华的妹妹？”

　　我见状挑眉，这人是算准了今日薛少琪会来看望他哥哥，特地等在这的？

　　“是，你是谁？”薛少琪有些不安，还是回答了。
　　那人眼里闪过兴奋，打量了她一眼，作势就要扑过来。

　　我不动声色地往有些慌乱的薛少琪身前跨了一步。那人顿住，看了我一眼，贪婪的神色盖也盖不住，“哟！薛少琪，你还有个这么漂亮的朋友啊，啧，真是可惜了。”

　　我假装紧张地问：“你想做什么？”

　　“哼，姑娘，我与你本是无冤无仇，但你今日既然来了，我就不可能放你走了，要怪就怪你交了个‘好朋友’吧！”说完纵身扑了过来——

　　“啊！！！”
　　“啊！！救命呀！”

　　耳畔同时响起的尖叫惊了一林子的鸟，我感觉自己的耳朵有些可怜，大衣被紧紧拽住，背后的分贝甚至比跟前杀猪般的叫声更高一些。

　　我脱下大衣，任由薛少琪拽着，蹲下身俯视着躺在地上抱着手腕鬼叫的男人，掏出鞋边的匕首，挑起他的下颌，道：“闭嘴！说，你是谁，与薛少华有什么仇？”

　　那人见悬在颈边的匕首锋利冰冷，不由止住了呻吟，双眼盯着匕首，紧张地唤到：“姑娘！姑娘！我错了，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求您高抬贵手，留我一条狗命！求你求你——”

　　我紧了紧匕首，见他闭了嘴，额头直冒冷汗，厉声：“回答我的问题！”

　　“我，我叫陈九，就是一混混！”他紧张得舌尖打颤，见自己说完后，我没理他，又道：“当年薛少华为了项昊，打折了我们老大的一条腿，我们没办法找项昊报仇，就，就……”

　　“就只好来欺负女孩子？”我勾唇，“哦？这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报仇？先前那么多机会不用，偏偏等到这会？”

　　见他吞吞吐吐，我突然发问：“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那人神色迷茫了一瞬，这才想起什么似的，一激灵，说：“薛少华的忌日！”

　　我将松了松的匕首滑向他颈侧大动脉的位置，厉声：“说！是谁派你来的！？”见他一惊 ，我勾了勾唇，“不说的话，那你以后——就没机会再开口说话了。想清楚哟。”

　　感觉到自己颈侧流下的温热液体，那人两眼有些翻白，冷汗涔涔，结结巴巴道：“姑奶奶，手，手下留情！我，我，我不敢说！”

　　“他威胁你了？性命？你的家人？”

　　见他沉默，我心下有了算计，“既然你不能说，那就我问，你只要答‘是或不是’就好，你可要想清楚了。”他连忙点头。

　　“那个人是军校的人？”
　　“是”
　　“那个人是教官？”
　　“不是”
　　“他让你告诉薛少琪刚刚你对我们说的那番话？”
　　“……是”
　　“那个人今天会来验收你的成果？”
　　“......是”

　　我笑了笑，“好了，我知道了。你听好，我放你走，不过，今日之事，你不可对第四人说，走出这个林子，你只要记着——虽然遇到了激烈的反抗，但你的任务依旧圆满完成了。如果你想活命，你最好按照我说的办，不然，你知道后果。”

　　那人见我起身，连忙一翻身，站了起来，捂着手腕，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我转身，薛少琪抱着我大衣，愣愣地站在那里，她直愣愣地看着我，眼里情绪有些复杂，感激有之、后怕有之、畏惧有之、仰慕亦有之。
　　我走过去，伸手取过自己的大衣，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着，一边问：“刚刚的事看清楚了吗？”她点头，我瞥了她一眼，问：“看懂了吗？”
　　她怔了怔，抬眼看向我，眼里有着震惊与怀疑，我点点头，此刻她眼里只剩震惊了。
　　我拉着她往竹林里行了几步，示意她就地坐下，她犹豫了，因为地面还有些潮湿，此刻坐下，衣裙必定会弄脏，但最后还是坐下了。

　　我蹲下身来，看着她，“这件事，你怎么看？”

　　她静静想了一会,抬头看向我，眼圈微红，道：“有人知道我哥哥忌日我会来祭拜他，所以特地要挟刚刚那人来，来侮辱我？然后再告诉我，他是因为项昊才这样对我？”说着说着，眼泪大滴大滴掉落在裙摆上，哭着哭着，她又笑了，“我不过是个没了哥哥的农家女孩，也值得他们在我身上花费这么些心思，哈哈哈……”

　　我没有说话，轻靠在一旁的竹竿上，低头沉思。话已至此，那个人是谁我心底已经有谱了，我当真是没想到，他居然可以狠到如此地步。看来，我需要对他重新定位了。
　　再看看薛少琪此刻狼狈的模样，计上心头，若是——

　　我连忙叫停了自己的想法，我对她还不够了解，自然不能轻易信任她；况且，薛家就只有她这一个女孩了，哪怕看在薛大娘待我亲厚的份上，也不能这么做。不过，此事过后，我与她们家也该两清了。

　　耳边的哭声渐渐小了，我把手帕递给她，她接过，低声道：“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在你面前哭了，谢谢你，娅楠姐，今天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她哽咽着止住了话头，我倾身抱住了她，安慰地轻抚着她的背，我没有忽略她对我的称呼，似乎从这一刻起，她又与我亲近了一些。

　　她却不知道，我不需要这些，可现在不是一个适合说这些话的时候。

　　薛少琪紧紧抱着身旁的人，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此刻的她有些无措，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活在这样的阴谋算计之中。
　　她听见了刚刚的对话，其实已经猜到了要挟陈九的人是谁，可是她不敢相信，那个一脸温柔，言说要代替哥哥好好照顾自己的男人，竟然为了对付项昊他们这样对自己。
　　同时，她脑袋里也划过了一丝疑惑，今天这一切会不会是眼前这个人安排的一场戏，目的就是为了挑拨自己与天瀚的关系？
　　可是，动机呢？商娅楠对待所有学员都一视同仁，做的都是教官职责范围内的事，若说她对项昊、沈文涛有所偏颇，可自己也见过她认真地指导天瀚他们的场景，天瀚提起她时也满是信服。
　　而自己还因为有些小小的嫉妒，没有告诉过天瀚自己与她合作的事，更不必说她帮助家里的事了。

　　少倾，
　　“娅楠姐，帮我，我想要你帮我！”薛少琪擦干了泪水，红肿的眼睛祈求地看向我。
　　我看着她的眼睛，问：“帮你做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刚刚那个人也说了，我该怎么办？我该做些什么？”她有些混乱地抱住头，看向我的眼里满是无助。
　　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问：“你就这么相信我？”
　　“娅楠姐，我不知道！但眼下，我只能信你了。”
　　……
　　“你想做什么？”
　　“我想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
　　“少琪，你可想好了，我是有条件的。”
　　“……我知道，你说。”
　　“老规矩，一是无条件听我的，二是不伤害的我学生，三是保密。”
　　“好!”
　　……
　　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伸手揉乱她的头发，将凌乱的竹篓丢到一旁，再次确认了一番，我道：“去吧，我这次就不陪你过去了，先到山下等你。”
　　薛少琪扯了扯身上褴褛的衣服，不确定地问：“娅楠姐，你有几成把握？”
　　我耸了耸肩，坦言：“我不知道，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基于猜测而已，但不将计就计试上一试，怎么知道背后之人打的什么主意？你若是后悔了，我们现在就下山。”
　　“不！我想试一试！若是，你就不必现身了。”
　　“我知道该怎么办，你自己小心。”

　　陵园
　　薛少琪一步步向着陵园走去，竹影斑驳，她远远地似乎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原本平静的情绪激荡起来，越走近，看得越清楚，她全身不禁颤抖起来，嘴唇咬得泛白，褴褛的袖子下双拳紧握，泪水再一次情不自禁涌出眼眶。

　　她一步一步向那人靠近，听着他说的那些兄弟情深的话——

　　“少华，你在下面还好吗？是否感到孤单、寂寞？”
　　“可是当年杀害你的凶手，至今还没有抓到。”
　　“这下你走的可轻松，可是你把所有的痛苦都留给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
　　“我每天都在想念你，可是你再也回不来了。少华，你是我今生唯一的朋友，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哥——”

　　李天翰的话被打断了，听见那声带有哭腔的“哥”，他转过身来，看到了薛少琪，似是有些震惊，问到：“少琪，你怎么了？”
　　薛少琪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径自走过他身边，在薛少华的墓碑前跪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哥，我来看你了……”
　　“哥，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你怎么忍心走!你怎么忍心留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
　　“哥……”话到此处已是伏在墓碑前，泣不成声……

　　李天翰蹲下身来，拿自己的大衣帮薛少琪披上，关切地安抚到：“少琪，我会帮你报仇的。”
　　薛少琪身形一僵，大衣掩盖下紧握的手，指痕已深深嵌入掌心，她慢慢放松自己，唤到：“天瀚哥”
　　李天翰轻拍着她的背，郑重承诺到：“一切伤害你哥和你的人，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好过！”
　　薛少琪没有搭话，看着她哥哥的墓碑，说到：“哥，你知道你走这一年，我是怎么过的吗？自从你走后，什么人都来欺负我，”薛少琪绝望地摇了摇头，“我现在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哥哥，我相信了眼前这个男人，我以为他是我黑暗生活里救赎我的那一抹光亮，在我绝望无助一个人苦苦支撑家庭，在我树立起层层冷硬外壳将自己保护起来时，他就那么强硬地闯了进来，不容拒绝地给与了我帮助与温暖……

　　哥哥，我是不是好傻？我居然就这么相信了他；哥哥，你会不会怪我？怪我伤害了顾小白？哥哥，今天如果不是娅楠姐在，少琪如今恐怕已被……

　　哥哥，少琪觉得好累……

　　“哥，你等等我，我现在就过去找你！”话音未落，薛少琪猛地起身向着墓碑撞去——

　　却被李天翰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

　　“你放开我！你让我死——”

　　“少琪！少琪！少琪你不能死！你知道吗！杀害你哥的凶手现在还活着，凭什么让他们每天逍遥快活，而你却要遭受这么多的痛苦。这一切并不是你的错，是项昊、是沈文涛，他们枉为你哥哥的兄弟，他们替你哥做过什么，替你又做过什么？”

　　见薛少琪没理他，李天翰摇了摇她的肩，“少琪，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你必须要给你哥报仇！你必须要让伤害过你的人付出代价！”

　　薛少琪渐渐冷静了下来，缓缓抬眼看向李天翰，红肿的眼眸里慢慢燃起了仇恨的火焰，一言不发。

　　李天翰见状，再接再厉，眼神真挚地看着她，道：“别怕，我就是你的依靠，我会一直好好保护你的，不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薛少琪撇开眼，转身看向薛少华的墓碑，哥哥，既然他想利用我帮他对付项昊和沈文涛，那我就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哥哥，少琪会保护好自己的，少琪不会放过伤害我们的人。

　　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子，我叹了口气，提起脚边的竹篮，向着陵园走去。

　　薛少华，我是商娅楠，集英战队的特训教官，茫茫人海中能够认识，也算是你我的缘分，你放心，我会找到凶手给你一个交代的。我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薛大娘真心待我，我自然该回报她一二，你妹妹先前的所作所为，我便当作不知道；只要我还在军校，我便会照看着她，此后，我与你们家本该是两清了。

　　可如今，李天翰又闹了这么一出。我心底隐隐有了些猜想，可能需要你妹妹帮我个忙，我会保证她的安全。不过，前提是，她自己要拎得清轻重，辨得明是非。

　　今日，打扰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