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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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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想过,假如失去你,会是怎样天翻地覆、无以为继的场景。
你的离开对于我来说,是人生前二十余年的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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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结束,生活又重新步入正轨。可我身边的人,似乎都变得十分怪异。
最反常的,当数父母亲。从我在霍格沃茨的礼堂醒来起,一连几个礼拜,他们看上去始终在强忍悲痛。据说,这是因为那个在我们跟前凭空消失的女孩儿。
可她是谁呢?……我将所有亲朋、同事,甚至邻居的面孔,都在脑海当中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也没能记起我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虽然如此,我却感觉她莫名熟悉。看着她化为萤火的那十几秒,我感到胸腔隐隐作痛,喉咙发涩,还总有种想要伸手抓住她的冲动。
母亲解释说,她是位远方表亲的女儿。说句实在话,我不相信。假若真是这样,母亲不至于每日食难下咽,夜里还躲在客厅角落啜泣。
那位姑娘为什么会消失?无人告诉我答案。
其实不只他们,我发觉自己偶尔也有些不正常。
周五傍晚,从联队回家的路上,不知怎的,我竟走入了路边一家烘焙屋,就好像这是我多年来的习惯似的。可我明明一向对这类点心提不起兴趣。
进门时,一名店员正忙着收拾冷柜里的饮品。听闻门上铃铛的脆响,她反射性地大声招呼道:“欢迎光临!”
那家店内暖黄色的灯光、烤面包的甜香、简单却温馨的装潢,都带给我强烈的熟悉感。我慢悠悠走过一个个货架,然后鬼使神差地弯腰拿起了底下那层的一盒司康饼,并隐隐觉得有个人酷爱此物。
至于那人是谁,我却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了……
结账时,收银员一看到我,明显愣怔了半晌。好几次欲言又止以后,她试探性地问道:“莫非,您还记得夫人吗?……”
“夫人?哪位夫人?”我很是茫然。
她立即摇摇头,尴尬地笑了两声,“没什么,兴许我是认错了……”她将那盒饼装入羊皮纸色的袋子,一边介绍说:“这是我们公司前首席西点师的得意之作,也是她本人的最爱……”
我察觉她红了眼眶,说话声夹杂哽咽。她将纸袋递给我的过程中,双手微微打着颤。出门后,我回头往里瞧了一眼,她已在慌忙地用手帕抹泪。
大家都怎么了?……
巫师战争胜利后的第二个月,我受邀参加校友组织的庆祝会。他们见到我的刹那,眼中的喜悦迅速为悲伤、叹惋之意所取代。
其中,一个和我同届、同学院的女生反应尤为激烈。她不顾形象,当场大哭,恨恨地指着我说:“凭什么单就你一人忘了个干干净净?!你才是最应该记住她的!”
一旁的Ginny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冷静点儿!是Wendy学姐对Wood学长用了‘一忘皆空’,这不是他的错。”
什么?我果真被抹去了一部分记忆吗?!那么,Wendy究竟是何人?
在我“死缠烂打”的追问下,Ginny最终透露了实情:她是我的发妻。炽烈的爱意促使我们早早地结为夫妇,并于两年前生育了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儿。然而,大战期间,为救回死于食死徒魔杖下的我,她牺牲了自己……
当时这对我来说就像是小说中的桥段,毫无实感可言。
但往事并未被封存太久。这天清早,四周雾蒙蒙的,阳光只落到半空,便溶解于浓浓的水汽之中。一切恍若梦境。
信步走在街头时,一阵清脆的声响飞越某家挂饰铺的悬窗,闯入我耳中,把我牢牢钉在了原地。
转头一看,窗沿下五六串晶莹剔透、花纹精致细巧的日式风铃,在微风中徐徐摆动,如同一群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几年前那节变形课上所体验的奇迹,再次发生了。铃声敲开记忆的闸门,洪流般汹涌的回忆骤然将我吞没。
分院仪式上的初遇、训练场上的并肩奋战、伞下的轻拥、列车站伤痛的别离、有求必应屋内的重修旧好,还有婚礼,以及每个耳鬓厮磨的夜晚,似走马灯一般接连映现。
影像的结尾,是她挂着泪的笑颜。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竟是
“Oliver, 保重……”
悲伤轰然破开心脏,奔流进血液中。胃肠如遭刀绞,我难忍剧痛,背靠一座电话亭慢慢蹲下。眼泪一颗颗滚落,滴落,扑落……无法中止的抽泣似乎随时可以让我窒息。
“傻瓜,你走了,我如何能保重自己?……”
她太过温柔,直至生命最后一刻,都以我为先。她必定是希望被我铭记的,那串风铃上的勿忘我,就是最好的证明。可为了我今后的人生,她逼自己念出了那句“一忘皆空”。
五脏的痛感越来越清晰。忽然间,我尝到喉咙里有股腥甜的滋味。面前的景物开始扭曲、起伏,紧接着,我丧失了意识……
再度睁开眼时,眼前只有一片洁白的天花板。我被送到了急诊室。父母亲满面倦容地缩在靠椅上,仿佛一下子苍老许多。那段日子,他们满腹哀恸,却不能向我诉说,该有多么压抑。
未等身体复原,我便搭乘飞机前往琉璃神社接回Wilson.
抵达东京文善寺町后,我穿过树林,拾级而上,艰难跋涉了近一个半小时,才终于来到神社的前庭。它和我印象中的有所不同:屋檐下挂起了盏盏白色灯笼,纪念一个生命的消逝。
我轻扣门环。应门的是哲也哥,与婚礼那天相比,他明显憔悴了不少。说明来意之后,我在他的引导下进入了内院。
趴在外祖母膝上把玩琉璃冠冕的Wilson最先发现了我的到来,他把冠冕扔到一边,径直飞入我怀中,甜甜地唤了声:“爸爸。”
他不仅在长相上和Wendy有七分相似,就连身上的气味也跟她相仿。那股柔和的牛奶香将我包围,温暖着我结满冰霜的灵魂。
对于接走Wilson这一请求,Quellen意外地没有反对。“假如那丫头在这儿,她肯定会让我把儿子还给你的。”
她看似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但那双揪着白袍的手,揭示了内心的煎熬。
“多谢母亲。请放心,我们会常来看望。”
她略微点头,说:“好。啊对了,还有一样东西。”她从书架上取来一本牛皮本,递到我手里,“这是她的日记,里面大多是写你的,所以交给你才最合适。”
在开往机场的电车上,我迫不及待地将它翻开,映入眼帘的,是一行行清秀的字迹。
【今天遇到了我的有缘人。他叫Oliver·Wood, 很好听的名字。我决定了,只做他一个人的守护神。】
【那个木头还能更迟钝点儿吗?!我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他还没意识到我喜欢他!唉……】
【养伤的这几天,木头好像格外体贴。我受的这点儿伤也值了。】
【怎么办,Christine她回来了。那我,是不是该退出了?……毕竟,她是Oliver的愿望之一啊,我说过要替他实现所有心愿的……可是,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他向我求婚了!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幸福过。虽然人的一生短暂得像流星,但我愿意把生命浓缩成短短的一瞬,陪他一起划过。】
【Oliver是个小怂包,婚礼上还得靠本小姐主动。不过,他害羞的模样很可爱。】
【Oliver把神魂交还了。我就知道,他是在乎我的。】
【我们在赶往霍格沃茨的列车上。出发前,我看到了未来的片段。神只有在临终时,才能预见自己的结局。我可能会为救他而神形俱散。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但我愿意为他冒险。】
原来,Wendy早就知道自己会有性命之虞……她为什么不把这些告诉我?只要她开口,那我即使遭人唾弃,也一定不会选择参战。因为,她比什么都重要……
【Oliver, 尽管你多半看不到这本日记,即使看到了,可能也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我还是要说:
我爱你。】
读到这里,压抑多时的眼泪统统冒了上来,有几滴不慎落在了纸上。我慌忙将泪水拭去,合上笔记本,小心地护在胸前。这是她留给我的回忆,我将用一辈子去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