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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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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才睡着的敖丙似乎被噩梦所困。整个人缩在一起,额头也渗出一层层细汗。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不知为何,从记事时,他父亲就鲜少让他与旁人接触,也很少允许他去府外,大多时间都是让那么几个固定的家仆守着他,护着他。明明被称之为百官之首,府里的人丁竟和一般官员府中人数的配置相差无几。面对君主对此的疑问,他父亲说是想做一个克勤克俭、百姓心中的好官。这番话自然受君主的赞赏,并在百官中推行此作风。
敖丙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也同所有人认为的那样,他父亲是个好官,为民着想的好官。但这在敖丙心中一直树立着的伟大形象,终究还是在他垂髫之年的最后一年,倒了。
敖丙从出生开始的衣物便是他父亲一手准备的。衣物的材质自然是极好的,但无一例外,上衣的衣领都是奇长的,将整个脖颈包围的严严实实的。冬季还好,夏季的时候就难免不适,总勒得脖颈起疹。敖丙很奇怪,奇怪自己的衣着为何与他人不同。但敖丙很乖,因为这是他父亲特意为他准备的,虽然不知为何意,但总归有他的道理。
敖丙的乖巧众人都看在眼里,看着他因严实的衣领而捂出的疹子,于心不忍,将此事汇报给敖广。敖广看着自家儿子明明什么也不知道却默默的遵从他的安排,也有几分动容,命人将衣领改松,只要遮住脖颈便好。同时也告诉自己儿子,脖颈上的胎记千万不要被除了身边几人之外的任何人看到。
他懂了,为什么他穿的和常人不同,但他不懂,他为什么要和他人穿的不同。这个胎记为什么会成为不能被知晓的存在?他也不懂。但他向来顺从他父亲,似懂非懂的答应了。
但一个孩子再乖巧,那他也还只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心思也没那般稳重。一方面他并没觉得这个胎记有多难切齿,另一方面他也非常敬爱他父亲给他请的夫子。一次意外让这位夫子不小心看到了他露出来的胎记。
这对敖丙本没什么,面对震惊的夫子,敖丙还解释着说竖起衣领是因为这个胎记丑大底会使周围人困扰,固长年遮盖。
他以为这位通情达理的老师能理解他,但他错了,错得彻彻底底的。读过圣贤之书,育过万家子弟的这位老师说出口的只有两个字——孽障。
维持在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收回去,就看到他的老师仓皇而逃。
后来发生的事,他不太记得了,回荡在他耳边的唯有孽障二字。等他反应过来想去询问他父亲这其中的缘由之时。看亲眼看见上一刻还教他‘君子,因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的老师,这一刻已经断了气息的躺在地上。旁边站着的,是他敬爱的父亲,围着他们的是保护他的护卫。
这一刻,他觉得他的世界塌陷了一角。
他怔怔的看着有些陌生的父亲,“父亲,为,什么?”
“因为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他那一向平易近人的父亲这样说道。
不理愣在原地的儿子,命人把老师伪装成意外身亡然后从出去。他那向来爱戴百姓的父亲这样做。
这一天,他终于得知了他那胎记背后的事情。他听完了早在十年前就批下的预示。记住了那预示的二十四个字。知道了他父亲并不像表面所表现的那样真的爱民,也知道了他父亲曾为了保下他,葬送了另一个和他相似之人的一生。他却不知道,若真如那卦符所预言的一般,那他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本应该一同被拉进深渊的他,为什么能凭借对方的不幸而换自己一世所安?
他父亲说“你的命是为父从上天那里夺下来的。”
又说“你应该做的是保护好自己,守住这个秘密。这样便可保全一世。”
还说“……”
只是,敖丙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梦很乱,乱到以前发生的事情毫无顺序的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最终,他父亲的声音消失了,身影也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小孩,额头上印着的也是和他的胎记相差无几的奇怪符号,是哪吒。
他见他笑嘻嘻的说“敖丙,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既然是朋友,就应该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是不是?”
随后被他拉着一同坠入深渊,但掉下去的只是哪吒,而他却站在悬崖边上,眼睁睁看着对方下落。看见对方怨怒的神情,“敖丙,你!”
“不是!我没有!”敖丙急切的解释道。
噩梦惊醒,已是天亮时分。
而这一切是梦却不似梦。
惊坐起来的敖丙发现哪吒并没有在床上。心想,他或许是走了,毕竟他只说了借住一晚。
想到这里,他起身穿好衣服,高竖的领子也下意识的紧了紧。
推开门,突然出现的是他梦里熟悉的脸“早上好啊敖丙!”本应该不在这里的哪吒笑眯眯的看着他,“锵锵锵!看这是什么!”话语间,一把鲜艳欲滴的鲜花出现在敖丙眼前。
“你这是?”敖丙歪头看向哪吒。
“嘿嘿,其实是向你赔罪的,早上,我醒得早,觉得是个看你脖子里藏着的那个东西的好时机。我这个人呢,就是越不让我知道的东西越想知道。”
“那你看了?”敖丙觉得自己的心都提上了喉咙。
“没没没。”哪吒赶紧摇摇头“你护得很紧,本来我是想爬开看看的,但是一碰到你,你就一直说不,不要什么的,看上去很难受。我就觉得有点抱歉哈。”
事实上远比他说的严重。
当时他想扒开他的衣领瞅瞅,他却护得很紧,仿佛那是他的全部。
看上去像是做噩梦了,整个人缩在一起,额头出了好多细汗。明明热得不行,却像在冷得发抖。好看的眉头也拧在一起,化也化不开,眼角也挂着泪珠,一会儿嘴里一直念叨什么‘对不起’什么‘不要’‘不是的’的胡话,一会儿又紧紧咬着嘴唇,只得发出细小的呜咽声。
哪吒头一次那么手足无措。心里不知为何难受坏了,比他父亲不理解他而委屈时的难受还要再深一点,不对,应该是深很多。
他想叫醒他,但对方怎么也不肯醒。他想抱抱他,却不知道该怎么抱。
这时候他想起了镇那头的情圣王二狗曾教过他怎么哄人。
“这女人啊,只要在最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成功的几率至少有八成。”
不对,不是这句话。
“世人都爱美好事物,特别是女人和那些文人大多喜欢花花草草。前几天我送了一朵花给在哭的大丫,那女人瞬间就破涕为笑还粘着我,唉造孽啊。”
对,就是这句。
也就是这句话,让哪吒一大早上出门寻花。
可是,看对方这样样子,好像根本就没有开心嘛,“看来你不喜欢花,那这花也没啥用,还是丢了吧。”哪吒说着,正想随手一丢,但被敖丙拦了下来“别丢,我没说不喜欢。谢谢。”敖丙接过花,冲哪吒笑了笑。
但仔细看了花之后,又问了一句“哪吒,你这花是哪来的?”
“哦,说起来应该算是你的东西,我是从西院那边的后院子里拔来的,那地方花真多,但我一眼就看中了这花。”哪吒看了看抱着花的敖丙,又道“事实证明,我眼光的确不错,这花特配你。”说着,颇有些得意的感觉。
敖丙却有些无奈了,他还说这花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这花当然好看了,一年都不一定开一次,养了还不一定能活,这花叫玉兰,因为花瓣有些像玉般通透得有此名,我是父亲最宝贝的花。这花向来都是有他亲手照顾的。”
“啊?”哪吒傻了,这这谁料得。
“没事没事,到时候我会和父亲说是我喜欢才摘的。没关系的,父亲不会责罚我的。”
“啊,这不是还是给你添麻烦了。本来还想逗你开心的来着……”哪吒低头,神情有些低落的小声嘀咕。
看到他这般样子,敖丙心情还真好了些,“真的没事,还有我挺开心的。”
敖丙这回发自内心的笑了笑,笑起来居然有酒窝,眉眼弯弯,在花的衬托下差点晃了哪吒的眼。
他的朋友,可真他娘的太好看了,嗯,比那什么狗屁玉兰还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