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铃树下》困觉小小满

5、第 5 章

　　九月的风吹来木樨花香，阳光下的教学楼开始了吵闹，钟表上的指针一圈一圈，慢悠悠地把陌生的地方也转成熟悉；原来陌生的人互相聊起了熟悉的话题，使得原来拘谨笑容终于明朗而直达眼底，时间里唯一不曾改变的，大约只有那棵大大的悬铃木，它依旧安安静静地随风招摇。

　　新生开学以后要做的第一个决定，大概是关于要不要加入社团以及要加入什么社团。

　　作为以人数傲视群雄的学校，方城三中的学生社团自然也是不少，那天郁凉和虞锦一路看过去，发现没什么社团是自己感兴趣的，倒是虞锦十分热情地拉着郁凉的手往墨风诗社的招新处走去。

　　墨风诗社，那是方城三中比校学生会还要广为人知且更受欢迎的社团，因而它的招新处的人自然也比其他社团的多上许多。

　　虞锦已经钻进人群里去拿报名表去了，郁凉一个人站在外面，安静地看着别处等她。或许是感兴趣的人实在是有些多，郁凉等了挺久也不见虞锦出来，她于是终于把目光转了过来，然后就看见了高举着一本书艰难从人群里挤出来的苏星。

　　“让一下让一下，不要挤不要挤！”

　　郁凉站在圈外，看着他念念有词地艰难挤出人群后，才开口打招呼:“嗨，苏星！”

　　“唉！郁凉！”苏星历经万难终于挤出人群，正低头想检查一下手里的书本是否完好时听见了郁凉的声音，于是惊喜抬头，问:“你要加入这个诗社？”

　　“没有。”郁凉摇头，“我等人。”
　　“好的吧。”苏星低头随意翻了翻手里的书。

　　郁凉随着他的动作看他手里的书，问:“你报名加入了？”

　　“没有！他这个书是见者有份的。”苏星看着眼前的人头感慨:“这种文绉绉的社团怎么可能会适合我！”

　　“好吧。”郁凉哭笑不得，“我看你这么艰难地进去拿书，还以为你是打算加入呢。”

　　“怎么可能，你看我这样子像是会写诗的人吗？”苏星指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问郁凉。

　　“噗。”郁凉看一眼苏星，不由笑起来:“确实不像。”

　　“唉，这就对了嘛。”

　　苏星放下指着脸的手，满脸赞同地道。

　　这时候，进去许久的虞锦手里拿着两本和苏星手里一样的书出来了，她满面笑容地走到郁凉面前，道:“我报完名啦，走吧！”

　　“那我们先走咯！”郁凉跟一边的苏星道别。

　　“好的，拜拜！”苏星挥手。

　　“拜。”

　　郁凉和虞锦转身离开了招新报名处，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郁凉，你真的不打算报一个社团吗？”回去的路上，虞锦问郁凉。

　　“不打算。”郁凉摇摇头，“没什么喜欢的，比起那些我大概还是更喜欢睡觉。”

　　“噫！”虞锦很是嫌弃地看着她。

　　“怎么啦！”郁凉笑着，“睡觉乃是世间一大享受好吗？”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虞锦摇头晃脑地往前。

　　“那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郁凉跟上她，“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那我睡得再久也体会不到睡觉的快乐了啊！”

　　“好吧。”虞锦好似终于被她说服，把手里拿着的两本书分了一本给她:“来，我也给你拿了一本。”

　　郁凉接过书来，边随手翻动边问:“这什么？”

　　“诗集。”虞锦认真翻看着自己手里的那本，听到她的问话便随口回答。

　　“诗集？”郁凉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什么诗集？”

　　“嗯，他们社团里社员写的诗啊！每年都会被收集起来，然后定时出一本诗集。”虞锦想了想:“这本大概是上学期他们写的吧。”

　　“好吧。”郁凉合上书，拿在手里不再翻动，面上的表情也垮下来:“我拿回去看看，争取不让它压箱底。”

　　“啧啧，你居然舍得让它压箱底！”虞锦恨铁不成钢:“你能不能欣赏欣赏别人的才情！能不能有点追求！”

　　“不能。”
　　铃声打响，郁凉回到教室的座位上坐下。沈溪风高高瘦瘦的身子沿着教室里课桌间的走道晃晃悠悠，手里拿着语文的必修一，嘴里面滔滔不绝的是那个雨巷里撑着油纸伞的姑娘的美丽的忧愁。郁凉听得脑袋发晕，索性随手推开窗户，于是偷偷溜进教室里的，除了早晨的阳光，还多了和煦的清风和远处清脆的鸟鸣。

　　“诗啊！”郁凉想，“真是个文艺而多愁善感的东西。”

　　郁凉觉得，方城的天气大概就像古代被娇惯着长大的小姐的脾气，说变就变，丝毫不讲道理。便比如今天，白日里的天空湛蓝、白云悠悠，阳光一直都很明媚，下午的时候还能在天上看见月亮。然而这月亮终究是没能照亮黑夜，遂晚自习开始的铃声响过，天边的白云开始染上黛色，渐渐地，天空变成了泫然欲泣的样子。

　　郁凉坐在窗户边上，看着窗外的天色祈祷，希望这娇滴滴的大小姐能被及时地安慰好，这样，下课后没带伞的她才能安然地回去。不过，乌云最终并没有听到她的祈祷，当指针指向八点的时候，雨滴便以极快的速度落下，打在了她耳边的窗台上。

　　随着雨声的响起，教室里开始骚动起来，显然，没带伞的人并不止郁凉一个。

　　“吵什么吵！不就下个雨吗！”讲台上安静批改作业的老师抬起头来，用手拍着讲台吸引学生的注意力后开口制止学生:“下个雨就这么激动，是没见过雨还是怕雨淋到坐在教室里的你啊！”

　　等到学生们都安静下来，老师重新又低下头去批改作业的时候，戚景奕悄声问郁凉:“你带伞了没？”

　　“没有。”郁凉压着声音回答他。

　　“好。”

　　戚景奕留下这一个字后便不再说话，低头专注自己的作业去了，留下郁凉独自茫然。这茫然一直留着，直到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

　　铃声落下的时候，戚景奕便跑出去了，郁凉还在教室里慢吞吞地收拾书包，顺便听着窗外声势渐大的雨声发愁。教学楼的阳台上已经站了许多人，看着豆大的雨滴各自哀愁。

　　郁凉终于收拾好了书包，站起身来准备加入阳台上的望雨大军。

　　“郁凉！”

　　教室门那有叫自己名字的声音传来，郁凉抬起头，看见了站在教室门外的姜书眠、苏星和戚景奕三个人，她于是很快地走到教师外，惊喜地看着姜书眠和苏星，问:“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刚才看了一下，发现我们几个人都没有带伞。”苏星解释着，然后又安排道:“这雨看样子一时半会也停不了，所以现在你和姜书眠先待在教室，我和戚景奕去他那里拿伞，然后回来接你们。”

　　“啊！”郁凉听着这个安排，觉得不太可行，她指着阳台外的雨滴，迟疑道:“这雨这么大，你们……跑回去！”

　　“对啊。”苏星点头。

　　“那你俩不就被淋湿了吗？”郁凉问。

　　“哎呀，我们两个大男生，还在乎这个！”苏星不在意地说。“先走了啊！你们乖乖等着就好。”说完不等郁凉反应，苏星迅速拉着戚景奕就跑了。

　　“不是，他俩……”郁凉看着两个男生跑下楼梯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
　　“哎呀，你就让他们去吧，总之他们身强体壮，也不会生病。”姜书眠一边拉着郁凉走进教室一边安慰她。

　　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杂乱无章，黑夜好像无边无际。郁凉和姜书眠等在教室里，互相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等待着冒雨而去的男生们的归来。

　　阳台上和教室里的人渐渐地减少了，大约是看这雨实在没有要停的意思，便都选择顶着大雨跑了。而郁凉和姜书眠等到了带着伞回来的苏星和戚景奕。

　　后来，戚景奕送了姜书眠回家，而郁凉则和苏星同一把伞回去。

　　灯光淋湿了、建筑淋湿了、树上又开始滴水了，方城又变得潮湿了，这个小县城似乎并不太得太阳的喜欢，也不知道那个雨巷里的姑娘要是到了这，会不会因为太过忧愁而最终抑郁，郁凉走在路上的时候这样想。

　　不过大概是不会的，因为在诗人眼中，雨本身也是一首诗。

　　回到出租屋，郁凉烧了些热水，找出来自己上次出去逛街时顺便准备了的感冒灵冲泡好，然后端到隔壁去敲苏星的门。

　　“怎么了？”苏星打开门，看着门外的郁凉问。

　　郁凉把杯子递给苏星，说:“我冲了点感冒灵，你把它喝了，预防感冒。”

　　“这么好的吗！”苏星接过杯子，受宠若惊。招呼郁凉:“快进来坐。”

　　“没什么，你们也是因为我们才来回跑的，戚景奕不在，我也只能给你泡一杯了。”郁凉走进屋里去。

　　“嗨，其实没什么嘛。”苏星两口喝完了药，把杯子洗了还给她，笑着说说:“谢谢啊！”

　　“没事。”郁凉接过杯子，指指外面:“那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好的，晚安，早点休息。”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