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南祢阿笙

4、你在害怕什么？

　　00
　　宋云绯再次回到夜总会，门口已经多了几辆认不出来的豪车，门口的黑衣人已经多了起来，宋云绯在这之中嗅出了诡异的感觉。
　　宋云绯刚一进大厅，便看见了苏悦龙站在那里，他用脚尖撵着地板，双手搓来搓去的，蔡文杰站在他身边，脸上有点担忧的神情。
　　“你回来了？”苏悦龙的语气一点也不像疑问。
　　“是。”
　　“你看，我说过云绯她很厉害的，”蔡文杰抚慰地拍着苏悦龙的肩膀，“小云绯真是厉害啊，能在条子手下虎口逃生，还没受伤，真男人唉。”
　　他大概是选择性忽略了宋云绯肩膀上的伤口。
　　“对了，”苏悦龙走向宋云绯，把脸别过去，语气里没了一开始的嚣张跋扈，“云姐，谢谢你。”
　　宋云绯懵懵地看向蔡文杰，蔡文杰则笑着说：“他这孩子重感情，你救了他，你就是他姐了。”
　　宋云绯尴尬地笑笑，侧开身子，她即使平日莽撞，但警察应有的谨慎使她无法理解苏悦龙这突如其来的义气。
　　“云姐，你看你肩膀那里再不包扎一下都感染了，要不这样，我带你去老头子那里治治，”苏悦龙眼睛和饱满的唇角耷拉着，一只手紧紧抓住宋云绯的右臂，语气里听得出他的担心，以及一丝常人察觉不到的奇异感觉。
　　宋云绯想到了邵馨的嘱咐，下意识地想挣开苏悦龙的手，却发现他的指头正死死捏着自己的胳膊，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撕开。
　　“云姐，你看你逞什么强啊，都伤成这样了肯定要去找大夫看看啊，说不定还要输血呢，好歹也测测你的血型吧，这样以后要是你又受伤了也好......”
　　苏悦龙手下抓的愈发紧了，宋云绯想以自己清洗伤口的理由去厕所把邵馨给的药吃了，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
　　“宋云绯，李小姐叫你进去谈谈。”
　　李世真？宋云绯神经下意识地绷紧，她知道自己被认出来了。
　　“云姐，你要小心呀，”苏悦龙趴在她耳边小声道，声音里却听不出来他有多紧张，“这批货没了，李姐她现在还在怀疑你呢。”
　　宋云绯吸了口气，望向蔡文杰。蔡文杰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抽着烟，直接错开了宋云绯的目光。
　　呸，还是不靠谱。宋云绯暗自咒骂着，推门走了进去。
　　01
　　屋内的光线正好，落地窗投下温和而不刺眼的阳光，李世真背对着宋云绯立在那里，她穿着黑色西服，头发低束着，阳光勾勒着她虽然单薄但不柔弱的背影。
　　“李小姐。”宋云绯走向她，语气谦卑。
　　“宋小姐，”李世真转过身来，拉开两把椅子，“请坐，别紧张，只是谈些事情。”
　　宋云绯木木地坐下，李世真的眼睛比阳光要亮的多，直勾勾地看着她。
　　“宋小姐，请问您肩膀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李世真表情似笑非笑，“是和条子纠缠的时候受的伤吗？”
　　宋云绯逼迫自己直视她的眼睛，表情严肃地点点头。
　　“看来我猜的没错，”李世真平静的嘴角忽然向上扬了扬，她的声音也不像刚才那般咄咄逼人了起来，“阿杰的眼光是没错的，您真的很有能力和勇气。”
　　宋云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看来李世真还没有怀疑到她的身上。
　　“为了集团，和昔日的同事反目，确实勇气可嘉。”
　　李世真盯着她已经开始往下瞟的眼睛，浅色的瞳仁仿佛一把钩子，将宋云绯的视线重新拉了回来。
　　宋云绯看上去依旧十分平静，她不卑不亢地回答：“小姐，我不懂您在说些什么。”
　　“装傻吗？宋小姐，”李世真看了眼宋云绯紧紧绞在一起的双手，以及她有些发白的脸色，“您不会真的以为，陆先生对您一点防备也没有吧？即使是新进帮的小成员，也总要查查底细吧。”
　　李世真站起来，她用鞋尖点着地板，顺手打开了桌子上的文件袋。
　　“我已经知道了，您以前是个警察。”
　　李世真俯视着宋云绯，她的身体挡住了大部分光线，宋云绯看不清她的脸，只能感受到她的眼睛就像利刃，看着自己的时候却像是猫玩味地看着奄奄一息，毫无抵抗力的老鼠。
　　宋云绯没有说话，她清楚地明白自己作为卧底，刀尖舔血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但她还没感受过被人用刀子抵在心口，而握刀的人，要杀了她的人，是她同事的遗孀。
　　宋云绯强行镇定下来，她逼着自己去直视李世真的眼睛。
　　“宋云绯，一九九五年生人，二零一六年毕业于香港警察学院，同年进入香港特警队......”李世真眯起眼睛，特地加重了声音，“同年进入香港特警队缉毒科。”
　　宋云绯未曾想过自己的绝密资料会被对方这样轻而易举地了解。
　　自己来这里接头的事情，明明除了警局高层和线人蔡文杰并没有人知道。
　　宋云绯咽了口唾沫，目光向上与李世真对视。
　　“我确实是缉毒警，但那都是曾经的了，你再仔细看看我的档案就会发现，我就是再想当个警察也没办法了。”
　　“挪用公款，就这种事吗？”李世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宋云绯感觉到自己的身躯正在被她的目光吞噬着，最后将连骨头都不剩。
　　当年看着文静清冷的人怎么成了这幅德行？
　　“警察的工资不低吧，你何苦挪用那些钱呢？”李世真双手抱胸，笑容玩味。
　　“……那个身份留在这里太不安全了，我还有个妹妹，我要离开这里，去大陆，”宋云绯的语气很平和，“但是我需要一大笔钱，所以才会加入集团，我只是……”
　　半真半假的话总是最难让人分辨的，宋云绯选择退一步，毕竟她是真的想要带着□□去大陆，离开这座对于她们而言硝烟四起的小岛。
　　“不用解释了，需要钱不是可耻的事情。”李世真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些，她侧过头，望向落地窗外的一栋栋高楼大厦和维多利亚港。
　　“没有人比我这种人更清楚你原先工作的危险了，用命去换所谓的信念不值得，你还知道用钱换命，说明你还没有那么傻。”
　　“我很欣赏你，你以后，做我的特助吧。”
　　宋云绯被李世真带到落地窗前，眺望远方，港岛一片坦荡荡的光明，丝毫不见黑暗的影子。
　　“李小姐，谢谢你。”
　　“不必了，”李世真露出一个看起来很真诚的微笑，“以后叫我世真姐就好了，好了，你先去忙吧。”
　　宋云绯如鸟归林般快步走出办公室，却在门口顿了一下，凝视起坐在办公桌前的女人。
　　“看我干什么？”李世真感受到那道目光打在自己身上。
　　“没什么，再见了世真姐”宋云绯慌忙赔上笑脸。
　　只不过看您面熟罢了。
　　可惜再面熟，你不再是你，我也不再是我了。
　　02
　　从李世真的办公室走出来，宋云绯踏着虚浮的脚步向门口走着，直到苏悦龙和蔡文杰把她拦住。
　　“云姐，你……还好吧？”苏悦龙担心地问。
　　“小云绯，你的心脏和肾还在吗？”蔡文杰也一副担心地样子。
　　……心和肾倒是还在，但要是向李世真泄密的是你，那警局可能会把你掏空到只剩下心和肾。
　　“我没事，”宋云绯强颜欢笑道，“世真姐让我当她的特助。”
　　苏悦龙一听这话，忽然来了精神，在宋云绯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大多数话都是夸赞宋云绯刚刚入团就能当上特助，真是个人才，也有些话无意间透露了特助的职位有多么多么厉害。
　　“……可能是运气好吧，要不然的话为什么会选我？”
　　“可能是看中云姐你的身手吧，”苏悦龙眼睛向上撇，说道，“其实蔡文杰把你的照片给世真姐看的时候，她就看了你好久。”
　　宋云绯忽然有些惶恐。
　　03
　　白天的YS酒吧没什么人，没有硝烟和灯红酒绿，只有清俊的酒吧老板和刚刚经历过生死劫难的宋云绯。
　　“所以，你正式弃明投暗啦~”赵雨生拍着她的肩膀，“想开点，就算不成功，我和局里也会帮你安排好后事哒。”
　　“……”
　　宋云绯不说话，她自认自己勇敢过人，意志力超群，但始料未及的是，她头一次在一个人的压迫下真正的感到深入骨髓的害怕与威压。
　　“云绯——”
　　“你怎么了？”
　　赵雨生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心想是不是被集团的□□行为吓傻了。
　　宋云绯忽然很像把自己经历的一切都告诉赵雨生：当卧底太累了，她还想活着，她想带着□□回大陆。
　　“想哭就哭出来吧，”赵雨生的语气里没有了以往的玩世不恭，变得温柔起来，“这里没有人，我的店里绝对没有监听设备，而且我的酒吧就像和平饭店一样，他们绝对不敢在这里对你怎么样的。”
　　“你以前难过的时候会找人哭出来吗？”
　　“张铭泽。”
　　宋云绯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个名字。
　　“哦~是你那个光荣牺牲的同事吗？”赵雨生恍然大悟，“虽然他不在了，但是你还是可以跟我聊聊天啦，你害怕的东西，我可能也会帮你消除一部分恐惧吧，比如说……那天你看到以后忽然很恐惧的李世真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