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拔刺法则》青天收雨

78、愚蠢

　　程家。

　　整个别墅被围得水泄不通。

　　电视上滚动播放着热门新闻，众记者媒体纷纷抛下手头工作赶往S市医院。

　　谁能想到，鼎华总裁的绯闻女友，五年前竟有那种遭遇……电视上照片铺天盖地，少女浑身是血，身后的野蔷薇寂静地盛开。

　　“白薇在医院？”韩跃接了一个电话，脸色大变，“程先生，各大报社记者马上就去了，万一她精神恍惚说错话该怎么办，那女人手里还有我们的把柄——”

　　“程先生？程先生！”

　　只见黑衬衣青年猛地推开人群，大步流星走向停车场。他的手有点发抖，烟灰掉落烫红了手背。韩跃拼命拍车门，“程先生，您现在不能去医院。万一被记者撞见，肯定会大做文章的！停车——”

　　话音未落，轿车忽然发动。

　　韩跃只来得及险险往旁边一躲，惊呼四起。

　　轿车径直冲了出去！

　　暮夏的风郁热干燥，迫切需要一场大雨。日光是那么的灿烂刺眼，令人想起那夜的熊熊大火。

　　火势太大，他费了好大力气终于甩开吴颂的手下，找遍了整栋金熙酒店，终于找到一间紧锁的储物间。等他撞开门，屈膝跪坐在地上的年轻女子一身红裙被血浸湿，浓密漆黑长发垂在侧脸，嘴被贴着胶布，只能大大睁着一双眼睛看他。那是怎样的一双眼，掺杂着惊慌和恐惧，令他整颗心脏骤然刺痛。

　　他本想忘记她的。

　　那夜的火实在太大，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会死在里面。

　　而就在刚刚，他终于知道五年前的一切来龙去脉，即使遭受过这种事，她却依然对他温柔，甚至承受着他的多疑，自始至终，都从未对他讲过哪怕一句怨言。她当初跟他分手，会不会也是被肖楚威胁？而他是如此的愚蠢，愚蠢到竟然听信了肖楚的挑拨，怀疑她，利用她，欺骗她，试探她，最后，逼她分手。

　　他是如此的愚蠢……

　　刹车猛地踩下！

　　司机行人都注视着他，喇叭鸣笛声不断。

　　他这才恍然惊觉，自己闯了红灯，此刻轿车停杂川流不息的十字路口，在柏油路上留下一串漆黑并伴随烧焦气味的轮胎摩擦轨迹，他紧紧握着方向盘，修长手指冷汗淋漓，重重摔回原位。

　　刚刚的一瞬间，安全带几乎把人勒断气，短暂的窒息后，肺泡再次疯狂涌入新鲜空气，他深深地呼吸着，却愈发惊慌。他迫切需要那种被束缚住的感觉，哪怕窒息，也比现在要好。现在这种仿佛孤零零飘在海面上的感觉，什么也抓不住，连根稻草都没有……

　　那种仿佛要失去什么的钝痛像潮水涌来，熟悉的失去的感觉。十五年前他就体会过一次，母亲在他眼前自杀，现在，他终于要失去白薇了。

　　不……他不会失去她的！

　　拉开车门，直接下车，被众人围观注视着飞奔逃出拥堵的路口，跌跌撞撞跑到医院。

　　“程先生？”医生也吓了一跳。

　　青年漆黑碎发被冷汗濡湿，左耳耳钉微微闪光。他深吸一口气，脸色苍白地吓人，强自冷静，“白薇小姐在这里吗？”

　　“白薇？我找找，啊，在的，她母亲昨夜心脏病突发，目前正在十楼手术室接受抢救。”医生翻看病例，“等等……程先生——”

　　话音未落，黑衬衣青年早已飞奔出去。

　　电梯红色的楼层数字似乎永远停在了顶楼，他紧紧盯着数字，索性直接爬楼梯。整整十层楼，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疲惫。

　　他很了解白薇，在她心里，家人永远摆在第一位，如今她身败名裂，宋丽正在抢救，她一定很害怕——

　　终于跑到十楼，日光骤然明亮，医院走廊人潮汹涌，手术室门口，一对年轻男女正相拥。

　　身穿病号服的女子站在手术室门前。暮夏的风骤起。

　　* * *

　　终究是晚了。

　　又或许，每当他想得到些什么，就总会失去。

　　就像十五年前的盛夏。十字路口，车水马龙。柏油路快被晒化。

　　“谨言乖，去买支冰激凌。妈妈就在这等你。”

　　如果这次他没有接下那张纸币，如果他放手了，是不是就不会有人受伤了……

　　只要他放手，母亲不会车祸身亡，只要他放手，她也能安心享受肖楚的庇护。

　　刹车声骤起！

　　女人睁着眼躺在血泊中——

　　程谨言猛地惊醒！

　　从医院回到公司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过去了。

　　女秘书推门而入，“程先生，您要的报告写好了。”

　　他嗯了一声，“把明早新闻发布会的澄清稿也检查一遍，不能出错。”

　　“是，程先生。”

　　“我先找找稿子，不知被我随手放在哪了。”程谨言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头，“金秘书你先去忙吧——”

　　“在这里！”金萱珠撒娇般地呀了一声，忽然指向桌面正中央，“一直在您桌子上呀。”

　　青年动作忽滞。

　　确实，并没有被任何东西压住、相当明显的一叠文件。

　　“原来在这。”

　　他顿了一下，蓦地笑了，“都多久了我还是一点也没有变化。就算放到眼前，也还是找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