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拔刺法则》青天收雨

29、蚂蚁

　　众目睽睽之下，梁琳冷汗淋漓。

　　她咬牙切齿道：“白薇，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白薇却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笑容淡漠，“梁姐怎么以为，就是什么意思咯。”

　　“…你！”

　　“好了梁姐。”死寂良久，高昆咳了一声，凑了过来，“薛经理不是刚刚让您去他办公室嘛。”

　　梁琳死死盯着白薇，终于冷笑，转身离去。

　　“白薇，你终于回来了……”陈柔把她拽到一边，小声道：“这几天你都去哪了？”

　　白薇淡笑，“没什么，只是这几天淋了点雨，就生了点小病。不打紧。”

　　“那就好。原来只是感冒了。”陈柔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

　　“怎么？”

　　迎着她的目光，陈柔猛地噤声，继而讪讪笑道：“没什么。我这不是听说…听说你被车撞了吗？吓死我了，一定都是谣言…是谣言！”

　　白薇微不可察地一顿，继而微笑道：“当然是谣言了，他们都是怎么说的？”

　　“唉，你知道那些嘴碎的，都说你在晚宴上竟敢当众放了王老板鸽子，然后又弄丢了鼎华集团机密商业文件。鼎华总裁勃然大怒，让你在暴雨里足足等了三个小时。”陈柔显然打开了话匣子，津津乐道，好似在谈论热门八卦，“然后——”

　　“然后怎么？”

　　陈柔却迟疑一瞬，“然后你流了好多好多血，程家长子抱着你去了医院。白薇，那一定不是真的，对不对？”

　　白薇闻言眉眼微动，但没有说话。

　　“…我就知道不是真的。”陈柔重重呼出一口气，“所以我早就帮你澄清了。你可是咱们部门业绩第二的白薇呢，怎么可能和敌对公司的人纠缠在一起呢？要死不死还偏偏是那个什么程谨言，自己家的烂摊子都没收拾明白，都被程家扫地出门了，也就能在外面呈呈威风了，自以为能欺负我们这种小公司。哼，整个S市谁不知道，他和他的崇明支撑不了多久了。”

　　陈柔恶狠狠往嘴里扔了几颗葡萄干。

　　“算了，不说这个了，A区的金山项目，搞得怎么样了？只要签下这一单，说不定你就业绩排名第一了。”陈柔语气有些酸溜溜，“唉，都是肖先生人好，竟然只字不提那份被弄丢的文件。白薇，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可是，我今天回公司，也正要处理这些事。”她却淡淡道。

　　“…可——”陈柔愣了一下。

　　“可是什么？难道你就以为，此事到此为止了？再怎么说，也是我弄丢的项目书。就这么灰溜溜逃之大吉，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如此没有责任感的人？”

　　在陈柔怔怔的目光中，白薇忽然露出淡淡的笑容，“哪怕是看在肖先生对我如此信任的份上，那份不翼而飞的文件，我也非要查个水落石出才好呢。”

　　* * *

　　鼎华集团附近的咖啡店里。

　　林念雪已经坐了整整半个小时，面前的蓝山咖啡早就凉了。

　　终于响起推门声，她欣喜抬头，却瞬间愣住了。

　　“呦…真是稀客啊。”林念雪冷笑，“白薇，你来这做什么？”

　　“我来赴约啊。”白薇微笑，“林小姐，你不会真的以为，是肖楚把你约来这的吧？”

　　“…你！”林念雪眼瞳一缩，猛地扔下手里的银匙。“原来是你给我发的短信？”

　　银匙掉进深棕色的粘稠液体里，溅出几点在雪白的桌布上。

　　“呵，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你了。白薇。”良久，她终于冷笑，“说说吧，你是怎么和我的司机勾搭上的？竟然让他发假消息骗我。”

　　“说这个多没意思。”即使被这样当众挖苦，白衣女子的脸色依然笑意平静，她甚至耸了耸肩，友好地探身，“那天夜里，林小姐既然有空接我的电话，好心好意让我在暴雨里等着。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日你父亲过生日，你应该专心庆祝才是，又怎会知道我出席了晚宴？难道，林小姐竟如此暗中关注我？”

　　“你…！”林念雪瞬间一噎，“真是笑死人了，谁稀罕关注你啊！”

　　继而她冷笑出声，“我看啊，也就程谨言那个生冷不忌的主，才肯把你捧在手心当个宝贝。可是啊，整个s市谁不知道，你白薇就是只一心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麻雀罢了！”

　　咖啡馆瞬间一静。

　　林念雪越笑越厉害，“哦不，或许我把程谨言想的太好了，他那种两面三刀不择手段的货色，怎么可能真心爱你？”

　　“呀，王老板，您终于来了。”林念雪扭过头去，瞬间眉开眼笑。

　　果然，大腹便便的男人忽然出现在了咖啡馆，面露冷笑，眯眼上下打量她，“想不到啊，白小姐，你还知道回来找我。”

　　白薇一僵，瞬间反应过来定是林念雪的诡计。

　　“…王老板，您误会了。”她重又露出微笑，“那天我——”

　　“别急。一样一样来。”王明不紧不慢坐下，端起一杯咖啡。“那天晚上，你就那么走了，把我一个人晾在晚宴。你知不知道，大家都是怎么看我笑话的？还是说，白薇，你一早就想好要捉弄我？”

　　“我没有……”白薇笑容稍僵，微微束紧手指，“王老板您说笑了。”

　　她待还要开口说些什么，身后却忽然响起一个清冷声音。

　　“念雪，你在这做什么？”

　　…肖楚？！

　　白薇猛地扭头看去。

　　日光下，身穿深蓝色衬衣的年轻人身材高挑，口吻淡淡，“那天晚上，是我提前让白小姐回公司的，有些急事，不得不处理。”

　　“……”此言一出，换作王明愣住了。

　　良久，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呦，既然肖先生亲自来了，那我肯定也不用再说些什么了。”

　　王明悠悠叹了口气，“不过，这三更半夜的，肖先生却独独找这么个小美人。也不知是，究竟有什么事呢？”

　　众目睽睽之下，忽然，肖楚握住了她的手腕。

　　瞬间寂静。

　　就连王明也脸色一变。

　　…什么意思？

　　高高在上的堂堂肖氏集团独生子，竟然会握区区一个女下属的手？

　　林念雪亦是一惊，继而美目喷火！

　　“白薇，你果然不要脸！”她破口大骂，“你——”

　　那些诅咒般的脏言污语尚未出口，忽然被一阵抚掌声打断。

　　众人皆愣，扭头看去。

　　只见走廊尽头，站着一位黑衬衣青年。

　　青年身材修长清瘦，一张轮廓锋利俊美的脸在光下微微有些近乎失血般的苍白，日光从他的背后冲洗下来，洒在衬衣领口若隐若现的锁骨上，隐约可见一根细细的黑绳，似乎系着一颗珍珠。然后他转过脸来，于是那点光泽一闪而过。

　　“难得这么热闹。”程谨言微微眯起一双桃花眼，薄唇浅笑，“肖楚，你特地托人把我叫来，实在用心良苦。”

　　肖楚却依然面色平淡，“王老板，今天把您贸然请来，也是为了把事情说清楚。那日的晚宴，可能我的下属的确给您带来了些许不愉快，只是，那又与我，与我的下属白薇有何关系？”

　　王明瞬间愣住。

　　肖楚淡笑，“事到如今，我就跟您说实话吧。其实根本不是我的问题。那天若不是程谨言忽然出现在晚宴，强行要把我的下属带走，她又怎敢只留您一人呢？”

　　“这——”王明两眼一眯。

　　“不信的话，您大可以问她。”说罢他微微低下脸来，看向自己身侧的人，“白薇，是不是？”

　　“……”

　　迎着众人的目光，女子一张雪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漫长的寂静里，她没有点头。

　　但也没有摇头。

　　忽然响起一声轻笑。

　　只见黑衬衣青年忽然笑了起来，好似看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边笑边摇头。

　　终于笑够了，他挑起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叹了口气，“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肖楚，我还是劝你一句吧。与其继续一意孤行与我作对，你还是多担心担心鼎华吧。肖家既然如此想要扶持程子轩做总裁，可他就是个绣花草包，这一点，你不会不清楚。若他当真继承了整个卓峰，到时候他能做出什么事来，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程谨言浅笑道:“肖楚，如果我是你，目前最好的出路就是，与我合作。”

　　咖啡馆里，一片死寂。

　　生来就高高在上的豪门少爷，又何曾受过这种笑里藏刀的威胁。肖楚亦是微微眯眼，蹙起眉头。

　　但就在下一刻，他却束紧手指，更加明显地握住了白薇的手腕。

　　“程谨言。”与此同时，他冷淡开口，“若我说，不，呢？”

　　毫无疑问，这番动作清楚地落进了在场所有人的眼里。

　　就连程谨言也不例外。

　　他脸上的慵懒笑意停顿一瞬，继而却又笑得更深了。

　　“肖楚，有件事，你是不是还不明白？”他似笑非笑道:“我早已经不是你当年随便动动手指就能碾死的蚂蚁了。”

　　他的目光划过二人交叠在一起的手指，“但我着实没想到，有一天，堂堂肖家大少爷竟也会捡我不要的东西。”

　　白薇一怔，抬头看他，恰好对上一双笑意冰冷的漆黑桃花眼。

　　他的视线如流水般一扫而过。

　　“又或者，如果你仍然一意孤行，非要为了区区一个玩物，公报私仇，那还是我认识的肖楚吗。”

　　直到目送程谨言离去，肖楚终于动了动身子，拽着白薇走出咖啡馆。

　　“上车。”他拉开轿车车门，淡淡道:“一个小时后，我还有场会议，你也一起去。”

　　斩钉截铁的命令。

　　“肖先生，我——”她浑身僵硬。

　　“白小姐莫不是忘了，那份不翼而飞的机密协议书，目前对鼎华集团盐城的损失已经预估达到了上亿美金。不知这笔钱，白小姐赔不赔得起？”

　　“……所以，你在威胁我。”她后退半步。

　　“你明知道，文件不是我弄丢的，背后定是林念雪在搞鬼。可你却依然选择包庇她，而把我退出去当挡箭牌，是吗？肖楚？”

　　她紧紧盯着他，脸上的微笑终于褪去，仅剩彻骨的冰冷漠然，“肖楚，你是不是忘了？我不是鼎华集团的人，更不是你的秘书。我不像我的父亲，为肖家卖了一辈子命，到头来却被利用得彻彻底底。”

　　片刻的寂静。

　　“白小姐，你当然不像他。”肖楚低眼看她。“如果你答应做我的秘书，我自然不会亏待你。至于薪水的问题。我会许诺你一个数字。即使你把整个A区的业务通通做完，也永远达不到的数字。”

　　迎着她一双漆黑冰冷瞳仁，他拉开车门，口吻淡淡，“做人要知恩图报，白小姐。你的父亲这一点做的不是很好。我希望你学会。又或者，你不会当真以为，如果今天我不来，林念雪会就这么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