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逊合集》帝国首席战姬

2、水龙吟（上）

　　最先兴盛的，也是最先衰落的。
　　孙权微微侧着头，瞥着两旁拥挤的临街商铺，穿过曲折的巷子，走到河边。
　　上级通报的黑臭河道刘家河，是个老大难问题。刘家河横穿老城区，东段遍布商铺门面，西段都是居民区，饭店污水、生活污水不加处理直接入河，河道自净能力退化，河水发黑，臭气熏天。去年镇上组织力量开展刘家河整治工作，开河冲淤、沟通水系，两侧修建驳岸、加装护栏，商铺住户截污纳管、实行雨污分流……
　　雨污分流？
　　孙权沿河走着，站定在三个井盖前。
　　雨水井盖夹在两个污水井盖之间，沿河一线比肩相邻。雨水井盖刚好在弄堂延伸的中轴线上，然而地面却没有开挖埋管的痕迹。
　　“简直像假的一样……”孙权喃喃自语着。
　　“十有八九是假的。”
　　孙权乍一听，觉得这声音十分悦耳，他循声望去，看见是一个青年正在冲他说话。青年穿着普通的衬衫和休闲裤，手里正拖着行李箱，立在破落的民居小巷中，散发着截然不同的生气。
　　孙权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知道？你是这里的住户吗？”
　　青年摇摇头：“我爷爷住在这里。”他放下行李箱走上前来，抬脚踩了踩雨水井盖，“不可能会这么铺管子的。这个，挤在中间，也不怕管子跟旁边的污水管打架。”
　　孙权皱眉，心里转了两转颇以为然，脱口而出：“建管所干的什么事！”他对上青年似笑非笑的神情和温和的目光，忽然感到一阵害臊，那是人民公仆愧对人民的羞愧感，连忙补充一句，“这件事我会重视起来的。”
　　青年含笑说道：“真想追究的话，先去查施工单位和监理吧。”接着他便一声告辞，拖着行李箱离开，消失在弄堂深处。孙权愣愣的直望着青年的背影，看不见了才恍若回神的去问旁边倚着门框织围巾的阿婆，知不知道刚才的青年是哪家的后生？阿婆抬手擦擦眼，咕噜咕噜半晌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很是令人失望。
　　孙权继续沿着河边走，眼睛盯着流动的河水，思绪却还一直想着刚才的人。
　　糟了，是心动的感觉。
　　后来，孙权又去刘家河边转悠了几次，想再见一见那个人，听一听他的声音，然而屡次毫无收获。孙权只能挫败地敲着脑壳，痛恨自己这个一见钟情的体质，忧愁地失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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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权没想到的是，他再一次见到那个人，竟然是在局里开长江罗北坝节点整治工程研讨会的时候。
　　罗北坝河段水深流急，冲淤变化剧烈，过往船只众多，施工管理难度极大。局里和施工公司都对此十分重视，邀请了好几位专家一起跟进。
　　那人就列席专家之中，席位卡上写着名字：陆逊。
　　难怪先前能一眼就看出来雨污管道有问题，原来是遇到内行了！
　　孙权悄悄注视着陆逊，看着他西装笔挺，侃侃而谈：“……关于水下抛石，我有一个想法。用沉箱做模，钢筋绑扎块石，然后定点抛石，接近河床时再打开沉箱底。”陆逊忽然腼腆的笑了一下，“不过，曹总，以目前的设备是做不到这样的，需要对抛石船进行改造……”
　　会后，工程公司的曹丕又拉着陆逊讨论他的设想，孙权想和陆逊搭个话都没有机会。
　　他琢磨一下，掉头和办公室负责会务的小姑娘要了陆逊的手机号码，顺便问了下陆逊是哪个公司或设计院的，怎么以前开会没有见过？
　　办公室小姑娘摇摇头：“你忘了呀，领导邀请的专家，有设计院的，也有大学教授。以前一直负责罗北坝工程的张教授行程有冲突，就把他学生派来了。”
　　孙权惊得眼珠子要掉出来：“他还是学生？”
　　“哪能呀！”小姑娘咯咯笑，“他也是老师！我听说，陆老师是H大学本硕连读，然后出国念博士，毕业后回国留H大任教的。”
　　H大学是全国顶尖的水利院校。孙权本来还在想，一个新老师就这么临时来参加工程会议，难免让人质疑。但是陆逊提出的创造性的设想，自身能力已经初露端倪。他酸溜溜的瞥了眼会议室，曹丕和陆逊还没有出来……
　　孙权到底是没能等到他们出来，磨磨蹭蹭的回办公室做自己的事情。直到下班后，他才空下来，捧着手机思索一会儿，打开微信，输入陆逊的手机号码。
　　——跳出一个叫“林深”的人，性别男，属地倒也是本地。
　　孙权默默念着“林深时见鹿”，飞快把佛祖玉帝马克思列宁全都祈祷一遍，然后点下添加好友：“陆老师你好，我是苏吴水利局水建科孙权。”
　　他焦躁不安的等了五分钟——也可能是一个小时——对方通过了申请。
　　找对了！
　　孙权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给陆逊发消息：“陆老师，我是水利局的孙权。刚才听了你在会上的发言，很受启发！”
　　孙权来回斟酌着措辞，最后自暴自弃的写了几句客套的废话。总不能一上来就问：陆老师，有对象吗？
　　看陆逊没有秒回的意思，孙权又麻溜的点开陆逊的朋友圈。局里很多年轻的爸爸妈妈特别喜欢晒娃……很好！朋友圈里没有娃！他的更新频率很高，内容也很杂，一看就知道他读了什么书看了什么电影吃了什么好吃的……
　　叮咚一下，陆逊说：“这是我读博时产生的想法，可惜当时没有机会实践。”
　　孙权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好，也难以把握陆逊的性格，于是决定以吹为主：“我听说陆老师博士毕业回国就留校任教了，今天又给出创造性的意见，真的是十分优秀了，向陆老师学习！”
　　“哈哈，过奖了。”也许是腼腆也许是尴尬，这回陆逊只简短的回复了几个字
　　流言止于智者，聊天止于呵呵……不行，赶紧制造话题！孙权挠着头，想到了第一次和陆逊见面的时候：“不过也挺巧的，现在在刘家河的时候就已经和陆老师见过面了，当时我还在想是遇上了内行啊。雨污管道的事情我已经和领导汇报过了，施工上的确是存在问题的，正在整改。”一段话发出去，孙权自己内心都感到十分绝望了，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聊天水平是如此的尬，三句离不开工作。这么无趣的人，别说能不能勾搭到陆逊了，恐怕是朋友都难得做。
　　没想到，对话框上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然后陆逊的话一句句跳出来：“我在刘家河旁长大。小时候河水很干净，阿姨们都在河里洗菜洗衣服，夏天我也和小叔叔去玩水。后来城区开发，但是配套基础设施没有跟上，刘家河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
　　孙权十分捉鸡，他清楚的认识到，必须赶快把话题从该死的水环境治理上扯开！不然就要聊不下去了！
　　然而陆逊没有给他继续下去的机会，他说了句“不好意思，我要做饭了，下次再聊吧”便结束了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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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孙权还是在忧愁着。
　　他最近这段时间隔三差五的和陆逊聊聊天，如果微信也有火花的话，那么火花肯定已经出来了。
　　于是他想约陆逊出来玩，可是不知道该怎么约，玩什么，为此孙权还打开知乎搜索了一下gay怎么约会，被高票答案笑的死去活来后又陷入了深深的沮丧，甚至想着干脆拉陆逊绕着水库走三圈吧！
　　——最后一丝清明的意识让孙权赶紧放弃了这个会被挂上直男吐槽君的主意。
　　他一边胡思乱想着怎么会上直男吐槽君呢上同志吐槽君还差不多，一边摸出手机，调出陆逊的微信，手不过脑的直接发出一句话：“《环太平洋2》要上映了，一起去看吗？”
　　孙权翻过陆逊的朋友圈，精准定位出陆逊的爱好里肯定有“机甲”这个关键词。这也很正常，机甲，是男人的浪漫！
　　陆逊那里很快便来了消息，表达了高度兴趣，交换行程，确认了时间。
　　孙权曾经留意过，陆逊并没有开车来局里，当下怀疑陆逊是不是没有买车。于是他又说道：“我知道一家很有名的小龙虾店，看电影前我请你尝尝小龙虾！陆老师之前在国外应该很久没吃到国内美食了吧。”
　　陆逊说：“小龙虾上市了吗？那我真得好好尝尝，在国外做的总归奇怪的很。”
　　孙权说：“那我到时候开车来接你，顺路一起过去吧，那边停车位还是比较紧张的。”
　　这回陆逊没有秒回，上方的“正在输入……”闪烁了好几下，最终才说道：“好，麻烦你了。”
　　孙权高兴极了：“不麻烦，顺路！”
　　当天下午，孙权把妹妹抓过来看他换各种衣服，终于和不胜其烦的孙小妹达成共识，出发去接陆逊。
　　陆逊说他现在还住在爷爷家。
　　刘家河……刘家河……
　　孙权又开着车来到了第一次见到陆逊的窨井盖旁。他给陆逊打了电话说自己已经到了，没一会儿，就看见陆逊从巷子中走了出来。
　　——和另一个男人一起！
　　孙权一下子警觉，扯起笑容，摇下车窗跟陆逊挥手。陆逊也笑着喊他，三步并做两步跑过来，回头跟陌生男人摆摆手，钻进车里。孙权七分礼貌三分挑衅的冲男人点头示意，开车离去。
　　“他是谁啊？”孙权故作无意的问。
　　陆逊对孙权要冒泡的醋意毫无察觉，笑着说：“是我小叔叔。”
　　“小叔叔？长得这么年轻！”孙权放心了，调侃道。
　　“辈分高，其实还比我小几岁。”陆逊说。
　　这算不算见过家长？
　　孙权的心情十分美丽，他拧开音乐播放开关，悠扬的歌声便飘荡开来。
　　之后他们大快朵颐了一顿小龙虾、看了一场槽点颇多的电影，也就按下不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