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羡不可》江呦鹿

1、乐山

　　莫家庄

　　—— 哗！
　　一盆冷水无情地被泼在了魏无羡脸上，已是深秋，天寒，驴棚四周没什么遮挡物，他轻轻一哆嗦，皱了皱眉。
　　“？”
　　魏无羡微睁开眼，只见面前站着一个肥胖臃肿的男人，那人一张油腻腻的脸上满是不屑，正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他随手扔掉了刚才用来泼水的木瓢，气哼哼地说：
　　“莫玄羽，你装什么死？”
　　莫家少爷蹲下身，一字一句的道：
　　“明日的婚你不想结也得结！”
　　“？”自己这是怎么了？
　　魏无羡有点恍惚，方才自己还是个逍遥自在的鬼魂，不知怎么眼前一黑，再有意识时，就发觉自己被吸进了一具灵力低微的身体，还没弄清状况，一瓢冷水便迎面而来，他瞬间清醒不少，半晌，才开口道：
　　“莫玄羽是谁？”
　　“哟，你现在学会装傻了？”莫家少爷冷笑 ：“没关系，等明日你代替我娶苏家那傻子的消息传出去，谁不会说莫家少爷大度，把有名的富商小姐主动让给表亲？说来也是…你一直疯疯癫癫的，苏家傻子和你这个疯子，不是很般配吗？”
　　魏无羡听着他讲着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阵阵疼痛，他掀起袖子来看，只见白皙的手臂上，血色的献舍印记突兀的附在其上，印记旁边的地方也是青一块紫一块，他大致明白了些什么，不动声色地把衣袖放下，手撑在地上站起了身，然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那莫家少爷仍在说个不停：“你就是个只配娶傻子命，给我提鞋都没资格！你起来做什么，我让你起来了吗？”
　　“哦。”
　　听完了那少爷连篇的脏言恶语，魏无羡淡淡的走了过去，一把揪过莫家少爷的衣领，毫不犹豫地将人甩了出去。
　　“哎呦！”
　　莫家少爷被狠狠的甩在了几米开外，疼的在地上滚了起来。
　　“你以为你在作践谁呢。”
　　魏无羡侧望着地上的人，冷冰冰的说道。
　　他稍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腕关节，这幅身体长期受到虐待，身上的伤口不少，想来都是这位莫家少爷干的好事。
　　“反了你莫玄羽，你敢打我？”
　　莫家少爷瞪着他，猛地起身飞扑过来，魏无羡只是微微一侧身，那少爷又是被摔了个狗啃泥，这回是脸着地，他打了几个滚，停在了一头驴的脚下。
　　那驴瞪着眼前的人，见有人挡了自己的食槽，抬起腿一个劲地踢他，引得驴棚里惨叫连篇。
　　“莫玄羽！哎呦……你给本少爷等着！”
　　“我这不是在等着吗。”魏无羡扬起唇笑了笑，好整以暇的欣赏了一会莫少爷的惨状，看够了，也不再多做纠缠，他迈开步子，径直走出了驴棚。
　　这大概是个家仆做活的大院，院里做事的家仆见了莫玄羽，都是离的远远的看上几眼，生怕染上什么疯病。
　　无视了其他人向自己投来的怪异眼神，魏无羡在莫家庄悠闲地转了起来，这里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好看的风景，甚至还因为正值秋季而略显萧条，可魏无羡却看的心情大好，他想，大概是因为他死了这么多年，一朝醒来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吧，正当他路过一个四角亭子时，只听几个女子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你听说了没，明日少爷和苏家小姐的婚事怕是成不了。”
　　魏无羡本无心听旁人的闲言碎语，可听到这一句，还是停了下来。
　　另一名女子说：“我知道，这几日少爷对那疯子软的硬的都试过了，看那样子是想让那疯子替他自己娶苏家小姐。”
　　这疯子说的应该是莫玄羽，魏无羡心想。
　　“可那苏家小姐不是个神志不清的傻子吗？”一女子问道。
　　“唉，可不是吗，我可听说，这苏家小姐先前还好好的，就今年年初，也不知是受什么刺激了，突然开始神志不清，先是整日在房里发呆放神，日子久了，脑子也出了问题，成天嚷着要去乐山寺找什么东西，好像还失忆了，就连苏老爷也不认得了。”
　　“是啊，苏家家大业大，若不是这小姐出了毛病，怎么会嫁到莫家来。”
　　“先前苏小姐可是出了名的有孝心，年前晚些时候还去了乐山寺给苏老爷祈福呢，怎么就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了。”
　　魏无羡听到了点苗头，挑了位置坐下，仔细地琢磨起来。
　　叹息了几声，那女子继续说“这几年出事的小姐还少吗？李家和王家的小姐，也不就是突然得了疯病，吵着要去乐山寺，最后上吊死了嘛。”
　　“说不定真是什么邪物作祟呢。你们说，乐山寺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
　　“哪能啊，每年去乐山寺烧香拜佛的人那么多，供奉佛祖的地方，什么邪祟敢靠近啊，我觉得这只是巧合。”
　　“那可说不定。”魏无羡在一旁笑了笑，淡淡的说着，他的声音很轻，亭子里的女人们并未听到，仍在聊一些零散琐碎的事，须臾，魏无羡还是起了身，自觉再听下去无趣，转身离开了。
　　莫玄羽本就被莫家人视为空气，所以魏无羡出莫家庄就无比顺畅，他一路上回味着亭子里那些女人说的话，心道蹊跷，决定亲自去查看一番。
　　如果说这样的事发生一次也说得过去，怪就怪在这三家小姐疯了以后都嚷着去乐山寺，这就颇有些诡异了，路上魏无羡也向城里人打听了一些关于乐山寺的消息，这所寺庙可以说是现世最有名的寺庙了，乐山寺主持出家前是某仙家宗主，射日之争后宗族受到重创，族内只剩下零散几个修士，重修仙门已是无力回天，只好带着修士了断红尘，归依了佛道。
　　一路走停，不多时便到了乐山，山里竹林遍野，魏无羡随手摸上一棵稍细点的竹子，三两下削制了一个简陋的竹笛，他试着吹了一下，勉强能吹出几个简单的音色，凑合着用吧，魏无羡想着，那竹笛在他手指间忽的转了几圈，就被他别在了腰间。
　　乐山离城不远，这时段上香的人又多，魏无羡去时已是人头攒动，寺内主持正在传授佛理。
　　他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端倪。于是绕过主庙，进了西厢房查看。不多时，便见一小僧引着一位小姐走了进来。
　　“这位施主，里面请。”
　　那位小姐气质不凡，身上的衣着很是精致，一看便知是哪家的贵千金，她的身边还带着一个女侍，应该是她贴身的丫鬟。
　　“啊……？”小僧进了院，见院中站着一位男子，明显愣了一下，他迅速走至魏无羡身前，两手并在一起，轻轻做了一揖，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这里是女厢房。还请您到别处去吧。”
　　魏无羡摸了摸鼻子：“哦…不好意思，在下第一次来，失礼了。”他轻轻一颔首，三两步便到了门口，他刚来时便察觉到西厢房某个房间散出了几缕尸气，正要推门进去，那小僧便引着人进来了，未免打草惊蛇，魏无羡迅速回到院中，看得出，方才那小僧和他说话的语气中带了些许紧张，神色也有些古怪。
　　魏无羡假装离开，实则迅速找了个假山藏好，观察着院里的情况 。
　　“女施主，这几日您便住在这里吃斋念佛罢。”和尚说着，伸手推开一扇房门，正是散着尸气的那一间！
　　那位小姐欠了身行礼，道：“多谢小师傅。”
　　“施主客气了。”小和尚也行了一礼，“阿弥陀佛，施主若没什么事，那小僧就先出去了。”
　　“嗯，有劳。”
　　屋外的魏无羡见那小僧出来，侧身藏好，待那和尚走过，又轻轻地跟了上去，直觉告诉他，这人一定有问题。

　　说来也怪，这小和尚一路七拐八拐出了寺庙，朝着竹林深处走去，魏无羡一路跟的紧，不至于跟丢，也不敢靠的太近，可就在经过不知是第几片茂密的竹林时，那小和尚像蒸发了一样突然消失了，魏无羡也不慌，心知那和尚八成是进了什么密道。他环顾着四周，打算留一个标记，想知道那小和尚有何意图也不急于一时，现在的关键线索是住在那间厢房的小姐以及那个已经疯傻的苏家小姐。
　　魏无羡一路做着记号，待到出了竹林已是入夜，乐山寺早就关了庙门，魏无羡看了一眼，还是下山去了。
　　正思索着晚上应该在哪歇息，只听莫家庄上空炸开一声闷响，魏无羡抬头一望，姑苏蓝氏的求救信号？
　　几乎是下意识的，魏无羡迅速朝莫家庄的方向跑去。说起来，自己上辈子和蓝家人关系并不好，蓝家人出事自有蓝家的人去救，为什么自己要跑的这么着急…心里这样想，回过神来时，魏无羡却是已经停在了莫家庄门口，凶尸的吼叫声清晰的从庄内传了出来，不敢迟疑，他直接朝着声源奔去，只见一个身穿蓝氏校服，头系白色抹额的蓝家小辈被一群凶尸围在其中，应付的实在有些吃力。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尖锐嘈杂的嘶吼声中突然多出了悠扬的笛声，凶尸们听了笛音，立刻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了，刚才还打得血气上涌的那名蓝家小辈抬脸望着魏无羡所站的的那个方向，嘴唇微张，好像是要说些什么，
　　一曲完毕，魏无羡收了笛子，方才情况紧急，他随口吹了一段比较舒缓的调子，等到凶尸静下来以后，他突然记起，这首曲子前世蓝湛曾给他吹过的，想到这，不知为什么，他心里突然升起些落寞，他看着那蓝家小辈欲言又止的样子，以为他是要说些感谢自己的话，便笑着道：“你若是想谢我就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说罢转身欲走， 可他刚迈出一步，就撞上了什么东西，他抬头一望，直接呆在了原地 。
　　“蓝湛？”
　　蓝忘机望着眼前的人，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魏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