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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望仙台 ...

  •   一百级玉阶从云而上,两面檀木立鼓沉重的咚咚声震着望仙台脚下人的耳膜。百步天梯禁止御剑,就连融昌圣人都得一步步从这百级仙人梯踏实地登上,才算到了望仙台真正的地界。

      “恭迎龙门聚云仙帝、风从仙君。”宏亮的声音从望仙台上越过丛丛人群直下。一众着玄色衣裳纹三足金乌身背长枪的青年男子拾阶而上,修仙之人凡入金丹便能返老还童看不出年岁,只能看出那跟在两位领头人身旁东张西望的少年是个小辈。

      同龙门一派阳刚之气不同,晚霞似的衣裙在玉色的石阶上蹁跹流连。万海门清一色的女弟子身着云海晚晖裙如一朵朵艳丽的霞云飘在望仙台上。

      “兰溪蓝氏太微仙君、紫薇仙君到。”
      这名号叫着倒不是有多威风,而是让初来清谈会见世面的小辈们认识认识。

      望仙台尘世门前一名紫衣公子正作揖迎接各路英杰,样貌有少年气,端是个玉树临风。

      “皓雅兄,子归兄来的恰好。”这是望仙台融昌圣人的孙儿,云潋云昭月,此辈第四,“大哥正在内堂接待姬氏的客人。”

      蓝皖之见云昭月这般客气的模样,嘴角轻微抽搐,但他全被一处引走了注意力:“姬氏。”蓝皖之摇摇纸扇,眯起桃花眼:“那姬珞矜也来了?”

      “皓雅倒是都知晓了。”

      “昭月,你慢慢忙,我先走一步了。”蓝皖之大步跨入门内,蓝桓向云昭月欠身后带着蓝笙蓝筱一众子弟前往内堂。

      远远地,一簇簇红色就热烈地涌入眼界中。同着一色,有一人却一个背影便跳脱出了芸芸人群。大公子云清云昭平正同一名着红色圆领袍的男子说话,站立在他们身边的少女遥遥回过头来。

      蓝皖之见过各色女子,比如被称作“耀如霜雪照,灼若芙蓉露”的李夙颀和谢柔,一个清冷一个娇丽。可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孩,强烈地如第一缕破晓,即使你闭着眼也能感受到耀阳的光彩。极具侵略性的美艳便是眼缚三指红绫也可览阅。眉间一点朱砂痣不渡众生却成魔。这样一个女子即使唇边三分笑意却叫人觉得比李夙颀更是疏离,高不可攀。但蓝皖之可最喜欢这样有挑战性的美人,当下甩开折扇朝姬氏子弟走去。

      “珞珩兄。”同云昭平说话的男子回过头来,朝蓝皖之作揖:“皓雅。”这长相俊而不柔,清而不弱,端而不肃的正是姬氏长子姬琼字珞珩号无霭。

      从还算相识的姬珞珩入手,自然更好亲近姬璎一些。

      蓝笙蓝筱听到姬琼的字竟和江姑娘的名相同有些意外。

      “这位是?”蓝皖之折扇半掩面,那双桃花眼醉色氤氲,十分自然地问起一旁姬璎。
      云昭平这些年和蓝皖之呆的多了自然是明白他的用意。姬琼却只是偶有在其他正式场合得识这位紫薇仙君,但即使他能意会蓝皖之的意思,他的小妹也是完全由不得他做主的。

      片刻后开口的还是姬璎:“在下姬氏行五姬珞矜。”声音也好听,蓝皖之摇摇折扇,觉得不枉此行。

      蓝笙蓝筱觉得声音也有些耳熟。

      即使眼缚红绫,蓝桓也能感知到那双眼正盈满笑意看着自己,果不其然,那平日里总是轻俏此时却清冽不可侵的声音传来:“珞矜初出氏门,还不识得几位。”

      “在下蓝皖之字皓雅号紫薇。”蓝皖之倒是毫不掩饰自己对姬珞矜的欣赏。

      蓝桓相对之下不急不缓:“蓝桓,子归,名号太微。”他接而唤了蓝筱蓝笙自行报上名字。

      姬珞矜面上是不怒自威的浅笑,心里却寻思,虽然她也没有隐藏的天衣无缝,但仍不足以令蓝桓变色呀。见蓝筱转着眼珠子,往这时不时瞥上一眼,神色疑惑碍于场合又规矩地站着。珞矜想,瞧希延就好逗多了。

      三方说了些场面话就各自散去,姬珞珩瞧着小妹行色端庄地走着,流苏随之摆动,目光不禁落到她发间的簪子上。语带三分打趣:“小五找到了鹤望琴书,不知何时找到带簪人?”

      姬璎透过红绫,不明意味瞄了他一眼:“这已是他人簪上的。”

      姬珞珩停住了脚步,表情有些挂不住:“谁?”一字咬牙切齿。

      这可是鹤望琴书,第一任当家的定情信物。

      今夕的清谈会依旧枯燥,姬璎的出现是唯一的亮点。便是她坐在那儿,此场定是满席,可惜她就来了两场清谈。蓝皖之被蓝桓扣着装模作样混了几场就坐不住了,美色都不能抚慰他受伤的心灵。

      “这倒是像小七你那会儿清谈会招来大量女修的模样。”蓝皖之感叹当年蓝桓出世时万人空巷的场面,“就是这姬珞矜不像你还给些人面子,拒绝地很是坚定,叫我更是有些喜欢了。”

      “皖之可是有婚约在身。”蓝桓敲打。

      “婚约?”蓝皖之嗤笑一声,“我们两个可是有十个年头没见了,夙星妹妹估计都不记得我这歪瓜裂枣的模样了。”

      叮铃。一声铃铛缥缈虚无如同错觉。

      蓝桓不动声色,和蓝皖之踱回厢房。

      姬璎高坐在树干上,倚靠着粗壮的枝桠。红色的姬氏校服上散开墨色的发丝挂在风中摇摇晃晃。她该是闭着眼睛的,缚眼的红绫后有细长的睫毛扫过的痕迹。

      蓝桓看着一双绣鞋被歪歪地遗弃在树下,抬起了头。

      是时风起,树上环佩作响。姬璎听闻树下动静偏过了头,红绫扬起恰恰在蓝桓眼前划出红色的世界。

      “子归先生也来此乘凉?”姬璎懒懒侧过身,从高处瞧着蓝桓。

      “不慎打扰到珞矜姑娘了。”

      “呵呵。”她巧笑,“蓝七你说慌的本领可真是高深。”

      “子归句句属实,倒是珞矜姑娘不见真诚。”

      “你叫我什么?”红衣翻飞,姬璎从树上跃下,嫩足藏进了绣鞋里,离蓝桓一息之间。

      “珞矜姑娘。”

      姬璎嫣然一笑:“唔,太微仙君这是在和我装傻呢。”

      “阿珞说笑了,你自从江城出现就没有刻意隐瞒身份,子归只是从礼而行。能在江淮洞府中奏出引入人心的御心音,如此年龄的音修唯有姬珞矜。”

      “呵,从礼?”姬璎歪头,“你真得不确认一下。”原系得松垮的红绫挣开了结,半遮半掩地堪堪拦着姬璎的明眸。

      她压低了声线,像是柔软的花瓣在肌肤上一瞬即落:“不好奇吗?我没有伪装的样子。”她的尾音轻湮在风中,意味悠长。

      蓝桓伸手,姬璎眨眨眼,就见他双手绕过,重新将红绫的结系好。

      真是不好逗弄。

      姬璎再欲上前一步,就听见熟悉的呼唤,蓝筱牵着蓝笙一路小跑来。

      蓝筱见了姬璎,目光不知往哪放,十分不自在。

      “珞矜小姐。”蓝笙作揖示礼。

      姬璎也只笑着,她倒是要看看蓝希延什么时候开口。可惜蓝桓大抵还是偏心两个小朋友,道:“你们可有几日不见了。”

      “真是你!”得到了蓝桓的肯定,蓝筱憋不住了。

      “阿珞?”蓝笙也反应过来。

      蓝筱很快反应到了霖雨令的事:“那你怎么还和我们装傻充愣地调查江城的事。”和所谓江珞珩处久了,他对这姬氏小姐的态度也恭敬不起来。

      “我可也是一头雾水呢。”姬璎揪着蓝桓的衣袖,“还要依仗子归先生的智慧。”

      “那可真是巧了,”蓝桓一脸真诚,“我方才让昭月去聚了人,料想珞矜小姐未能解决的事端我力不能及,需要众人的智慧。”

      一盏暗香袅袅,静室内孤灯不鸣,唯有望仙台外仙云霭霭间钻出的微光行过竹窗落在木几上。
      望仙台一侧是深不见底的空涧谷,是悬崖峭壁陡升的貌势,幽幽山风绕着香烟打转。围香炉而坐的可谓如今六氏三门一仙台的后继者。蓝桓甩袖,两块断裂的霖雨令静静落在矮几上,却没有一人贸然上手。

      “这残缺的阵符有些奇怪。”嬴炽上前打量,云照嬴氏本就擅长奇门阵法。他摸了摸下巴:“有些不妙,这残阵只要有人催动就有吞噬灵力的异效。”

      在座人声窸窣,龙襄问:“姬氏可知这霖雨令断令后如此凶险。”

      “未曾听闻,原阵法只是为了千年间老祖的灵力能够留存,让我们后代辩识真假罢了。再者也未曾有人刻意去破坏霖雨令。”姬琼也不晓得此事。

      “一般人得了霖雨令自然供起来好好宝贝着,而且这霖雨令也不是随意一把兵器就可以破坏。”
      谢钊谢远固观摩着霖雨令上沧桑的痕迹,“这断面虽然毫无规则,但每一处折角都顺滑锋利,是否人为有些难辨。”

      “子归只怕这残阵已为有心人所用。”

      “何出此言。”昆山李氏此次只来了李殊辙一位嫡系子弟。

      蓝桓将在江城遇到的惨况和江荫村被屠的事娓娓道来。

      “岂有此理。”香炉一震,朝褚拍案而起,“这血浮屠非除不可。”

      “你可给我小声点儿。”向兰舟嫌弃地捂耳朵,“一个修行不到家的江淮都能偶然识破断令的玄机,这血浮屠到底是否是知晓了残阵的功效才屠村找寻还是不过是巧合?”

      “若是三弟在此,或许能有封印此阵的方法。”嬴炽叹息。

      “无论如何,既然霖雨令有此风险,又有被血浮屠发现的可能,我认为——”云昭平的目光转向姬琼和姬璎。即使隔着红绫,蓝桓也确信对上了姬璎双眸,他顷刻顿悟。

      “还不赶紧收回来,直接去除根源。”蓝皖之大大咧咧。

      “确实如此。”姬璎点头,“可我姬氏编个由头收回霖雨令简单,就怕有心人窥探到这其中的秘辛,若再有意散播,只怕江湖不宁。”

      “诶,那说来说去,不就还是得先灭了血浮屠。”朝褚暴躁,迎来向兰舟鄙夷的目光。

      “这何来万全之策既收回霖雨令又叫人不对此生疑呢。”

      “此事简单。”李殊辙道,“只需这风声盖过姬氏收回霖雨令的浪头,自然没人在乎这小雨点。”

      “何处风?”蓝桓笑。

      “此地风。”李殊辙指了指窗外云烟。云昭月也笑了:“确实妙计。”

      “那就有劳诸位扇得猛烈些了。”姬璎答话。朝褚一头雾水,仍大喊着:“那血浮屠呢,血浮屠一定要除!”

      “锦窍!这血浮屠当然是会除的,现在收回霖雨令断绝后患才是关键。”向兰舟实在是受不住朝褚的大嗓门和一根筋。被叫了字的朝褚就像被捏住了命门,没声了。

      可这安静却不得片刻,静室外喧哗声起。
      龙襄耳目灵敏随即就辩识出了其中有自己的小弟龙施,掩面叹息,就要把这丢人的小家伙领回来,谁知门一开,哟吼,热闹了。龙门、湘州王氏、姬氏三色不同校服纠缠在一起。其余子弟站得不近不远面面相觑,只是不到眨眼,蓝筱和谢涣沉就混入了这三色中。
      蓝笙发现静室开了门,走来朝众人行礼,向蓝桓解释这前因后果。

      大约是一队四五人的姬氏子弟,恰巧与王睿丰领着得一队趾高气扬的人马迎面相遇。也不知是不是王睿丰看姬氏红色的校服太过张扬,故意刁难。姬氏向西他也向西,一直拦着姬氏不让过去。这姬氏有个小弟子就憋不住火气了,呛了王睿丰两句,王睿丰顿时就要动手,这好巧不巧龙施路过便仗义相助。这龙施虽然像从朝阳门抱来似的一根筋,但先天过目不忘,心法一眼便知,前阶段修炼十分迅速,比谢涣沉小上两岁已入金丹,那王睿丰即一众歪瓜裂枣自然没一个是对手。

      原到此便完了,就是王睿丰怀恨在心,也无法再动龙门和姬氏一根手指。谁知那日已经远去的秦慎又被叫了出来,这局势瞬间颠倒。

      谢涣沉看王睿丰不顺眼,乐意他吃瘪,可不开心王睿丰得意,和蓝筱两个就蹿了出去。

      站在云昭月身边的王睿翕听了,恨不得钻到地里。相反,明明是自己的小弟,谢钊也不着急,倒像看着无关人比试一样一个个指点谢涣沉刀法里的错误。

      “欸?”向兰舟眨眨眼,“这俊俏的小哥哥用的好像是鹤泉山的功法呢。”

      鹤泉山是何山?比昆山更严寒,唯有一状似鹤的暖泉未曾结冰。鹤泉山有何门?鹤泉山无门无派,只有一位不知什么年岁的鹤发老人和几个被他捡回去的孩童。

      “这鹤泉山的弟子怎么这样助纣为虐。”朝褚恢复了精力,而被说做是“纣”的弟弟的王睿翕更是恨不得有个洞把自己埋了,面上无光呀。

      云昭平哀伤地发现自己这群小友都不打算制止,朝褚也被龙襄拉住,最后希翼地目光投向蓝桓,蓝桓回以微笑。

      “蓝筱,涣沉。”蓝桓的声音可比谢钊还有用。

      云昭平安心了,迈出一步,正声:“诸位在我望仙台如此行径,可知这是仙门百家的清谈会!”
      有点什么小事,可是整个修仙界都会传遍。

      那些姬氏子弟听言住了手看向姬璎。

      “姬氏从不与人起非议。弟子初世未经历过如此场面,我等有失教导。”那些弟子听懂了,朝云昭平云昭平作揖表示歉意后散去。龙施看见自己二哥后就不敢再造次。

      姬璎勾唇:“想来王公子也是一时失仪。”

      王睿丰一瞬间觉得自己被不明状的物体盯上了,但顷刻就沉溺于姬璎美貌,又想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摆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正是正是,我也是一时昏了头,向云息仙君、雨瞬仙君还有珞矜姑娘赔礼。”

      秦慎的冰山脸有些松动,这王八没听出姬璎在骂他不是人吗?他默默地隐入人群中,凝视着姬璎的目光渐渐撤离。
      就是她吗?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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