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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婚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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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哟,听说了吗,今儿个城北那徐家大小姐出阁啦,那场面那气派,啧啧,徐员外真不愧是家大业大。听说徐小姐长得是甄宓再世一般,可惜你我是没福分得以相见啦……”
“这可不一定,我看赵家那小子也拴不住徐冬窈,病殃殃的,一副活死人面相,听说啊,他前两年失足落水,遗下了病根儿,万一哪天,他撒手人寰了……哈哈哈……我们不就能一睹徐小姐的绝代风华了吗?”
茶馆内人声鼎沸,这边在捶胸顿足地惋惜,那边在兴高采烈地大笑,不过,今天他们谈论的内容都与当地的富商徐家大小姐出阁一事相关。
赵湫阑听了只觉得烦闷,手上的苦茶不停摇晃着。俊朗而棱角分明的脸上,眉眼如峰峦相聚,一双星目不时闪出不悦的情感。
他们口中弱鸡一般,似乎随时都会死去的赵家小子,就是他的二哥——赵伏晖。他那美艳的不可方物的徐小姐,也就是徐冬窕,早年间徐赵两族世交,也就为他们俩定下了婚约。算算日子,却该是大婚的日子了。只是,徐冬窈生性散漫,怕是二哥这个半病人,婚后的日子不好过吧……
想到这些,赵湫阑更感烦躁,丢下茶杯,站起身,轻轻整理衣袖,准备离开茶馆。
“哎哎,徐大小姐见不到,不代表徐家其他小姐见不到啊。我爹专门托人去问了,徐家三小姐,徐椿尹,再过几天就要从京城回到青阳来了,据说她还没定婚约,徐员外最稀罕这个小女儿,轻易不肯托付与人。”
徐椿尹?徐家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号人?
赵徐两家彼此知根知底,可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还有个三小姐。
赵湫阑心中存疑,刚出去的心也收了回来,驻足细听。
“徐椿尹?谁啊?徐家有这么号人?”
“对啊对啊,你是不是诓骗我们啊?”
“哎哟,几位爷,我郑煜什么人你们不清楚吗?哪次给你们的情报有过差错?”,郑煜被人质疑,吞了吞口水,用手帕擦了擦汗,继续解释道。
“这徐椿尹啊,是,唉,是徐员外大哥徐文的女儿,徐文夫妇死的早,小女孩儿一个人在燕京孤苦伶仃,徐员外和他大哥最亲,于心不忍,就把小椿尹过继到自己门下,受他荫蔽。她从小冰雪聪明,一直留在燕京受教育,最近学业已毕,这才回到青阳。听说长的啊,即使是大小姐也不遑多让。是个天仙儿似的美人儿。”
郑煜解释完,松了口气,门内的赵湫阑听了,心想,既然要奔赴婚礼,不如顺便见见这位谪仙,看看究竟是不是如传闻中的那样。
打定主意,迈出门外,撑起纸伞,随着细密的雨,一步步走向青石街道,直奔婚礼。
(贰)
婚礼果然如茶馆众人所言,盛大异常。徐氏祖屋富丽堂皇,到处闪烁着金觥玉筹银盏的光,照明用的金边红丝灯笼足足挂了百千盏,满屋都是红绸花球和各色珍馐,人头攒动,喧嚣不断,屋内充满了喜庆的气氛。
在赵湫阑收伞入场时,已是午时三刻,吉时将至,只听得震天响的鞭炮声拉开了婚礼的序幕。
徐冬窈紧紧握着赵伏晖的手,着一袭拖地的蜀绣嫁衣,头戴一方金丝百鸟朝凰红盖头,肩披五色霞帔,自门外款款而来。
赵伏晖那与赵湫阑有八分相似多了一分柔和的脸上渗出浅浅的细汗,一身红袍恰当好处地贴在身上,搀扶着徐冬窈。他看见了赵湫阑,对他笑。
赵湫阑不知怎的,竟觉心中堵塞,忽然意识到,他的二哥,今天之后,就不只是赵家二公子了,他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家之主了。也许,再也没办法,像小时候那样亲近了吧,毕竟,他今后,可不止要担心自己了。
终于,要离开了。
有点儿,不舍?
他不知道,但看到赵伏晖开心幸福的样子,看着他的笑容,也不由得嘴角上咧,真心祝福几句吉利话。
他看见了徐夫人,此时已哭成个泪人模样,徐员外也两眼通红,虽是大喜之日,但,自己女儿出嫁,就像泼出去的水,虽不说今生不能相见,但以后想见到,恐怕也不如往日容易了。
赵湫阑不禁几分酸楚萦绕心尖,扭过头,加入了迎亲的队伍。
锣鼓声,唢呐声,鞭炮声,此起彼伏,各成一派却又相互交融,这对新人,终于跨过三道玄关,来到大堂。
赵伏晖牵着徐冬窈,眼中闪着激动的光,两人一同跪在准备好的阳刻龙凤玉枕上,他伸手,轻柔地把她的盖头慢慢取下,凝视着他在世上最可爱的人儿。
徐冬窈一取下盖头,连婚礼乐队都停下了演奏,果真如传闻中所述的那样,天仙儿似的标致。
她头戴九彩紫铜凤冠,一头青丝尽数滑下,披在嫁衣上。她的五官是顶秀气的,两弯峨眉月印在饱满的额头上,一双凤目似有无穷的温柔藏匿其中,鼻梁高挺而小巧,两瓣嘴唇似车厘子般,红润而晶透。在满身珠光宝气和金樽银盏的映照下,更衬得气度非凡。确是洛水之神降世,甄姬之魂再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一拜天地——”
二人一同转身,跪下,俯身。
“二拜高堂——”
再转,接过三姑六婆手中早准备好的茶,一同敬向二族长辈。
“夫妻对拜——”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凝视着她漂亮的眸子,她抬头看着他,羞红了一张俏脸,眉目中净是欢喜。
“我爱你。”他说,在他们相对俯身时,眸子里蹦出五光十色。
“我知道。”她说,在他们站起来后,目里已是泪光涟涟,喜极而泣。
(叁)
婚礼仪式已毕,此后不过就是一轮轮主客之间的推杯换盏罢。
赵湫阑不想沉迷在这片酒池肉林之中,随便找了个借口,在高朋满座的徐家大堂寻寻觅觅着。
寻找那位,传闻中貌若天仙还未订婚的,神秘莫测的徐家三小姐。
“找不到吗?郑煜果然是骗子。”赵湫阑找了半天,连根头发都没找着,心中愤懑不已。
就在他气恼之时,猛地感受到身后袭来一阵重力。
咚——
“嗝…好痛哦……嗝,好像撞到人了。。。”
少女模样的醉鬼,正趴在赵湫阑背上,不停地打着酒嗝。一袭红色的百鸟裙,已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姑…姑娘,你能不能,先起来。”
赵湫阑被撞了个狗啃泥,此时又被她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心里郁结。
“对不起对不起,没看到。”
醉鬼赶忙起身,但一个趔趄,又栽倒了。赵湫阑的身体遭遇二次重创。
“我。。。”
他想发作,但对方是个小姑娘。只好忍气吞声,就此作罢。
“呜…真疼啊……对不起哦,我这就起来啦。”
她迷迷糊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把赵湫阑扶起来,道了歉,又亦步亦趋地走了。
“癔症……”
赵湫阑拍拍袍子上的灰,不由自主骂了一句。正欲离开,足下却又碰到了东西,一个香包,上面用五色线绣着青鸾。
想必是少女掉的吧,看起来很精细呢,罢了,她应该还没走远,去还给她吧。
赵湫阑边想,一边动身。
在经历了一番努力后,他终于发现了门口睡得死死的她,一边睡还一边流口水说呓语。
这时,赵湫阑越发觉得面前这个“失心疯”熟悉,仔细端详过后,才认出这是前阵子他在满山樱花和红霞中见到的那位美人儿。
他蹲下身,细细看着她。
白皙如羊脂的脸上,长着一双恰当好处的淡眉,眉心点着一颗朱砂,鼻廓流畅而纤巧,嘴唇娇俏而柔嫩。双颊飞起粉粉的红霞。口中不时传来诸如“红烧鸭脖”、“蜜饯果干儿”、“铁板牛肉”的梦言。使人想起山谷中酣睡的蜜獾,煞是可爱。
突然,她舞着双臂,一把抱住赵湫阑,此时宴会已经结束,徐家大门也关了,正是万籁俱寂之时。
远处的星光闪烁,她贴近他,眼里满是迷离,嘴和鼻不时喷着酒气,幽香与酒气慢慢从面前这个可人儿袭满赵湫阑的整个鼻腔。他咽了咽口水,涨红了脸,不敢推开她,也不敢做出出格的举动。
只能任由她抱着,暗道几声“四大皆空”,“色即是空”守住灵台清明。
“嗝……你能不能……嗝…呜……送我回……家……”
她开口说道,打着醉嗝,说完便脖子一歪,倒在了赵湫阑身上。
“不是,你住哪儿啊?喂?姑娘?”
屋漏偏逢连夜雨,赵湫阑总不可能让她独自一人坐在这里受冻一夜,却又不知道她家住址。
他挠了挠脑袋,只好问守门的看门人借了一间房,欲离开,却又怕再生事端,于是在房间内打了个地铺,守了一整夜。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