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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二叔迟熙】 ...
我二叔鹭迟熙,也是一等一的混人。
上代家主虽然是我父亲,但就连师傅都说:你父亲真不是他们那辈儿里最能打的,甚至也不是心性最好的;他能继承这鹭庭,应当是因为这辈就他一个靠谱了罢。哦还有,流云真是特别能生。
我认真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六个叔叔,九个姨娘和十七个兄弟姊妹,深以为然。
要说我二叔,那能说的事情太多了。
他同我父亲只差两岁,长得颇像,清俊风流,又看不出岁数。
二叔迟熙是把典型的细剑,剑刃窄而长,剑脊高而剑锋尖锐。他剑镡处有三枚镂空的风珠,舞动起来金玉相击,声清冽,如鸣环佩。
师傅说了:迟熙这样的类型,便是江湖人所说的“君子剑”;好听些是有风骨,讲白了其实就是走哪都带响儿,只能光明正大干架,不够强的人佩这样一把剑,分分钟就被弄死了。
百里家乃皇室宗亲,讲究一个端持、庄重,而将军廷尉们,又讲究实用、稳妥。二叔这样,就成了老大难。
作为魂兵,没有结契就开了刃,偶尔要被保守的人指摘;但二叔这样,三十出头都没开刃的,又要被人笑话。
二叔自己倒是悠哉悠哉,平日在鹭庭里读些闲书,搬弄琴瑟,骚扰同族,磋磨小辈。宗族里和百里家都有人看他不过,却还真就没什么人敢出来给他讲大道理。原因无他,二叔鹭迟熙,他太能打了。
二叔的能打,不是天资过人,而是经验丰富。
我师傅的弟子主要是鹭庭小辈,每每逮到二叔得闲,他便要拦着切磋一场。
那时师傅对我二叔说:你挑把趁手的罢。
二叔伸头看了看在师傅身后的几个弟子,随手一指,冲我道:那个谁,是老几呀?来。
我连忙行礼:二叔叔,我是老四,仞雪。
二叔也不知记住没有,也许他根本就不在乎:你不错。四四,来。
他修长的手温暖干燥,抓了我一振为剑,就与师傅过起招式来。
二叔的剑招竟不似鹭氏,而是眼花缭乱的的野路子,我吃惊之下乱了剑息,既无法随二叔的内息振动,也无法合上接招的节奏。这在战场上,怕是要害死持剑之人的。
而二叔却似不以为然,只拿我当一块死铁,挥得密不透风,快如电闪,足下步法一息不乱,心诀一追二三,万象希形。
师傅竟然是打不过他的。
一场对舞,竟是我先扛不住头晕耳鸣,才止了下来。师傅满脸抑制不住的兴奋,显然是到了兴头,见我一脸冷汗,哼道:没用。
我羞得满面通红,也不知从何说起。
二叔却并不怪我,只是大笑说:无妨,四四还小啊。二叔我用过千万把剑,十之八九不过凡铁。能打就行,哪来这么多讲究。打得多了,抓根油条,也是能杀人的。
这般歪理,师傅听得眉头微皱,赶道:迟熙,你莫教坏这些娃娃。鹭氏正统,还是要讲究剑息内息,手诀心诀,分形化式,人剑合一的。
二叔笑道:得,我知你们正统最讲究节操,我这种不知道被多少人使过的剑,不懂什么人剑合一。也不懂一把兵器,要这种清名做什么。
我们兄弟几个,俱是听得一惊。
二叔这话要传出去,鹭庭长辈和百里家的臣子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
师傅啧了一声,看起来对这样的说法很不满意,横我们几个一眼,作为警告。
二叔并不理会,道:不信?哈哈,正统的娃娃们,除了师傅长辈,皇子皇女,就没经历过几个人罢。是不是长辈都和你们说,要等到那个合适的人,彼此般配,才是正道呀?四四来,试试看你二叔。
我大惊失色,连道不可。
不止是在鹭庭,即便白鹤院或燕阁,身为小辈去舞弄长辈剑身,是为大逆不道。
二叔好看的眉头一挑,收了笑意,喝到:四四?
我不敢忤逆,只能行了尊礼,才拉了二叔的手,轻振为剑。
武艺我不算顶好,却也是合格。师傅往日与我对练,多是点到即止。今日师傅带了火,竟招招逼人,令我只有招架之力。
然而令我惊讶不已的是,二叔在我手中除了第一招的沉重与滞涩,几乎是在几瞬之内轻如竹篾,刃拖流光,每一波剑息都稳稳敲在我内息的节拍上,一下紧跟一下,调动我不成拍调的心诀,逐渐梳理成顺势。这感觉仿佛我的血脉连入手中之剑,呼吸心跳,皆成一体。
我渐渐不再是招架,而可以还击。
我二叔竟然,能同第一次拿起他的人共鸣。
所谓人剑合一。当真神仙滋味。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用过二叔。
许多年之后,我才知道,二叔对鹭家子弟露出的微妙的同情是从何说起。
魂兵结契,则入鞘。
从此出与不出由持剑之人决定,剑身所伤有持剑之人分担。
从此为他人所用则不能通,不振鸣,不生光,如凡铁而已。
从此有忠孝,有大义,有人剑,有君臣。
二叔生来风流,十三岁离鹭庭,游尽河山,遍览江湖。
遇有缘人,则同乘舟车,共舞笙箫;行一方水土,顺一路恩仇。
谁都可以成为他的剑,谁都可以做他的持剑人。
他必然比任何一个到鹭庭来挑剑的将军更懂剑,也必然比任何一柄在年轻皇子手中方才开刃的剑更懂人。
所谓君子和而不同。
二叔并不需要什么趁手的武具,抑或匹配的人选。
任何东西在他手中都是利剑,他在任何人的手中都是宝刀。
是为,真正的逍遥。
奇怪的是,身经百战几近成妖的二叔,竟然始终没有开刃。
这是我心中多年的谜。
直到炎真皇帝登基四年,我又见到许久不见的二叔。
他被别在一身着华丽锦袍的男子腰间。那男子亦看不出岁数,十分高大,而又气质雍容,长发垂肩不束,绣满白山茶的宽大袖子遮住了手。他彼时正靠在挑起凉帘的坐辇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盹。
我不敢与二叔打招呼,身边无人,不得不谨慎。
佩着我二叔迟熙的,不是一般江湖人,乃是恶名昭彰的花间老祖啊。
花间派,不是什么正派清流。
谁知我只是朝那边多看了几眼,我二叔竟突然去了剑形,整个人一下出现在花间老祖怀里。花间老祖被二叔压得猛地惊醒,而我那二叔却全无歉意,手脚并用扒到坐辇的雕栏上,朝我大喊:咦?那个谁?你是老几来着?
我不得不停下来,对他行了礼数:二叔叔,我排行四,鹭仞雪。
二叔道:哟这么高了,四四有事没有,没事就来,有事也推了事来,陪你二叔叔喝酒。
我确实没事,也许久未见二叔了。他还是这样俊秀没有变化,而我已经不是软弱的幼童。只是我早已换了朱鹭袍,二叔始终穿着苍鹭罩衫。
他还是雏刃啊!简直难以置信。
花间老祖一代邪尊,的剑,没见过血?
偷眼去看那个衣着华贵,额间描了朱砂的男人,却见他目眺远方,似乎并不介意我二叔老大一个人在他腿上碾来碾去。我看听得二叔那一声久违的“四四”,不觉就应了:好。
二叔大喜:多年没回去了……也是想念鹭庭了。呀,你且等一阵,二叔要同你二婶剿个匪,半个时辰就足够了。
……我二婶?剿匪??
我听得奇异,那花间老祖却淡淡开口道:南边山里有窝贼匪,打我花间派之名,□□辱掠;我花间派必除此匪,以正视听。
我满腹狐疑,忍耐着不去打量这人。
后来我随着那坐辇,摇摇晃晃穿过城镇,到了南山脚。
花间老祖一反瞌睡的姿态,抽出我二叔,身形一掠便向山中去!
我轻功远不及那邪尊,晚到半步,一场清剿已近结束。
没有看到满地残肢,也没有浑身鲜血;花间老祖广袖上的白山茶仍是白的,而二叔正走来走去用脚尖确认地上的人是否都不省人事了。
那半个时辰,主要是花在我与赶上山来的随从们一起,将昏迷贼匪五花大绑之上。山下传来衙兵呼喝之声,想是有人提前报了官。
花间老祖道一声:走。
便抓起我同二叔,上了那坐辇,摇摇晃晃从山背面绕路离开了。
后来我与太子外出游历,才知道江湖闻名的花间老祖,号称无人能让他的爱剑见血,前来战者,无不是一剑柄敲晕,扒光财物与裤衩,扔出山门。
此等不端之作派,为正道所不耻!
邪道就是邪道。
后话免提,我要与二叔与二婶喝酒去了。
题外话。说点儿有趣的看法。
魂兵有世家,自然也有野生的。
世家里面也讲究个气节,小辈不能提溜着长辈打架跳舞,也最好不要结契之前随便开刃。
基友说,哇,几把刀还讲究贞洁!!!
= = 我想了想诶嘿还真是。
被很多人用过,别人要戳你脊梁骨;年纪到了不结契,又被戳脊梁骨……
嗯……我们要反对这些封建礼教!(喂
所以叔叔辈儿可都是好样的呢。
就是大家都搞基去了,生娃的重任都落在大哥肩上,也是蛮辛苦的。
大哥,也是好样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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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二叔迟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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