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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温热的血再次浸透雪白的衬衫。
层叠森林围绕的古堡顶端,娇小瘦削的身躯颓然仰落,刺目阳光忽然晦暗,风过树林的“沙沙”声骤停,万籁俱寂。
整个绿意盎然的世界抹上猩红,映入失去神采的漆黑眼珠。
接着,画面逐渐分崩离析,像死机的软件那样制造出诡异的马赛克。
而少年的身形,也逐渐恢复成长,将衣服撑得紧紧的。
孟诀失去了所有耐心。
两指勾住领口,刺耳裂帛声,黑暗中惨白的衣物断成两片,露出男人一身细劲的肌肉。
“出来。”动听的声音有些阴沉。
“宿主,我没有形体,无、无法满足您的请求。”一个虚弱软萌的声音响起,可只有天知道它的在遇到孟诀之前,有多粗壮的声音和多足的气势。
“嗯,”孟诀修长的手指掐着衬衫残骸,嫌弃地向旁一丢,一抹白色立刻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我怎么还不死?”
“……”是“还不死”而不是“还没死”,简直像是恨自己恨得要命,拼命咒自己死似的,系统被噎了一下,但很快习惯道:“宿主,死亡是不美好的。”
“那不死不休地照顾一个轮椅怪,天天被他折磨,最后还被插一刀丢下天台就很美好?”
听到孟诀松手腕发出骨节错位的声音,没牙的系统牙酸了。
但它依然兢兢业业,调整心态:“实际上,宿主,这是一个美好的世界,您是为了拯救江先生而来的,您要相信,只有您能带给他夏风一般的温暖,用您轻柔的抚摸,和令人悸动的吻。”
小软萌顿了顿,继续说出通常能让所有宿主都心动的排比句:“而且您想,让江先生这般人物爱上您,您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所有人都会感谢您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感谢您让浪子回头,感谢您的善良——”
“停了,”孟诀眼皮一抬,眼里难得有一分疑惑:“你意思是,我想要什么还得靠伺候他?”
系统:“……”自动翻译了宿主的话呢,原文是这样的:朕的江山还得靠其他男人打?别人的感谢有卵用?成王败寇,功过自有后人说。想靠这些吸引孟诀的它,真是图样图森破。
系统一时的沉默,让整个黑暗世界陷入静谧,静谧得只剩下一个人的呼吸。
孟诀长条条站在黑暗中,是唯一的光源,他的皮肤苍白,像是很久没见过阳光的血族,因此也很有些混血气质。冷漠的神情在他脸上几凝成冰。
“宿主,”小软萌的声音响起了,这一次则很坚定,胜券在握:“您不想拿回记忆了吗?”
孟诀睫毛猛然一颤。
一股无名之火腾然从他胸口冒出。又是这样。不甘心,很不甘心。
意难平。
他一定忘记了非常重要的事,有人正在他耳边肆意狂妄地大笑,嘲讽他、得意洋洋,他恨不得掐住他们的脖子,将他们撕成碎片,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投入油锅。当然最好是让他们活着,将他们所思所爱,通通毁灭,再捧着残骸给他们观赏。
但他竟然忘了这些人。让他们就这样逍遥于他的记忆之外。
甚至只要系统不提起“记忆”二字,他就觉得自己死了也没什么,可一旦提起——他就绝不能死,那些恍惚的声音不容许他放过他们,独自去死。要死得一起死才行。
孟诀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醒来时,就遇见这个黑暗中的系统,进入某个世界照顾一个叫江疏城的残废。期间,系统一直伴他左右,教他用行动去感化那个人。
那时候孟诀刚刚失忆,完全没有自我意识,真心实意当了几天傻白甜,没过一周就把自己气疯了,激活了与留在他血液里的残暴天性……然后就被江疏城杀死。
死于江疏城之手后,不知为何又再次进入这个世界,果然再次死亡。
现在看来,第二次进入这个世界之前,系统一定也以“记忆”诱惑过他,但又让他再次失忆。
这种仿若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受,不仅没让孟诀怒急攻心,反让他浑身血液沸腾,好像他就是为了某种反扑的快感,才拼命活着,此时看到了生命的诱饵,自然激动。因此他嘴角闪过一抹微笑,坦然道:“想啊。”
小软萌松了口气:“那就——”
“但这一次要按我的节奏来,我记得目标是让江疏城感到幸福快乐,振作起来,拿回属于他的一切,是吗?”孟诀状若漫不经心地问。
他的话语目标正向,但系统却再次从中解读出了不妙:“是的,您一定要用夏风……”
“看我的眼睛。”孟诀忽然说。
系统努力聚集起意识视力,聚向那对漆黑的瞳孔,被其中如冰一样的寒冷吓得一激灵。
“继续说。”孟诀冷冷道。
“……用夏风一般的……温……”系统的声音愈加虚弱。
“再看我的手。”孟诀双手在黑暗中缓缓张开。
他的手指修长、指尖收细、骨节分明,显得十分有力,在黑暗中带着一层光廓,就像……两把锐利的刀。
“然后继续说。”
“轻柔的抚……”系统无语凝噎,说不下去,意识视觉又看到孟诀露出一个森然的笑。
明眸皓齿,精美到可以上广告的牙齿落到系统视觉中,却自动化作了大白鲨、猛鳄般的尖牙,简直能想象它轻易撕碎猎物的场景。
系统不自觉发出一声吞口水的声音,“令人悸动的吻”胎死腹中。
“现在明白了吗?”孟诀将手一收,一扬眉道:“我不管你上一任宿主是怎么通关的,这套路对我并不适用。我这样的一个人,别说是演戏……就算是我拿着刀子,把心血淋淋挖出来真心实意地对别人好,换你,你信?”
系统想像了一下孟诀对自己体贴入微的场面,不仅不信,甚至怀疑孟诀想暗杀它。
系统:“嘤。”
废物系统,孟诀心内白眼一翻,懒得多话:“送我进去。”
就在孟诀话音刚落,一阵真正的夏季暖风拂面,突如其来的重力让孟诀的膝盖重重向下,跪在了地上。而他的身体也在同一时间,从M号缩成了S号。
所有带着未明仇恨的记忆也瞬间消散。
头顶,苍老的声音颤巍巍道:“江先生,老仆就去北城处理些事,这一阵子还是让阿诀照顾您。”
“好的,辛苦承叔了。阿诀也起来。”一个清朗柔和的声音道。
孟诀没有抬头,凭声音就能想起那张脸和那个人。
谦谦君子,相貌端正,眼神温润。说实话,江疏城能长成这样,孟诀也是佩服。
为什么?因为相由心生。试问一个人有这样的经历,怎么可能还拥有澄澈的眼睛?那得是什么样的正道栋梁基因啊。
江疏城作为江家长子,幼年衣食无忧不说,还接受东城最好的资源和教育,每天见的都是达官贵人和少爷公子。可自从他母亲病毙,继母闻巧嫁入江家,再给他生了个弟弟,他的日子就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弟弟江疏凌身体不好,他就作为弟弟的血库活着,每天苍白着脸,还要被骂一脸丧气。刚刚长成一些,就被强行推入手术室,与弟弟进行骨髓匹配;弟弟是治好了,可为了不让他影响弟弟江疏凌的发展,手术发生“意外”,导致他这一辈子都只能坐在轮椅上——那年他13岁。
故事到这里还没结束。都怪江疏城不仅没受挫,反而坐在轮椅上,沉默寡言尊老爱幼、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愣是长得根正苗红,老师夸教授爱,企业家学长随身带。这更加引起了闻巧的不满,她如何能接受死人的儿子比她活人的儿子要优秀?
于是一方面她挑拨离间,另一方面也散播谣言,说江疏城人残缺,心理也变态,暗地里借江家势力做非人勾当。江父信以为真,派一个信得过的老管家,把差几个月就从顶尖大学毕业的江疏城,强行带回老家,买了座城堡,如童话故事里的巫婆那样将他锁住。他们对待他,就像真正对待一个精神病人,药物、折磨,样样不断。
就在江疏城“养病”期间,江疏凌则代替他接受最精英的教育、接管了族中大小事务,成了江家真正的主人。族中人们知道他们尴尬的关系,为讨好江疏凌,也没少暗中排挤江疏城。
江疏城一被囚禁,就是五年。曾经看好江疏城的昔日同窗、想与江疏城合作的商界巨擘都还不死心地打听过他的下落,可惜消息被江家埋得很死,他们始终找不到头绪。
江疏城有过挣扎,但他毕竟是个残废,身体受制加上行动不便,使他很难逃脱命运。很快他也就变得沉默寡言,不再过问家中诸事,只是讨回了母亲的骨灰,成日在古堡中浑浑噩噩——当然只是别人认为他浑浑噩噩,江疏城仍在变得更加强大……也更加黑暗。
闻巧等人对此毫无所知,为让江疏城的朋友势力死心,还不断向外界散布对他不利的传闻。说他已然愈加变态,城堡密林中有顶尖的雇佣护卫兵,只肖他动动指尖,眼前的人就能命丧黄泉;说他的密林是用活人的骨血作为养分,才长得妖冶,夜幕时分树叶会变得猩红。更是说,他因为自己的残缺,特别有某方面折磨人的癖好。
孟诀好算歹算也跟了江疏城三辈子,知道这些传闻,只有在夏承,也就是江疏城唯一信任的“承叔”背叛他之后,才真正成为了现实。
承叔背叛,第一个验证的传闻就是“某方面折磨人的癖好”,第一个见证者就是孟诀;第二个验证的传闻是“动动指尖送你命”,第一个见证者又是孟诀;第三个验证的传闻则是“密林用活人骨血做养分”,第一个见证者又双……
孟诀呵呵。
可以,很好,没关系。毕竟是“孟诀”偷走了江母的骨灰。
孟诀(跷二郎腿.jpg):搞定个残废还不容易
江疏城:要不看看我的眼睛?
孟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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