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段风花雪月》冬楠枫

7、第 7 章

　　从王翔病愈后，马旭对他的态度，和对唐辰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不再盯梢唐辰的饮食作息，不再像保姆癖那样事无大小都要对唐辰跟梢。现在他只会对王翔温柔体贴，虽然，远远及不上他当初对唐辰的程度。

　　王翔发现最近唐辰面对他的态度好勉强。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那晚他一定醒了，知道他和马旭的勾当。可是王翔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或者说该摆出什么态度，干脆继续装傻，维持似乎很平和的表象，你好我也好。
　　可是王翔和唐辰这对室友之间的别扭瞒不过别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对劲了。

　　孔卡卡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可是他忍不住，而且他的确是很生气，对谁都是。
　　他第一个找的人，不是自己室友，而是王翔。
　　“你搞什么？”
　　王翔咬着吸管，还不断地转换角度，一副吊儿郎当的欠扁样：“不知道你说什么。”
　　“说你和唐辰。”
　　王翔的视线瞟向了别处，耸了耸肩。
　　孔卡卡哼了一声：“你以为在我面前装傻有用？”
　　王翔翻了个白眼：“我装什么傻啊？不知道你说什么。”
　　“那你倒是说清楚你和唐辰怎么了？”
　　“我鬼才知道他怎么了！”王翔一把推开眼前的餐盘，起身就走。
　　孔卡卡追上去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你发什么脾气？如果你不是心虚的话你发什么脾气！”
　　王翔一把甩开他的手，回头就瞪过去，冷哼一声：“好了！婆妈什么？我的事情不是必要全部向你报备吧？我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不说！你真那么想知道就回去找你的好室友去！”
　　说罢，王翔甩手就跑，完全不给孔卡卡逮人的机会，逃跑意味浓厚。
　　孔卡卡啐了一口，翻了个白眼。好啊，又是马旭，我就知道是他，操他娘的！

　　狄粤广觉得自己有点儿尴尬，虽然他知道毛毛和唐辰啊王翔啊一贯亲厚，现在他们之间闹了别扭毛毛总要去管一管的，可是……
　　狄粤广看着沉默不语被毛毛一个劲猛刷的唐辰，叹了口气，他自己也有自己的立场……
　　毛毛温言软语规劝诱导过，发飙装凶地刷过，结果唐辰还是紧紧地抿着嘴巴，什么都不说。
　　毛毛无奈之余也有点火。转眼看到隔壁杵着没事干貌似纳凉的狄粤广，就来劲了。
　　狄粤广那叫一个无辜，就这么被毛毛扫出去了，勒令他得到通知之前不准回来。狄粤广委屈得只差没泪奔。
　　狄粤广唉声叹气地游荡，不巧，遇上了孔卡卡。

　　毛毛叹了口气，倒了杯茶，放到唐辰面前：“好了，现在就只有我和你了，你总不会连对着我还什么都不说吧？”
　　唐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没一会儿，毛毛就见到那茶水荡起一圈圈的涟漪。毛毛叹了口气，伸手搂过唐辰的脖颈将人按进自己的肩窝：“哭完，就得给我交代清楚喔。”

　　狄粤广和孔卡卡并肩而行，却漫无目的。
　　“你去盘过小翔？”
　　“那你和猫子，去盘唐辰？”
　　孔卡卡神色不耐，狄粤广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苦笑：“我觉得，那是别人家的事情，我们还是少管为妙。可是毛毛真心拿唐辰和小翔当朋友，你知道他一直有点过剩的保护欲，特别对唐辰。”
　　孔卡卡挑了挑眉：“好无奈的口气呢……”
　　狄粤广搔了搔头：“那我也是会吃醋的嘛……”
　　话题一转，狄粤广绕回到王翔身上：“你问过了，是怎么回事？”
　　孔卡卡哼了一声：“他在我面前发飙，让我回去问马旭。”
　　狄粤广沉默了。
　　并行了一阵，狄粤广忽然停下了脚步。孔卡卡也停了下来，略微回头看他，带点询问的意味。
　　却见狄粤广微微垂下目光：“果然是和马旭分不开。其实……卡卡你可以不用管那么多的……”
　　这回轮到孔卡卡沉默了。
　　狄粤广紧紧盯着他，继续说下去：“你口硬心软，面上嫌麻烦谁都不卖帐，但是对每个人都是很关心的，你总是对别人比对自己要贴心。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对小翔有了一份奇妙的责任感，但是我却知道小翔就是拿着你这个软胁对你肆无忌惮的……其实，你真的可以放手，没有谁会说什么的……”
　　孔卡卡沉默地听着，半晌，笑了笑，继续往前走。狄粤广只得跟上。
　　“阿广，你知道多少？”
　　狄粤广耸了耸肩：“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说，韦烨和王翔那码字事情。”
　　狄粤广撇了撇嘴：“你们知道多少我就知道多少呗。”
　　孔卡卡侧头，促狭的眼神带着轻蔑。
　　“好了好了。”狄粤广举起双手，“别这样看我。我只可以告诉你，小翔住院那晚有人翻墙出去守夜了，不过至今都不敢靠近我们这一群一步。”
　　孔卡卡不由自主地“哈”了一声：“他真喜欢古末柏了？”
　　狄粤广耸了耸肩：“他呢，我就不知道，我只知道，阿柏是铁定和他不可能。”
　　“哦哦，有内幕喔。”
　　“或者他们真的有过可以开始的契机，但是那已经过去了。既然当初没抓准了机会，现在也不可能。阿柏就是这种性格。不过呢……恶意纵容，多少是有些……似乎是这个样子……”
　　“猫子知道这些不？”
　　狄粤广苦笑：“我也有自己的立场，何况他那性格你也知道，我怎会跟他说。”
　　“那你得小心了，猫子如果知道你知情不报的话，就有你好受了。”

　　毛毛给唐辰递着纸巾，表情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既然是这样，你就跟马旭说清楚。”
　　“我……”唐辰欲言又止，看了眼毛毛，又低下头去，“我怕……”
　　“有什么好怕？马旭他也等很久了吧？你现在分明就是喜欢他的，那就跟他说清楚。我们身边这些有眼看的都知道马旭他守着你二十年是为了什么。小翔也清楚得很的。如果你现在不说，让马旭和小翔就这么下去，会怎样？你自己又会怎样？马旭他最喜欢的始终还是你，如果就这样让他和小翔继续下去的话，对谁都是不公平的。”
　　唐辰的眼泪又掉下来了：“我不知道……我就是怕，我怕他会……而且你又怎么知道马旭他还是喜欢我……说不定他就已经……小翔他又不是不好……”
　　毛毛忍不住翻着白眼嘀咕：“小翔喜欢的是谁还不知道呢。”
　　“啊？”
　　见唐辰哭得双目红肿红肿的，毛毛始终不忍心骂下去，结果就只是拉过他的手握着：“我问你，你是不是发现你喜欢马旭？”
　　唐辰皱着眉头，愣了一会，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毛毛还想说什么，唐辰便说了：“我只是知道，看到他和小翔那样，我心里就好不舒服，好酸好苦，见到小翔，我就浑身不自在……我不愿意他不理我，对小翔又那么好……”
　　说着，唐辰又哭了：“我是不是很奇怪，我这样子是不是很自私？”
　　毛毛叹了口气：“你就是舍不得他是不是？”
　　唐辰哭着一个劲点头。
　　毛毛靠过去一点，捧住唐辰的脸，强迫他抬头，认真说道：“那你就要自己想清楚，接下来得你自己去选择，究竟要不要将你现在这样子的心情跟马旭说清楚。如果要说，就准备承担任何后果。如果不说，那你就不要再管马旭和小翔怎样，安分地当个普通的青梅竹马。就这么简单。”

　　毛毛安抚了唐辰后，电召狄粤广回来发牢骚。
　　狄粤广却游魂地想着今日和孔卡卡说过的那些话，听进去一般，溜掉一半，结果答非所问，漏了口风。
　　毛毛眯着眼睛问他：“那就是说，你早就知道，大一的时候，韦烨还追着古末柏的同时，真的和小翔在一起过。”
　　狄粤广张口无语，选择沉默。
　　毛毛冷哼了一声：“我早该想到，你和韦烨、和古末柏什么关系，怎么可能不清楚？是我太傻，才会没想到你会有事情瞒着我！”
　　狄粤广叹了口气：“猫猫，韦烨是我最好的兄弟，古末柏是我知音，小翔是我聊得来的同学兼朋友，你要让我说什么？让你当时知道了就去骂小翔？还是去骂韦烨？”
　　“我……”毛毛说着又消音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性格，如果当初就晓得真有那回事，是铁定忍不住骂人的。现在这桩事情他也想找王翔来骂骂，只是找不到人而已。
　　狄粤广又叹了口气：“我们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事情搞得自己这么烦？别管他们了，好不？”
　　一句话，让毛毛将狄粤广赶了出去。
　　“嫌麻烦你就自己滚！我还不知道你还瞒着我什么别的呢！要不管你就自己滚远点去，我就做不到了！”

　　狄粤广摸到韦烨那儿投宿的时候，韦烨在抽烟，一支接着一支，气势汹汹。狄粤广被吓到了。
　　韦烨抓了抓头发：“怎么是你？”
　　狄粤广在鼻子前面挥了挥手，意图驱赶烟的味道：“不是我，你想是谁？我说，你不是早就不抽烟了的么？什么时候又抽回去了？还抽得这么凶？想自杀就直接喝毒药去。”
　　韦烨不理他，只是用力地吸吮夹在指间的小小的烟嘴。
　　狄粤广看不过去，一手就抢过他的烟，摁灭：“我受不了烟味。为我身体健康着想一下如何？”
　　韦烨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抓起了钥匙钱包就往外走：“不管你来做什么的都自便，我出去抽还不行么？上帝。”
　　“喂！喂！”
　　狄粤广叫都叫不住，韦烨就那么跑掉了。
　　狄粤广抹了把脸，在韦烨床上坐下。正好看到了韦烨摆在电脑旁的合照，一眼就看到了最中间的韦烨和王翔。他暗暗地咒骂了一声。
　　该死的，现在都算怎样？一个二个不正常了凭什么要拉着他一起倒霉！

　　韦烨还在宿舍走廊的时候就又摸出了新的香烟点燃起来，烦躁地抓着刘海用力地抽了一口。

　　“喂喂！你今天也游魂得太厉害了吧！”
　　“啊？啊？啊？”
　　“你的手怎么那么冰？哇靠！你发烧了白痴！竟然夏天发烧！你真的是白痴么？”
　　“是吗？我发烧了吗？这是真的吗？”
　　“你完全不知道的么？我说好歹是个人，自己不舒服也有自觉吧！”
　　“我鬼知道……不要跟我说话，我脑袋不太能转动……”
　　“………………跟我去看医生………………”
　　“…………”
　　“白痴你该不会想我用抗的吧？”

　　刚从回忆中回来的韦烨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宿舍楼下了。他像猛然惊醒一般，然后一把将口中的香烟扔到地上，还泄愤似的用脚狠狠践踏。
　　见鬼了，他都想到些什么了？都是那家伙最近无端端发烧的错！再说，那家伙白痴就算了，怎么他身边一大堆人都没发现过？难道脑袋都给那家伙吃掉了么？
　　不久，韦烨就发现自己的思维陷入了奇怪的循环当中，于是抓了抓头发，低咒一声，再次摸出香烟点燃。
　　继续走的时候却发现在宿舍不远的林道处闪过个熟悉的背影。韦烨揉了揉眼睛，再看，那儿谁都没有。
　　SHIT！韦烨你振作点行不行！

　　王翔觉得自己也得要唾弃一下自己。
　　给孔卡卡问到心虚不已地逃跑之后又谁都不敢见，总觉得怪奇怪怪尴尬。到处游荡了好一会发现自己停下脚步的地方竟然是韦烨的宿舍楼下。
　　他只差没当场OTZ一个。
　　说起来，他明明记得那天晚上不止古末柏一个的……有股熟悉的味道，他记得自己的而且确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嗅到了。
　　最后还是发现自己竟然无处可去！难道回去对着唐辰么？既然孔卡卡来问了自己了，那么他也可以预想毛毛准备逮他去开刷。开玩笑，凭什么他要无端静坐被骂！
　　他更加不想在这个心烦意乱的时候见到那个罪魁祸首的马旭……马旭对自己这么好他一点儿都不觉得高兴！说完全不高兴也不是啦……
　　王翔抱着抱枕蜷缩在别人家客厅的沙发上，将手中空了的啤酒罐扔到垃圾桶里去，伸手又捞过一罐开就灌。

　　古末柏完成一天的工作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客厅已经被王翔弄得一片狼藉了。古末柏觉得自己额际的青筋开始突突地跳动。
　　抱着抱枕缩在沙发上的人已经有点不省人事了，窝在一堆啤酒罐当中。
　　古末柏检查了一下冰箱，发现自己的存货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他瞪向客厅里的人，觉得自己似乎到了爆发的边缘。怎么会有人脸皮厚成这样，给点阳光就灿烂到开花的？他知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
　　古末柏揉着额际站在沙发上那坨“东西”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着手。
　　他伸手推了推对方：“王翔，王翔，你好回去了。”
　　王翔缩了缩肩膀躲开他的手，动了动身子完全窝进沙发里，弄得旁边的啤酒罐微微作响：“别吵……不回去了……你又不是……第一次……收……我……”
　　古末柏的眉毛开始跳动，嘴角有抽搐的迹象。他果然错了。当初就该狠心将人拒诸门外，这人简直是有一就有二，得寸进尺的典范。开头已经错了……唉……一失足啊……
　　古末柏开始做心理建设，诸如我是他老师，我是成年人什么的，我要有耐性我要有风范……
　　半晌，他呼出一口气，而沙发上的人就真的彻底地不省人事去了。
　　古末柏开始认命。他扯了扯王翔怀里的抱枕，发现扯不动，干脆放弃，任他抱着，直接将整个人打横抱起。
　　自己是单身教师公寓，床就那么一张，可怜见得还要分一半给学生么？人清醒的时候还可以赶他睡沙发……可是要自己给醉鬼让床出来铁定不愿意。
　　古末柏内心开始纠结。可是还是将人轻柔地放到自己床上。
　　他深呼吸一口气，对自己说了句，算了。他洗澡前，给马旭去了条短信。王翔之前才搞了住院的事件，估计这次也不会有什么心眼跟别人交代。给点消息过去，免得将来马旭还大条道理找茬。至于韦烨……估计还在继续当个英勇的逃兵中……就免了吧……
　　等洗完澡回去再看的时候，古末柏发现王翔睡姿极差地霸占了自己整一张床，那一刻，古末柏一脚踹死他的心都有了。
　　难得极其粗鲁地将人塞到内侧，抱多一床被子抢回自己半张床的古末柏在想，如果不是不想让陆夏知道，还真想跑过去和陆夏挤一挤算了。
　　古末柏是个大近视，基本上摘了眼镜就啥都看不清了。可是睡到一半，他发现有什么靠了过来，拼命往他怀里钻。这可把古末柏惊醒了，第一反应就是取过床头的眼镜戴上。一看，发现是王翔那臭小子死命往自己怀里钻。
　　古末柏翻了翻白眼，我说你就算有人陪睡的习惯也不要是个人就靠过来！古末柏伸手意图将人扔出去，却发现对方像八爪鱼一样死命不肯放手。他动真格了去扒，却听到怀里那家伙嘤嘤地低泣起来。
　　古末柏无语了……他停下了手，对方就抱得更加紧了，更加是整个人挤了过来，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
　　古末柏想，自己今晚得失眠了。
　　才这么想着，就感到胸前湿了一片，怀中那只开始低喃，那是一个他也很熟悉的人的名字——“烨……韦烨……”
　　断续，又不清晰，但是却很可怜。
　　古末柏就说自己这一辈子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软。他抬手拍了拍王翔的背，一下又一下，轻柔的，带着安抚的意味。渐渐，王翔就静下来了。

　　古末柏根本一晚都没睡，天亮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有点像僵尸的感觉。
　　动了动手脚，从王翔那可怕的怀抱中脱身出来。古末柏伸展着自己僵硬的手脚，开始思考今天要不要请假补眠，不然去了上课也只是误人子弟。
　　古末柏瞄了眼床上那家伙。学生一名，该起床上学了。
　　他动手推了推他。王翔却只是轻轻翻了一下，继续睡。

　　古末柏在估计宿醉的人爬得起来的可能性，尤其这人还是猪精转世的王翔。
　　古末柏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回头一看，却见王翔眼角还湿润湿润的，刘海睡得乱七八糟。
　　他摇了摇头，伸手拨了拨他的刘海，却忽然想到了马旭说过的话——
　　“他啊……挺可爱的……对久了你也会喜欢他的……”
　　古末柏忽然一阵恶寒，一缩手，看着床上的王翔，伸了伸懒腰就去梳洗。
　　我操你妈的马旭，别诅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