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从未停止的夏日直行巴士》点个煲仔饭

4、富丘中学

　　深名柚子同学的超能力。
　　每做一个噩梦，就有五个少年的零花钱消散，化为曾临时寄居娃娃机里的公仔。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谨记。
　　“我已经一个礼拜没有打过小钢珠了…”高宫望从小绵羊摩托车的后视镜里照见了自己日益消瘦(？)的脸庞，向苍天发出呐喊，“啊——想吃烤肉——”
　　“没想到我的打工费用会以这种形式离开我。”不久前刚被补考扒了层皮的大楠雄二哭丧着脸翻开自己空空如也的钱夹，“哄女孩有不花钱的好办法吗？”
　　“无。”水户洋平速答。
　　“说句实话，柚子酱未必喜欢那些毛茸茸的可爱的东西吧？昨天她还不愿意搭理我，呜呜。”高宫望抹泪。
　　“也没有搭理我，呜呜。”野间忠一郎也抹泪。
　　樱木花道患上了娃娃机摇杆恐惧症，一见到那个粉红外壳包裹、一闪一闪的灯串装饰的夸张娃娃夹，便会浑身盗汗，颤抖不已。
　　“今天，不如带点好吃的过去找她？”水户提议。
　　高宫望和樱木花道虎躯一震，野间忠一郎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裤兜。
　　身上半个钢镚也扒不出来的大楠雄二美滋滋地拍手叫好：“寿司呗！”
　　从结果来看，是寿司没错啦。虽然是便利店打折促销的寿司组合，但足以兜住几个发育期少男食量的数目，被高举着作为开门迎接的见面礼，还是十分具备冲击性的。
　　一如之前的每一天，拉开房门的深名柚子依旧顶着一张苍白的脸、配套眼下深沉的黑眼圈。
　　好在看在寿司的面子上，今天的深名总算拉开了防盗锁链，敞开了家门。
　　除却新设的一个小巧却很高雅的灵堂，屋里的陈设同深名佐禾子在世时没有什么差别。五个青春期少男一拥而入让本来适合三口之家的普通户型公寓显得有些拥挤。
　　看他们排着队乖巧地为祖母上香，并自由发挥地陈述了一番自己的现状。深名柚子叹口气，想到房间里堆积如山的公仔。心里清楚地知道，即便他们真是什么「不良少年」，自己也不可能不和他们几个单纯的笨蛋成为朋友吧。
　　祖母，我生活的很好哦…听到他们的碎碎念了吧。
　　相片定格着的老妇人仍是那样端庄地微笑着。

　　夏日终曲从很远的地方，被伪装为落叶的吟游诗人以秋日的论调歌颂出来。
　　飘摇、绵长。
　　“我们都会去湘北。”水户洋平说。那样的语气，好像理应如此、好像永远不会是谎言。
　　明明只有一小时的车程，但告别还是引人难过。这或许也是季节变换的弊端之一吧。
　　“半年而已…柚子不会哭吧。”高宫望小眼镜后的小眼睛闪满了星星。
　　“啊！哭了！”大楠雄二一边嘲笑，也忙不迭地递出纸巾。
　　惊奇于大楠递来的纸巾还是印着小花朵图案的，深名柚子用力地擤了擤鼻涕，喉咙发紧：“什么蠢话！我是迎风泪眼啦。”
　　“没听说过。”野间忠一郎正色道。
　　“哪来的风啊~？”樱木将手搭在眉角东张西望了一圈，看到电车车灯已经照亮了半截候车月台。“车来了，柚子。”
　　深名柚子无风也会发作的迎风泪眼再次酸涩起来。
　　“等我。你们这群大笨蛋。”
　　会的会的。
　　这群能让旁人主动避让的、「凶神恶煞」的少年，以我家有女初长成的心态，目送那节车厢远去，缩成一个模糊的光点，最后消失不见。
　　“迎风泪眼会传染的吗？”
　　“没错，一定是这样。”

　　好在，日复一日的机械生活与快乐的回忆共同拥有一个让人忘记时间的特点。
　　学校、合租房与兼职三点一线的生活很快走完了大半。
　　寒假开始前三天，所有科目的试验都已考核完毕，最后的几天假前辅导不过是为需要培训课外内容的同学们额外提供的。因此在事实上、早早决定就读湘北的深名柚子的寒假已经正式开始了。
　　今年的东京会下雪吗？
　　半人高的校舍窗里浓缩着三年不曾有过大变动的校园一角。
　　叶落大半的庭梧下，深名柚子见过聚在一起交换便当而度过短暂午休的女学生，也见过眼里只能看到对方鞋尖的情侣…这么说起来、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
　　抱起一箱整理好的校舍储物箱里的杂物，深名还未踏出教室后门便迎面撞上了兴致高昂的今時唯。曾经在入学式上无差别地邀请每一个新生加入女子篮球队的女孩。
　　这个冬天结束前、不出意料的话，她初中阶段的篮球生活会顺理成章地划上句号——
　　眼疾手快地扶稳险些摔倒的深名，女孩略高的声调轻快地飘来。
　　“呀、柚子！还好你还没走。听说过富丘中学吗？”
　　“？”深名放下杂物箱。
　　“是神奈川的一所中学啦！我们学校男子篮球队在寒假开始前跟他们约了一场练习赛，听说鼎鼎有名的「富丘之星」也会登场…传言、传言他是个超级美少男噢！”
　　“富丘中学、我没听说过耶……”神奈川的中学她也只认识那群家伙就读的和光一所而已。
　　“听没听说过不重要！我说柚子，虽然你不打篮球，但是观战还是很有趣的吧…篮球队的学妹们要趁此机会做一个集训，同班的朋友们好像也都安排着过圣诞节去了…所以…你愿不愿意圆我一个瞻仰「富丘之星」的梦想呢！？”今時唯双手交握，企图以惹人怜爱的姿态获得深名柚子的陪伴。
　　深名想来自己的寒假也没有什么打工的安排，观赏一场篮球赛也无可厚非。
　　“…好。”
　　“天哪！我爱你！！”惊喜到仿佛得到礼物的今時唯环住深名奉献了一个结实的熊抱，然后欢天喜地地奔出后门，末了又一个急刹回头招呼深名，“明早十点半，在车站见咯！”
　　真是一个耀眼又可爱的女孩子。深名柚子眼角一弯，眼前出现一群笨蛋的身影。去神奈川呀…说不定能有给他们惊喜的机会。
　　和第二天要去郊游的小学生没什么两样。前夜莫名失眠的深名柚子顶着冷冽而干燥的冬风和深夜附赠的一对黑眼圈出现在车站前。然而视野里出现的，难以忽视存在感的、那一群身着统一外套、有着远超同龄人体格的少年…不会就是…
　　即便深名柚子一直有一定程度的近视，但没戴隐形眼镜也足以看清的大号英文字母「AKENORI」张扬地印在统一的运动外套背部。看来与全员陌生人的校篮球队同行这件事，今時唯那家伙似乎忘记提前告知了…。
　　“这里哦！柚子！”明媚到足以温暖初冬的少女的呼喊。
　　车站口的便利商店已经在窗门贴上了「Merry Christmas」的装饰。
　　“这是我的双胞胎的哥哥，今時陆，是篮球队队长噢。“今時唯招呼来身旁身材高挑、与自己面容有七八分相似的少年。对方则是笑里带着几分腼腆伸出手：“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你好。我是深名柚子。“同十几号人轮番问好，已经让深名对今天的短途旅程产生疲惫了。
　　「前往藤泽的列车即将到站——」
　　“抱歉哦柚子。”今時唯抱着外套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我知道唐突地邀请你不好、你在男子篮球队似乎也没有认识的朋友。”
　　“不会…。”侧身，车窗日光边，今時勾起一个深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笑容。
　　“…男子篮球队也好、女子篮球队也罢，对于三年级的学生来说，这个冬天过去，和篮球告别是在所难免的事情。虽然我们学校的女子篮球队不比男子篮球队那样有优异的成绩啦…”今時唯紧了紧环住外套的手臂，“…但是在篮球部的每一天，都是美好的回忆噢。今年男子篮球队在冬季赛上意外没能进军全国、对哥哥来说，应该是十分遗憾的事…对我来说也是。”
　　深名沉默。即便是初中生活一团乱麻的她，对拥有强劲实力的明野男子篮球队的名声也有所耳闻。
　　“没想到这个寒假开始前、能最后一次凑齐最强的首发阵容。替补席的队员们也都想方设法地聚集过来了。”今時拉起深名的右手，两个少女的手都还残存着列车外的寒意，“和富丘中学的这场练习赛结束后、哥哥就会正式退队了。”
　　“我想、我想最后以观众的姿态，好好欣赏一场哥哥他们的比赛。…虽然是练习赛，但他们一定会全力以赴的…所以、所以一定会非常精彩。”
　　“不知道为什么，那时从哥哥那儿听说这件事后，其实我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就是柚子噢。虽然柚子平时看起来不像是好打交道的类型，但我知道你不会拒绝我的！”
　　列车呼啸。抬头可以看见电车内扶手拉环在海浪的背景中摇摆着，激起圈层的涟漪。
　　“因为柚子很温柔。”

　　「…Purple rain!Purple rain!
　　i only wanted to see you underneath the purple rain!
　　honey, i know, i know, i know times are changing…」
　　“深名同学、深名同学？”柔软的浅色发丝不经修饰地披散在肩头，滑落的随身听耳机轻声泄露出了仍陷在小憩中的少女的偏好。今時陆有意无意地凑近，在少年轻微的笑意泛上嘴角之前，深名柚子费劲地睁开了干涩的眼睛。
　　“到站了。”不似妹妹天生说话总是高人半个调子，今時陆张口温和得全然不像一个带领一群血气方刚的少年大杀四方的篮球队长。“唯着急下车去洗手间…我们走吧。”
　　神奈川的冬日当比东京的温暖一些。纵使如此，深名柚子下车没五分钟便连打了几个喷嚏，随之而来的是厚重的鼻音和沉甸甸的眼皮。
　　自藤泽站出入口步行三百米，再搭乘四十分钟的巴士，踏出车门，私立富丘中学的校名便出现在眼前。
　　“柚子…你好像很苦痛的样子。”今時唯挤着眉头，从包里又掏出一包未拆封的手帕纸。
　　本走在队前的今時陆慢下步子回头，脱下外套递给妹妹。
　　“马上热身了。体育馆二层不会很冷。”
　　“哦…”将视线从小跑离去的兄长的背影身上转回，今時唯会意地给细声道过谢后无比老实乖巧的深名柚子披上外套，“我哥哥对待我就没有这么体贴了。”
　　一定是睡眠不足带来的后遗症…深名柚子吸了吸堵塞的鼻子。

　　“初次见面”是骗人的。
　　篮球的纹路摩擦着渗出一层薄汗的指尖掌纹。嘈杂的人声上升到峰点，便同泡沫破碎一般消失不见了。今時陆追随着那片坠入篮筐的光点，自愿而短暂地卷入了记忆的漩涡。
　　“不在你那里，她能去哪？”
　　声音很大、也很吵。近乎歇斯底里的女性发出喷射到走廊的质问。
　　抱着点名册的今時陆斟酌了半步，自认为现在不是走进教职工办公室的好时机。
　　回应她的是老师试图稳定局面的话语。随即一个低沉而模糊的声音冷漠地作答，“她不愿意待在家里…”
　　“一定是你让她受了委屈——那女人和她的儿子可能对她有好脸色吗？她本来、本来是一个那么乖巧的孩子…”不知是否是触及到伤心事的原故，原先咄咄逼人的女性哑声呜咽起来。
　　“深名的家长，我要说的是，深名在学校从来没有故意招惹过别的同学——前次试验的成绩也非常优异。叫你们来只是希望能解决她长时间逃课的问题…这不代表她是一个坏孩子…”
　　“…我会想办法…尽可能联系上她的。”
　　“想办法、总是说想办法…从没见过你真正解决任何问题…”
　　“……”
　　“喂。”语调犹如坠入冰窖的声音从今時陆视野范围外的楼梯转角那儿传来。随之砸在他脚边的，是一个压瘪的汽水易拉罐。一个身着常服的少女一步一阶地、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
　　“偷听是不是很有趣？”显然是对话主人翁本人的深名柚子垂着眼，盯着今時陆的室内鞋。
　　为少女的无礼作为而感到不耐烦的今時陆仍旧好脾气地给出了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深名柚子静默了片刻。在察觉到职工室开门的动静时，擦过今時陆的肩膀快步走出了校舍。
　　这是初次见面。